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瑤站在自己的課桌前, 低下頭, 沉默看著自己的課桌桌面。

    在不到一分鐘前，她剛剛當著同學的面擦完一整面黑板的污言穢語。

    卻又遭遇新的全無根 * 據的辱罵。

    她的課桌被人用油性筆寫了滿桌臟話, “賤人”、“下賤”、“不要臉”之類的詞語反復出現。沈雪瑤看著它們, 比起憤怒和生氣，主要在思考, 要怎么才能把它們擦干凈。畢竟課桌和黑板不同。

    林楚歌和裴舟走近幾步，看清楚沈雪瑤課桌上那些字。

    她解下背上的書包交給裴舟, 越過同班同學, 走到沈雪瑤面前。

    沈雪瑤抬眼看一看她, 眼底似乎有疑問。

    林楚歌抿唇，沒有說什么，反而彎腰去摸一摸課桌里面有沒有什么東西。

    確認沒有東西后, 她深吸一口氣，用兩條細細的胳膊，一把將這張課桌抬了起來。回過神的沈雪瑤連忙伸手拽住她胳膊：“楚楚, 你……這是要做什么？”

    “這是證據。”

    林楚歌努力語氣平靜回答，“對，你得和我一塊去。”

    她騰不出手去牽沈雪瑤。

    正糾結，裴舟已經放好兩個人的東西，回來又從林楚歌手里接過那張課桌。

    林楚歌和裴舟對視一眼，點點頭。

    她牽過沈雪瑤，說：“我們現在馬上去教導處找李主任，然后再報警。”

    “這是學校的失職。”

    “有人堂而皇之在學校里搞校園暴力，弄出這些東西，學校就是有責任。”

    “學校這次必須給你一個說法。”

    “別怕，要是學校解決不好這件事，也說明這學校沒必要待下去。”

    林楚歌視線掃過附近的同學，故意拔高音量。她說：“我不相信，真的會有人希望在一個對學生受污蔑、受欺負，校方卻視而不見的學校里生活和學習。”

    話音落下，她牽著沈雪瑤走出教室。

    裴舟跟在林楚歌身后，把那張桌子倒扣過來，單手拎著過去教導處。

    ·

    距離上課時間已經很近了。

    李主任也已到辦公桌，但對沈雪瑤身上發生的事情，尚不知情。

    當林楚歌、沈雪瑤以及裴舟闖進教導處辦公室，他正在看面前的一份文件，聽見動靜慢慢抬頭，一張課桌卻被裴舟重重放在他面前。李主任一愣，肅然問：“裴舟、林楚歌，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李主任。”

    林楚歌上前兩步，把沈雪瑤護在自己的身后。

    “本校的學生遭遇校園暴力，是否可以向學校求助？”

    “學校是否有義務和責任幫助學生，也為學生討回一個公道？”

    李主任雖不知有什么事，但認真回答林楚歌說：“學生如果遭遇校園暴力，可以在第一時間向學校求助，尋求解決問題的辦法。校方有責任和義務幫助學生避免受到傷害，讓學生可以安心學習。”

    林楚歌點頭，伸手一指那張課桌：“李主任，您看。”

    “有人在學校里面，對學校學生造謠污蔑，您認為應該怎么處理？”

    李主任順著林楚歌指的方向，去看裴舟搬過來的那張課桌。

    字字句句，看得清清楚楚。

    他表情越來越嚴肅：“這是今天早上發生的事？”

    林楚歌說：“周末放假 * ，今天周一，我們到教室就看見這個。”

    “李主任，您記得另外一件事嗎？”她把沈雪瑤拉到李主任面前，“之前有人在網上造謠沈雪瑤，學校已經處理過一回。可是現在，又出現了這種事，這一次學校是不是必須查個明白才行？”

    “學校到處都有監控，不會查不到吧。”

    “至少不難知道是誰在她的課桌上寫了這些東西吧。”

    李主任仔細想著這些問題，尚未回答，林楚歌又說：“我們已經報警了。”

    “對不起，李主任，我們希望對方能付出代價。”

    李主任看一看執拗而堅定的林楚歌，半晌頷首：“沒事。”

    他又問：“沈同學是不是請家長也來一趟？”

    “李主任。”

    沈雪瑤平靜開口，“我mama身體不是很好，我不想讓她cao心。”

