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系花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明亮得驚人，面容在夜景微光下露出原本姣好精致的本色，唇瓣紅潤溫軟，干凈得像是某種正在盛開的花。

    如果我現在去吻她，滿月是會躲開，還是會擁抱著回應？

    這個極具誘惑力的提議在寧源腦海里蠱惑了片刻，隨后很快消散不見——因為這已經行不通了，如果真的想要吻她，那么在姜滿月說出那句話的一瞬間他就該吻上去，而不是在這沉默著和她對視片刻，讓她看出自己掩藏的猶豫。

    她望著寧源輕聲道：“你不去做，怎么會知道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

    “可是…做了之后可能就沒法彌補回原來的局面了。”

    “那就盡力去彌補好了。”

    “聽君一席話，省我十本書。”寧大師感慨道：“滿月你有沒有考慮過以后去當人生導師？”

    “我對插手別人的人生沒有興趣。”姜滿月道：“走吧，我冷了。”

    “等一下…”

    寧源開口叫住了她，可是等到女孩真的轉身回望的時候他卻忽然頓了頓，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原本打算說些什么。

    或許他在叫住滿月的那一刻都沒能想好說些什么，姜滿月也不急著催促他，靜靜地望著他看了一會：

    “怎么？”

    “沒怎么…”寧源輕輕搖頭：“我們走吧。”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哪怕原本的寧源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可在心境接二連三地遭受沖擊之下，就連他也沒辦法做到抱著一開始的滿腔歡喜和滿月說起那句話。

    除非他真的一點都不在乎路玖玖，小零兒以及那個倔強不肯放手的顧觀雪。更何況煙花落幕，玫瑰就快要凋謝在助攻室友們的手心，這實在不是一個完美的告白時機。也不是他想帶姜滿月看的風景。

    “我送你回去吧。”

    姜滿月沒有說話，自顧自地轉頭背負著小手一步一步在前面走著，寧源自知這一次自己沒能兌現自己的承諾，稍稍落后的幾步走在了后面。

    零點結束的跨年夜街道上似乎還是很熱鬧，他們一前一后維持著某種古怪的默契，在不知情的眼里看來這像是一對剛剛吵架了的情侶，男孩自知有錯心虛地走在了后面，前面是生氣卻維持著步伐等待他前來認錯的女孩。

    “好像有點麻煩了。”姜滿月忽然停下了腳步。

    “什么？”

    女孩輕輕轉過了頭：

    “我說，這樣好像有點麻煩。”

    她邁開步伐，向著寧源邁出了一步走到了他面前，順手捧住了他的臉龐輕輕吻了上去。花一般柔軟干凈的唇也隨之印了上來，觸感讓寧源一度以為這是不是什么夢幻場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姜滿月已經是先一步抽身離去。清冽的嗓音恰到好處地在耳邊響起：

    “好了，你可以說話了。”

    “……”

    寧源望著女孩眸子里的水色微微愣了片刻，隨后很快意識到了自己該做什么，他輕輕攬過女孩的身子，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把剛剛那個甜甜的吻繼續了下去。

    正如他一開始所設想的那樣，懷里的女孩腰肢是軟的，小手是軟的，花一般的嘴唇更是柔軟得驚人，整個人仿佛是軟乎乎的寶藏，讓人不敢放手，更不愿放手。

    沒有人告訴他什么時候應該停下來，姜滿月好像也沒有要他停下來的意思，兩個人在街邊相擁親吻，像是在做著其它跨年情侶們也會做的事情。

    良久，姜系花輕輕咬了一口寧源的嘴唇，兩個人隨之分開，女孩的睫毛輕輕顫抖，深邃的眼眸里倒映著的是寧源的面容。

    “沒什么想說的么？”

    “有啊。”寧源裝作思考了一番笑著道：“可以再來一次么？”

    “某人剛剛好像說過不占我便宜的。”

    “是你先占我便宜的。”

    “我沒有說過不占你便宜這種話。”姜滿月依舊被寧源攬在了懷里，沒有要掙脫開的意思：“你不說的話那就由我來說好了。”

