“我活了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在我面前這么和我說話。”路天驕冷冷道：“你倒是光明正大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也不能這么說啦路叔叔，其實我的心里還是有那么一點點心虛的，能不罵我的話最好還是別罵了…”

    “你覺得我是在和你開玩笑？”路天驕盛怒：“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在我路天驕的面前，當著我的面說想渣我女兒，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你是真覺得我做不出什么事情來么？”

    “我沒有理直氣壯，感情上我的確是虧欠了玖玖，也虧欠了滿月和小雪。這一點我無可否認。所以我才會不去理會那些罵我的話。”寧大師平靜回道：“但我不是要把愛分成幾份給她們，而是各自給她們百分百的愛。”

    “你可以不理會那些罵你的人，那我女兒呢？她被人罵的時候…”

    “不會有這種時候。”寧源打斷了路天驕的話，眼神堅定而又決絕道：“我和那些罵她們的人只能活一個。”

    “人皆畏威而不懷德，那些人有一個算一個，我只需要做到讓他們仰視我，他們就不敢在玖玖面前說三道四。”

    “你說的輕巧，你現在連和我平視的資格都沒有，談什么讓別人仰視你？”

    “現在沒有以后不一定沒有，你今天可以強行把玖玖從我身邊帶走，可是未來呢？如果我有朝一日超過了你，你不能再任意把我揉捏了呢？”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順勢說出了某句經典中二語錄的寧大師心下一驚，莫名有種馬上就要燃起來的錯覺。他暗道一句茶破蒼穹這書果然不能多看，不過雖然想是這么想的，可真正氣氛到了裝下去的時候他也是臉上表情波瀾不驚淡淡道：

    “路叔叔，不如我們定下個約定，三年，三年之后，我一定親自上門把玖玖從你家給接出來，如果我真的做到了那一步，你就再也不干涉我們之間的感情，你意下如何？”

    路天驕瞥了他一眼，神色里充滿了輕蔑和不屑：

    “我不讓玖玖和你在一起是因為你是個徹頭徹尾無可救藥的渣男，和你有沒有能力和權勢有什么關系？你想用這樣的方法把我帶偏？這已經不是簡單一句幼稚就可以形容的了。”

    “我路天驕的女婿不需要他家財萬貫權勢滔天，只要我女兒喜歡，即便他渾身上下掏不出一個子兒我也會同意，未來我的一切都是我女兒的，同樣也會是他的，沒錢可以，有我在我女兒不可能會吃苦…可是我不能容忍有人欺騙我女兒，寧源，這一次算我看走了眼，你以后好自為之，今后和玖玖再也不要有半分瓜葛。”

    “我可以給你一筆可觀的財富，讓你能夠更快地獲取自己想要的權財和聲名，我只需要你承諾就此離開我的女兒！”

    寧大師：“……”

    可惡，這路天驕老狐貍不上套啊！

    畢竟是縱橫商海多年的家伙，無愧于自己的天驕之名。這種尋常程度的情緒調動根本沒法讓他入局。寧大師此刻眼看自己的小花招被拆穿，無可奈何地回道：“我說了我沒有騙過玖玖…而且…”

    寧源苦笑道：“而且您既然已經對我觀感這么差了…我承諾不承諾什么的還重要么？”

    “我說我看走了眼，是指你在感情方面的，為人方面我暫時還愿意相信你是個信守承諾的人。”路天驕淡淡道：“如果你連這一點也要證明我看錯了的話，那就盡管隨便答應好了。”

    “抱歉，我不能答應。”

    寧源微微沉默了半晌，片刻后抬起頭認真道：“正如您所說的那樣，我還算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所以我不能對您做出這樣的承諾，因為我答應了玖玖，永遠不會提前將她丟下。”

    “這是我的承諾，不能更改的承諾，只有她甩我的份，沒有我不告而別的份。”

    “你這是一定要看看我能讓你怎么個不體面法了？”

    “我想體面，但又不想體面。”寧大師也站起了身來不躲不閃地迎上了視線：“希望路叔叔能夠讓我體面。”