    “她之前做過一場大手術，醫生交代平時需要多注意休息，不能受刺激。”

    “我怕這些事情會刺激到她。”

    李主任對沈雪瑤家里的情況也基本了解。他理解沈雪瑤的想法，但提醒她：“你現在還沒有成年，警察要辦案，也需要通知家長、讓家長出面一起處理。”

    沈雪瑤遲疑了一下。

    林楚歌卻想到可以讓公司那邊派人來處理，上次的事情也是這樣的。

    不過，她沒直說，而是問沈雪瑤：“貼吧的事你mama知道嗎？”

    沈雪瑤搖頭，馬上反應過來，對李主任說：“我可以找別人來協助處理。”

    “行。”

    李主任回答她，“你可以去通知一下，學校這邊先了解情況。”

    沈雪瑤答應一聲。

    遲一點到學校的許落落，得知沈雪瑤、林楚歌在教導處，同樣趕了過來。

    敲過門后，許落落走進教導處，之后她將從別的學生那里弄到的造謠“大字報”送到李主任面前。她一路跑過來的，微微喘著氣說：“李主任，還有這個東西，在學生里面傳了非常多。”

    “我問過那些同學。”

    “他們都說，是來到學校以后，發現東西出現在他們課桌里。”

    林楚歌和沈雪瑤都不太清楚這一茬。

    這會兒見許落落把東西拿來，林楚歌湊過去看一眼，到底忍不住生氣了。

    “到底怎么做到的？”

    “那么多教室，竟然都能去發嗎？竟然沒人發現、沒人阻攔？”

    這樣的事情在英華很不能想象。

    要知道，在此之前，有人進來學校發傳單這種事都從來沒有發生過。

    李主任比他們更加明白這里面的漏洞和問題。

    他出聲安撫：“學校一定會好好處理，這一點你們放心。”

    “馬上要上課了，沈雪瑤留下，你們其他人現在先回去好好上課。”

    “也不能耽誤學習。”

    這邊他才勸林楚歌幾個人回去上課，那邊，宋泊年也趕到教導處，手里拿著和許落落拿來的、一模一樣的東西。他是去過一趟三班，聽說他們在這才趕過來的。

    李主任看宋泊年一眼：“你手里拿的什么？”

    “和這個一樣？” * 他點一點辦公桌上面那張“大字報”，“還是新證據？”

    宋泊年上前把東西交到李主任手里。

    李主任看一看，說：“和剛剛的那張是一樣的。”

    宋泊年扭頭去看沈雪瑤，見她還算鎮定，又對李主任說：“主任，希望學校可以認真嚴肅對待這一次的事情。這樣的事，勢必會影響到沈同學的校園生活。如果學校不處理，那么只能是……”

    “尋求其他的辦法了。”

    “對于我們這些學生而言，也希望自己的學校是可以保護學生的。”

    其他的辦法是什么辦法，宋泊年并沒有直說。

    然而這樣一句話，其實更像在表達他不會答應學校隨便糊弄過去的決心。

    李主任見宋泊年情緒激動，抬手示意他冷靜：“學校不會不管的。”

    “你們回去上課吧，等警察過來了，一定好好處理。”

    類似的話已經反復說過許多遍。

    林楚歌、許落落、宋泊年，包括裴舟，沒有一個人有回教室的意思。

    下一秒上課鈴聲響起。

    幾個人卻偏偏腳下一步都不挪，個個都拿一雙眼睛看著李主任。

    李主任感覺自己算是勸不動了。

    他很無奈：“你們留在這里，能幫上什么忙嗎？”

    “李主任，讓我們留下來吧。”

    林楚歌率先出聲，“雖然幫不上忙，但就算回去上課，我也沒辦法安心。”

    許落落也說：“對，李主任，我也想留下。”

    宋泊年跟著在許落落后面表態。

    李主任拿他們沒辦法。

    這會兒，兩名警察趕到學校，敲門過后走進辦公室問：“是誰報警的？”

    林楚歌站出來說：“警察叔叔，是我。”

    李主任同樣起身和兩名警察互相打過招呼，又確認他們的身份才放心配合。

    一幫人當著李主任的面，把自己知道的那些都說出來。

    林楚歌和許落落聽見沈雪瑤談到那一黑板的污言穢語以后，都紅了眼睛。

    是因為替沈雪瑤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