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女孩乖乖地點了點頭，能軟化人心的眼神就這么眨也不眨地望著寧源，聲音軟軟糯糯。

    寧源帶著她離開了這邊來到一家奶茶店，奶茶小jiejie禮貌地詢問著兩人的點單要求。

    “這個，七分糖，加紅豆，要溫的。”

    “只要一杯是么？”

    “嗯。”

    “好的請稍等，這邊掃碼付款拿好您的號碼單…”

    整個過程里路玖玖一直被他牽著小手，就連等候奶茶的時候他也沒有松開。

    就像是一對熱戀中恨不得把兩個人捆在一起的情侶那樣。

    他很快接過了小jiejie調制好的奶茶，抽出紙質的吸管問對方能不能換一根塑料的，得到了遺憾的否定回答后也沒有強求，只是點了點頭。

    路玖玖接過寧源插好吸管的奶茶，捧在手心喝了一口發覺甜度正好，不自覺地微微瞇起了眼睛，看起來很是幸福的樣子。

    他們兩個人走出了購物廣場，外邊的夜色被燈火輝煌點亮，看上去亮如白晝。兩人沒有在這邊停留的意思，于是他們在門口稍稍頓了頓，便朝著遠處更深邃的夜里走去了。

    “有這么好喝嗎？”寧源笑了笑。

    “很甜。”

    路玖玖點了點頭，繼續瞇著雙眼享受著此刻手心的溫暖。他們一路過來沉默了許久，一直沒人打破沉默，眼下寧源忽然說了一句之后又不再說話，這讓女孩不免有些疑惑。

    “你怎么又不說話了？”

    “……”

    她的眸子在漆黑的夜里像是晶瑩的寶石，純粹而干凈的目光望著他，露出一點疑惑的神色。寧源不答，只是放開女孩的手轉移話題道：“今天是來看我電影的么？”

    “嗯嗯。”

    “好看嗎？”

    “很好看…我明天還想再看一遍。”

    路玖玖說這話的時候其實稍稍有些臉紅，因為她在看電影的時候基本都在發呆，除了聽了兩首電影插曲之外腦子里幾乎沒留下什么劇情。寧源聽到這樣的回答忍不住又笑了笑，搖了搖頭：

    “要看的話等過段時間電影下片了去視頻網站上看吧。”

    “為什么？”

    “沒什么…”

    他們繼續走著，路玖玖小口小口地品嘗著奶茶，心底對寧源的反應感到有些古怪。但是這種時刻她又不想很煞風景地問寧源為什么這么奇怪，以及為什么要突然放開她的手，于是乎女孩只好從原本的一只手捧著奶茶喝轉變成了現在的雙手捧住。

    “下次再遇上這種情況，要記得及時報警。”寧源忽然道：“一般這種人都比較欺軟怕硬，你越是退讓她越是猖狂，只要報了警，你家里人是不會讓你吃虧的。”

    他原本還想說讓她直接召喚路家的保鏢出現，但是轉念想了想老路費盡心思瞞著自己女兒保護她，自己還是不要影響他的安排比較好，畢竟路玖玖要是知道自己身邊隨時隨地跟著一群待命的保鏢，那是絕對會和路天驕對質上的。

    這或許也是之前保鏢們沒有第一時間出現在路憨憨面前替她解決碰瓷事件的原因之一，但是不論如何，寧源都已經是出現了。

    “和別人說話的時候眼神盡量不要閃躲，這樣的表現會讓對方覺得你很慌亂，從而進一步塑造心理優勢。如果自己不擅長，可以交給身邊的人去做。”

    “但是你要記住，身邊的人替你出頭你是需要發聲的，至少要表態自己是和她一個立場的，如果你一直不說話，一次兩次可能沒什么，長此以往的話會讓那些為你出頭的人覺得很心寒，再碰見這種情況的話可能就會權衡一下了。”

    “別人對你的好也是需要回應的，今天碰見這種事情你的室友們都很挺你，那么接下來你可以請她們吃一頓飯，或是給她們送一點小禮物。”

    “如果你拿捏不好該送什么價位的禮物，那么我建議你可以觀察一下她們常用的化妝品都是什么價格，按照這個價位標準去送就不會出什么差錯了。”