    ……

    劍拔弩張的火藥味一點一點地濃烈了起來，寬闊的辦公室內所發生的談話遠處的路玖玖并不知曉，她只是盡力地趕著路，從自家外婆那里廢了一番周折后她得知了路天驕今天找寧源談話的消息。第六感精準應驗并沒有讓女孩有什么自得的情緒。收到消息后她從學校里一路出發趕往自家老爹所在的公司，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從路天驕反派大魔王的手里拯救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源寶！

    快一點，再快一點，再慢自己的男人又要被老爹給弄跑了！

    她一路心急如焚，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和寧源那未曾回復的消息頁面，心底咯噔一聲，曾經那種預感再度席卷而來。她有想過自己和寧源這樣的相處模式一定是得不到父親的祝福的，只是她沒曾想這份助力來得那么快。

    還沒好好的感受雪花綻放的氣候，還沒跟他牽著手走過荒蕪的沙丘，短暫的幸福過后她又將迎來那樣只能懷念回憶的日子么？

    “寧源！”

    路家大小姐要見老爹一路上自然是沒人敢阻攔，路玖玖小手顫抖著按著電梯按鈕，等到門打開的時候一度沖出了電梯，只是等她推開路天驕辦公室門的時候，里面空落落的沒有寧源的身影，有的只是秘書在和辦公椅上的路天驕匯報工作。

    女孩的心里瞬間緊緊揪起，連呼吸一度都變得艱難了起來，她輕輕靠在了墻邊，眼神里滿是失落和哀傷。

    眼見路憨憨闖了進來，秘書很是識相地合上文件夾告退而去。順手又帶上了門好讓里面的父女倆對話。路天驕輕咳了一聲正待開口，女兒便冷不丁地噙著眼淚問道：

    “寧源他來過了么？”

    “誰告訴你的？”路天驕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盡管他的心里大致已經有了答案，但他還是反問了一句。

    “寧源他是不是來過了？”

    “玖玖…”

    “爸…寧源他是不是被你叫來過…”路玖玖帶著哭腔開口，眼底的失落不可抑制地滿溢而出。看著自家女兒情緒如此激動，路天驕沉默了片刻沒有否認，只是淡淡道：

    “是，我是叫他來過。”

    “那他現在人呢？”

    “已經走了。”路天驕沉聲道：“我讓他走的。”

    “他這樣的人沒資格留在你身邊。”

    心中最害怕的事情終究還是成了現實，路玖玖身子微微顫抖，單純明凈的眼神里此刻滿是不解和哀傷。

    “爸…”

    “這件事沒得商量，他這樣的人不配和你在一起。”路天驕少見地拿出了父親的威嚴，不由分說地回道：“你先回去吧，我這邊還有工作。”

    “爸…你為什么…為什么一定要讓我按照你的想法去過好這一生呢？”路玖玖委屈萬分帶著哭腔問道：“之前那次也好，這一次也好，為什么你每一次都不肯問一問我愿不愿意呢…”

    她哭得那么委屈，眼淚不停地流了下來，路天驕見此情況不由地沉默了下來，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可看見女兒這么委屈的模樣又好像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所以才會處處把我當小孩子照顧…可、可是我已經長大了啊…您難道能為我做一輩子選擇么？”

    “以前你說我不懂什么是感情，所以讓寧源想清楚了再決定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可是你那個時候其實并不想讓他和我在一起吧？爸…我喜歡的人是不是你喜歡的，這件事真的很重要么？”

    “我喜歡寧源，從以前開始就很喜歡了，第一次的錯過是我的錯，是我沒有及時察覺到他的感情…現在我好不容易能夠重新和他在一起了，你為什么又一次不問我的意見就擅自替我決定好未來的路呢？”

    “你會遇見更好的人，那個人不值得你這么維護他。”

    “更好的人我不喜歡，我只喜歡他。”路玖玖第一次在父親面前如此倔強地堅持自己的意志，小小的身子因為這份變化而輕輕顫抖了起來，美麗的眼神看向路天驕的時候滿是失望：

    “爸…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管你是不是為我好，能不能在決定我喜歡的人去留的時候稍微尊重一下我的意見？”

    “你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嗎？！”路天驕怒聲道：“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寧源他沒有瞞過我，我讓他騙我他也不肯騙，所有的一切我都知情…原本就是我介入了他和另外一個女孩，真要說起來該覺得愧疚的是我才對！”路玖玖抹了抹眼角噙著的淚珠，一字一句認真道：“爸…我知道這不是你想看到的，但你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對么？誰也不能保證未來我一定會過得不好。”