    “別別別…還是我來吧。”寧源想了想把姜系花抱緊了幾分，嘆息道：“本來覺得如果時機不對，氛圍不夠合適，這樣的話應該留著以后再說的。”

    “但是現在發現我好像把這件事過于理想化了。”寧源頓了頓片刻輕聲道：“一直以來我都自認自己行事還算果決，可真的要細細分析下來，其實我還做的遠遠不夠。”

    “我遠比自己想象的要無力平凡得多，顧觀雪也好，其它人也好，一開始的我面臨這種情況也會手足無措，但是人總是要慢慢學會長大的。”

    “很久之前，或者說不久之前，我都被困在自己的孤島，這里孤寂、了無生意，處處是讓人想要絕望到大喊的風景，而我一直漫無目的地游蕩，從未想過逃離。”

    “后來我遇見了你。”

    “滿月，我喜歡你。”寧源頓了頓默然道：“原先我一直在想…你那么好，我哪有資格那么喜歡你。總得要先讓自己多靠近你一點點才算好…但是現在我好像稍微明白了一些。”

    “兩個人真正的距離應該是用靈魂來測量的，其它的只是無關緊要的事物罷了。”

    他握住了女孩的小手，慢慢說道：“生命是一場盛大的旅行，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幻境，生命是一首情詩。而你是最美的意境。”

    “滿月，你愿意成為我詩里的意境嗎？”

    姜系花的眸子里晶瑩璀璨，她凝望著寧源真摯的眼神，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饒有興趣地問道：

    “我現在相當好奇，你說的除了顧觀雪之外的其他人…是哪幾個。方便說說看么？”

    寧大師：“……”

    大意了！轉移話題，聲東擊西，這是釣魚，這絕對是釣魚！

    必須得把話題給掰回來才行！

    “那個我們可以留作以后再談。”寧源忍不住抱緊了幾分女孩的身子，輕輕把額頭靠了過去。

    溫暖的氣息在咫尺間游蕩，寧源的嗓音在幾公分之外的距離輕輕回蕩：

    “所以，你的答復是。”

    “你確定你還想要一個答案么？”

    “當然。”寧源道：“我就是為了這個而來的呀。”

    姜滿月：“都已經這樣了，也沒有什么好回答的了。”

    “我知道，但我還是很想聽。”

    “我剛剛好像已經提前回答過了。”姜滿月微微挪開了眼神，怎么也不肯順著寧源的心意說出口。

    “那我現在…算是順利脫單了？”

    “不算。因為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姜同學，你就不能讓這份感動再多停留那么一小會么？”寧源很是郁悶道：“哪怕再多一小會呢？”

    姜滿月想了一秒，隨后輕輕吻了上來。

    “夠了么？”

    “我覺得還可以再感動一點。”寧大師舔了舔嘴唇，如果說之前的他抱著姜滿月的時候心底還全是安心和滿足，現在的他已然是沒了剛剛的正直。

    占女朋友的便宜，那能叫耍流氓么？

    “先回答問題。”

    “好。”

    “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

    “我要是說一見鐘情的話你會不會打我？”寧大師小心翼翼地問道。

    “一見鐘情的人可不會在同時遇見我和顧觀雪卻最后選了她。”姜滿月冷笑：“你確定這就是你的回答。”

    “開個玩笑，開哥玩笑。”寧大師想了想回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喜歡上你的，好像不知不覺就被你攻略了。”

    “……”

    “這么一想我好像有點虧誒，滿月，我是不是被你溫水煮青蛙了。”

    “你要非把自己比作青蛙我也沒辦法。”

    “你這話說得好像渣男啊…”寧源幽幽道：“‘你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就這樣，多喝熱水’…姜滿月，你把我的詞都搶完了。”

    “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姜滿月歪頭道：“加上這句話是不是更像了？”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真有你的。”寧大師嘆息道：“本來我向你表白心底還挺忐忑的。”

    “為什么？”

    “因為顧觀雪說你報復心極強，事實也確實如此，按照這么個理論來說搞不好之前的溫情和好感都是你偽裝出來的一場夢。”寧源笑道：“說實在的如果要真是這樣的話，搞不好我這輩子都不會想靠近女孩子了。”