    “當然了，禮物還是以心意為主，價值是次要的東西，這一點你一定要牢記。”

    路玖玖輕輕握緊了手心里的奶茶，她覺得寧源現在這樣淡淡的語氣很是奇怪，就好像即將遠行的人給家里的人留些囑咐。女孩的眼神重新變得有些茫然失措了起來，她伸手想要輕輕拉住寧源的衣袖，最后卻抓了個空——因為寧源先前叫的車到了。

    他上前一步拉開車門，示意路玖玖先進去。女孩有些不安地抓了抓裙擺，想要說些什么最后卻都沉默了下來，愣愣地上了車坐到了后排。

    整個過程悄然無聲，司機對了一下手機尾號之后也不再說話，輕輕打著方向盤亮了亮轉向燈，慢慢滑入行駛的車流之中。

    這好像已經不是第一次他們倆在夜里坐上車然后在后座里相對無言了。寧源看著右邊的窗外，路玖玖看著左邊的窗外。她想起了那個時候自己因為誤會寧源在微電影節上對自己表白而產生的一系列啼笑皆非的誤會——最后的結局好像就是這樣，她和寧源坐在飛馳的車上趕往自己的學校。

    只是這一回寧源好像也沉默著不說話了。

    她借著車窗的倒影觀察著寧源的側臉，心有不安地想要說些什么結束這樣讓人心慌意亂的氣氛，可是她什么也說不出口。司機看起來也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除了一開始和乘客的交流之外其余時間只是靜靜地開車。

    車子內只剩下車載收音機的電臺播報聲。

    “現在插播一條簡訊：就在剛剛，我市開展了掃黑除惡特別活動，警民攜手共創和諧家園，成功埋伏抓獲了兩名涉案人員，其中犯罪嫌疑人張某因涉嫌敲詐勒索，數額較大，已被依法拘留，無業青年王某因涉嫌黑惡勢力，與張某合作盜竊、仙人跳等多起案件已被刑拘。兩名犯罪嫌疑人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公安機關將盡快收集受害人信息，將財物轉送給受害人。”

    寧源無聲地笑了笑，似乎是覺得路天驕這家伙的手腳未免也太快了些。不過這些其實和他也沒有多大關系了，為民除害的錦旗他是不打算去拿了，估計那些被仙人跳的老哥也沒這個臉面去局子里追回自己的財物。

    落到這個地步，那女人應該怪誰？

    路玖玖？她可是被敲詐的受害者。再怎么樣也不可能怪得到她的頭上。

    那難道怪她自己么？她其實也是走路剛好路過被路憨憨撞到的…所以該怪什么？

    命運？還是說天意。

    要不干脆還是賴路天驕吧。

    是啊，走到如今這一步，也只能是怪路天驕了啊。

    車子很快到了目的地，寧源先一步下車，隨后牽著女孩的小手扶著她出來。等到她完全站穩又輕輕松開了手。

    “寧源…”，

    “剛剛說到哪里了？”寧源像是沒有聽見女孩的聲音，輕笑著繼續開口道：“哦對，說到禮物的事情了對吧…你的那幾個室友性格其實都還可以，短發的那個性格比較沖動，嫉惡如仇，正義感比較強，屬于沒什么壞心眼的類型。所以遇到了這種事情她也是最先替你出頭的那個。”

    “但是她這樣的性格以后不改可能會遇到不少麻煩，你可以在能力范圍之內盡量幫她一下，和她交心，她也不會辜負你的心意。”

    “另外一個今天穿黑色裙子的，我之前聽你說過，她的家境在你們之中屬于比較普通的，所以以后在交往的過程中盡量不要觸碰這方面——雖然她可能知道你是無心的，不是炫耀，但是即便再怎么無心，長久以往心里也會有波瀾。”

    “最后一個可能有點膽小，剛剛看起來也沒怎么幫你說話，但是她還是比較擔心你的。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缺點的。朋友之間不要追求完美，要學會包容而不是一味地指責對方。”

    “這些室友應該都是經過你爸挑選的，如果是其它朋友的話，只要淳樸善良，懂得關心別人，這樣的朋友就值得交往。”