    “這是我的選擇，我相信他會給我幸福，就算最后證明是我錯了，那我至少也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過…不是么？”

    “爸…我求求你了，不要趕寧源走好不好…”路憨憨眼底閃爍著淚花央求道：“別的事情我都可以當一個聽話的好孩子，但這件事…你讓我自己做決定好不好。”

    “我會好好的，就算輸了我也不會后悔…我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可以么？”

    路天驕此刻徹底沉默了下來，女孩委屈而又哀傷的話宛如一記重錘敲打在了他的心頭，他自認自己對女兒的照顧無微不至，甚至把她保護得太好，太過不諳世事了。

    他知道當年那個扎著羊角辮的可愛小姑娘總有一天會長大，一步一步離開他的庇護走向屬于自己的人生，或許路玖玖長大懂事比別人要來得慢一些，但那沒關系，他可以一直保護下去，直到她愿意長大獨自面對這個世界。

    現如今路玖玖好像突然之間長大了，她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學著去變得更成熟理智，這份變化讓路天驕感到欣慰而又心情復雜。

    他路天驕寶貝女兒的長大是為了一個渣男，一個最不值得她去付出的渣男…

    但…正如玖玖所說的那樣，值不值得這種評判理應由她本人來進行吧？

    無論自己是打著怎樣為她好的旗幟，現如今的路玖玖已經有資格去掌控自己的人生，哪怕那條路他其實并不怎么看好，甚至深惡痛絕。

    怕你飛遠去，更怕你永遠停留在這里。這是專屬于父母的一種心理，他們一面擔心孩子遇上什么挫折風雨，一方面又希望他們能夠長大獨自面臨人生。

    我是不是…干涉得太多了呢？沒有我的干涉，可能他們在一開始就能收獲更完美的解決？

    或許在這樣的時候，我也只能是希望她未來能過得更好，并且在她未來萬一碰了頭哭著回家的時候好好安慰她才是吧？

    “他還在樓下簽署解約合同…現在應該還沒走。”路天驕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模樣看起來有了幾分無奈，低垂著視線作出了自己的讓步。路玖玖聞言擦了擦眼淚，什么話也沒說直直地拉開門跑了出去，只留下背后神色復雜的老父親路天驕一個人停留在原地，久久未能收回視線。

    良久，門口再度走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路玖玖外婆一步一步慢慢走了過來，饒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神色依舊復雜的路天驕，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媽…是您告訴玖玖的對么？”

    外婆沒有否認，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道：“不然還能是誰？你的那個傻老婆嗎？”

    “媽…你這次可真是…”路天驕嘆了口氣搖頭道：“難道你支持寧源那個渣男么？”

    “我當然不支持。”外婆淡淡道：“我只支持我的外孫女，至于別人我不關心。”

    “你不應該是這么容易會心軟的人。”

    “我當然不是，可是沒辦法啊。”外婆同樣嘆息道：“你知道你女兒和我說了什么嗎？”

    “她說：‘一輩子很短，她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這是我以前告訴她的話，沒想到會有一天被她用來說服我。”外婆自嘲似地笑了笑道：“早知道以前就不和她說我和她外公之間的故事了。”

    “不過這樣也好，我活了那么些年了，什么都看淡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不會離開的，即便是我們也終有一天會離她而去。我想在那個時候如果有一個她真心喜歡，也真心喜歡她的人陪在她身邊，日子就不會顯得那么難熬。”

    “天驕啊…你也別把孩子看得太緊了，她已經可以為自己的人生做出一些選擇了，是時候該放手了。”

    “這么說，媽您是同意寧源那個渣男和玖玖結婚在一起了？”

    “同意什么？我恨不得手撕了那小子！”外婆瞪眼道：“我只是說讓玖玖自己去選擇，又沒說我點頭承認寧源這小子做的荒唐事！”

    “這狗東西要是敢踏進咱們家的門，我非打斷了他的腿不可！誰來也不管用，耶穌都保不住！我說的！”

    路天驕：“……”

    媽，那您早干嘛去了…既然你也想手撕渣男，那就別來拖我這個隊友的后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