    “放下一切立地成佛的那種？”

    “有可能。”寧源想了想道：“當然也不排除直接黑化成渣男的概率。”

    “那你應該感謝我。”

    “是啊，非常感謝。”寧大師輕笑道：“感謝到想再來一口親親。”

    “倒也不用這么感謝。”姜滿月淡淡道：“畢竟以某個階段而言她的預測也不算全錯。”

    “？？？”

    “這種話真的適合對剛剛告白成功的男朋友說么？”寧大師無奈道：“姜滿月同志，我覺得這種事情你大可不必告訴我，瞞著我難道不好么？”

    “沒什么好瞞著的。我想說就說，這樣總比有朝一日被顧觀雪抓住把柄來得好。”

    “所以說如果我提早一點告白的話，收到的就會是無情的拒絕？”

    “也有可能會是讓你再告白一次。”姜系花嘴角彎了彎，把臉頰靠在了寧源的懷里：

    “剛剛那次不算。”她輕聲道：“再來一次。”

    寧源摟住了女孩的身子，臉上同樣涌出了淡淡的笑意。

    “好…不過那些難為情的話可以省略么？總感覺再說一遍我會當場想要自殺。”

    “隨你。”

    “滿月，我喜歡你。”

    “嗯，聽見了。”

    兩個人靜靜地擁抱了一會，這個時候倘若有雪花飄落那一定是個完美的告白場面。只是寧大師抱著抱著忽然發覺懷里的女朋友大人動了動，有了些許想要掙脫的意思。

    他輕輕放開手，姜滿月站穩凝望，幽幽開口道：

    “感動的時間持續的差不多了，接下來是時候面對一些現實了吧。”

    寧大師心底咯噔一聲，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你剛剛見了某個人吧。”姜滿月輕聲道：“是顧觀雪，還是你以前喜歡過的…其他人？”

    “想來也不會是顧觀雪吧，畢竟她不會用這個牌子的唇膏。”

    寧源：“……”

    冷汗，流了下來。修羅場的氣息緩緩遍布周身。

    龜龜，姜天帝該不會是第一口發現了這個破綻，所以才一直不肯正面回復我吧？那么說我剛剛算是一直游走于刀尖之上？

    難怪姜滿月親親的時候忽然加重了力氣，甚至最后還輕輕咬了他一口…危機，全都是危機預警！

    興許是因為他雖然遲到但最后依舊出現為自己贏來了一線生機，這才沒讓寧大師和滿月小jiejie的初吻成為慘痛的回憶。不過不管怎么說，既然姜滿月問了，那么之前因為被女孩主動a上來的感動也應該暫且消退了，他是時候該理智而冷靜地想一想該怎么處理姜滿月和路玖玖之間的關系了。

    他想了想忽然覺得有些奇怪——為什么自己每次的感情線都離不開親吻？雪寶的一個親親讓他直接在情況不明朗的情況下沖動表白，玖寶的表白是不管不顧地上來一個吻…滿月這邊也是如此，倘若沒有這些小jiejie們的主動平a，自己恐怕還在拉扯？

    原來不是我想主動，而是我被迫主動！猶豫不決是渣男的先決條件之一，這么說我離被姜滿月柴刀就只剩下一念之隔？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我怎么會是那種被三刀六洞的渣男呢！滿月坐著船帶我飄向遠方，這個畫面看起來就很陰間好不好。

    怎么也得玖玖抱著比較溫馨可愛一點。

    嗯？好像有什么不對勁？

    不得不承認，剛剛沉浸在和姜滿月表白的氛圍里的時候他確實短暫性地把自己之前面臨的棘手難題放在了一邊——無論是之后該如何面對小零兒，還是該如何面對路玖玖，這都是非常難以簡單處理的問題。可他并不覺得這是渣男的逃避，畢竟當姜滿月主動吻上來的時候如果他還在猶豫著想那些問題，那才是真正的渣男。

    渣了，但還沒有渣到底，這句話大概就可以描述他現在的狀況。

    想到這里寧源心底微微嘆了口氣，眼神重新望向了姜滿月：

    “是路玖玖。”他回道：“我剛剛見的人，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