    “寧源…”路玖玖有些慌了，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你要好好和她們相處，大學是很多人人生里的最后一段校園時光，好好相處的話可能很多年以后你們還會是朋友。”寧源輕輕理了理女孩肩上的衣服褶皺，柔聲道：“朋友在精不在多，但即便是曾經再好的關系如果不注意維護的話也是會逐漸變成陌路人的。”

    “以后喝奶茶的時候盡量找她們要一根塑料吸管，現在有那種可降解的塑料吸管，你吃東西的動作比較磨蹭，紙吸管到后面會泡軟掉，影響奶茶的口感。”

    “當然，最好的情況就是不要喝奶茶，多喝水，這個最健康。”

    “寧源…”路玖玖的嗓音里隱隱帶上了哭腔，明明眼前的男孩的話里根本沒有提到告別這兩個字，可是在她聽來好像句句都是在告別。

    他這是在教自己如何面對沒有他的日子么？

    “天氣逐漸轉涼了，愛美穿裙子可以但是要加一條打底褲，這樣以后老了不會落下病根。”

    “平時盡量穿平底鞋，你穿高跟鞋腳會疼，所以不要為了迎合別人的審美去做為難自己的事情。至于平底鞋…”

    寧源沒有因此停頓下來，只是默默蹲了下去，輕聲道：“系鞋帶的方法我以前教過你，現在再教你一種適合長鞋帶的系法，這樣的話好看而且也很難散落開。”

    “寧源…你干嘛…”

    路玖玖的小臉上布滿了淚痕，她同樣蹲了下去，嗓音聽著讓人心疼。寧源聞言停下了自己幫她系鞋帶的動作，頓了頓輕聲回道：

    “不干嘛啊…我在教你系鞋帶。”

    “我不要學…我不要學這個…”

    女孩拼命地搖了搖頭，顫抖著的哭腔讓他再度沉默了下來，他輕輕扶起了路玖玖哭花了的小臉，掏出一包濕巾擦拭女孩的淚水，輕笑道：“以后自己隨身記得帶一包濕巾，用處其實很多，不止是可以用來擦眼淚。”

    “寧源…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沒有走。”寧源輕聲道：“我只是不適合繼續留在你身邊了。”

    “為什么不適合…”女孩的嗓音顫抖，身子也跟著止不住地顫抖，她忽然抬起了頭，望著寧源的雙眸問道：“是因為姜滿月么？”

    一陣無意義的沉默后寧源終究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他躲開了女孩的視線，望著側邊的空氣輕聲說道：

    “是啊。”

    “那你要和她表白在一起…是么？”

    “嗯。”

    路玖玖忽然不再問下去了，因為她發現如果接著問下去的話會是一場對自己的折磨，于是她收住了話頭，眼神里原本的希冀正如寧源所預料的那般開始消散，最后重新歸于茫然。

    曾經逃避許久的問題終于是有了答案，可是這一刻她的心里沒有什么別的情緒，有的只是莫名的空洞。

    我現在該做出什么反應？該哭嗎？

    可是為什么而哭呢？是因為我喜歡的人被人搶走了？

    手心里的奶茶溫度一點點消失，他們彼此對立著站了很久，誰也沒有率先開口，最后寧源輕輕扶住了女孩的肩頭，輕聲勸道：

    “走吧，天涼了。”

    “奶茶已經過了這么久了，應該不好喝了，一會記得丟掉…”他回道：“剛剛說的那些如果記不住也沒有關系，你還是可以給我發消息，我看到的話會抽時間回復你。”

    他轉身準備離開，末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轉過頭來輕聲道：

    “好好睡，晚安。”

    步伐聲隨著這句話的出口變得越來越遙遠，最后寧源消失在了黑夜里。形形色色的人從路玖玖的身邊往來而過，有的看她，有的不看她，最后全都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她像是一只被遺棄的小貓咪獨自站立在街頭，眼神里找不到可以落點的方向。

    手里的奶茶涼了，紙質吸管也軟成了一團，可是路玖玖好像還是不舍得扔掉。她輕輕捧起奶茶，遞到嘴邊吸了一口，又一口。

    “不甜了…”

    她輕輕自語，隨后眼眶一紅，淚水肆無忌憚地滾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