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夾雜著一句又一句的“抱歉”和“對不起”。

    林楚歌無力分辨尤萱是真心希望被原諒, 或者是又一次的欺騙。

    但她沒有為這封道歉信而糾結(jié)。

    尤萱道歉, 林楚歌接受，但接受不等于原諒。她也給尤萱回過去一封信, 明確的表達這一點, 除此之外，她把池海音教給她的話送給尤萱：“你的每一次都很珍貴。”回信是托傳信的同學(xué)轉(zhuǎn)交的。

    本市下過兩場大雪, 期末考和寒假都逐漸進入倒計時階段。

    籃球聯(lián)賽的小組賽已經(jīng)結(jié)束，后續(xù)的比賽要等到下個學(xué)期才會進行。

    裴舟不必每天放學(xué)都去參加訓(xùn)練, 周末也不再有比賽, 他被林楚歌抓著一起學(xué)習(xí)。宋泊年想辦法借來一間閑置的活動室, 他們不必在這個越來越天寒地凍的季節(jié)繼續(xù)待在室外 * ，艱苦奮斗。

    比起請老師來單獨補習(xí)，林楚歌更喜歡和宋泊年、許落落他們待在一塊。

    因而, 當裴舟周末也有空閑后，她提議他們周六出來復(fù)習(xí)。

    除去裴舟以外的幾個人都投出了贊同票。

    裴舟看似不情不愿，但周六上午卻從來都不遲到。

    轉(zhuǎn)眼又是半個月過去。

    在一個普普通通的星期一的早上, 林楚歌到學(xué)校之后，走進教室，發(fā)現(xiàn)自己的課桌上擺著一盒牛奶。紙盒下面壓著張卡片，卡片上一行體貼溫馨的字：“多喝牛奶對身體好，學(xué)習(xí)加油！”

    卡片上面的這行字是打印出來的。

    沒有署名，想靠字跡認人同樣是虛妄，這個人似乎不想被她認出來。

    林楚歌正對著牛奶和卡片發(fā)愁，走進三班教室的許落落奔過來，一面對她說早安，一面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許落落轉(zhuǎn)過身，隨口一問：“在看什么呢？”

    “喏。”

    林楚歌把那張卡片遞到許落落面前，又自顧自掃一圈教室里的同學(xué)。

    “都不知道是誰呢。”

    沒有發(fā)現(xiàn)有嫌疑的同學(xué)，她收回視線望向許落落，“現(xiàn)在，我該怎么辦？”

    一句話，許落落兩眼看完了。

    伸手摸一摸那盒牛奶，許落落笑：“是不是有人想追你？”

    其實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向林楚歌“示好”。

    情書、表白之類的事情，她同樣經(jīng)歷過，且不止一次。

    只是。

    林楚歌看一眼那盒牛奶：“落落，我現(xiàn)在完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那個人可能是好心。”

    “但我連這個人究竟是誰都不知道……這牛奶反正我不敢喝。”

    之前的事過去了歸過去了，想起來仍舊心有余悸。

    以前面對這樣不明不白的示好，她不會傻乎乎隨便接受，現(xiàn)在更加不會。

    “不喝不喝。”

    許落落知道林楚歌是想起什么事了，連忙道，“我去幫你處理了。”

    裴舟這天到學(xué)校的時候，許落落已經(jīng)處理完畢那盒不知是誰送給林楚歌的牛奶，事后也沒有聽她們提起過這件事。然而之后連續(xù)數(shù)天出現(xiàn)在林楚歌課桌上的“關(guān)心問候”，他都有幸親眼見證。

    牛奶換成其他的東西。

    暖手寶、保溫杯、護手霜，以及一條純白色圍巾。

    那條圍巾能辨認得出來是自己織的。

    雖然沒有太多圖案花樣，但成品頗有質(zhì)感，顯然花費很多心思。

    每一樣?xùn)|西，連同一張打印著關(guān)心話語的卡片都是在林楚歌來學(xué)校之前出現(xiàn)在她課桌上的。包括暖手寶在內(nèi)的幾樣?xùn)|西，林楚歌皆心如止水，但當瞧見這條圍巾的時候，她不由得驚訝了一回。

    身邊知道織圍巾的人本就不多，收到這樣一份禮物很難不感到稀奇。

    尤其想到對方是個男同學(xué)。

    林楚歌拿起課桌上的白色圍巾認真研究了一下，感慨：“這個有點厲害。”

    “要是讓我來，指不定我會織出什么玩意。”

    許落落也認真看一看：“確實不錯，感覺不像新手。”

    停頓 * 兩秒，她問：“咱們認識的人里有會織圍巾的男孩子嗎？”

    林楚歌沉思：“好像……沒有？”

    許落落在沉吟中小心問：“要不然，性別暫時不要卡死？”

    林楚歌：“……”

    有道理，但好像變得更復(fù)雜了。

    “也不是這個的問題。”林楚歌沉默中說，“已經(jīng)一個星期了，我就是覺得，是人是鬼，好歹出來讓我見一見？先讓我知道是誰，再談其他的嘛……不然……”

    不然，她心里總是毛毛的。

    被人喜歡固然開心，這份心意固然感謝，卻到底無法坦然接受。

    偏偏是對方身份不明。

    連想要拒絕，都無法確認該拒絕的對象。

    許落落說：“我覺得更奇怪的是，怎么都沒有同學(xué)知道是誰送過來的？”她分析道，“雖然這個人來學(xué)校比我們早，但我們也不是班上來得最早的啊，按理說，應(yīng)該有人瞧見有人來送禮物才對？”

    “你想，要一次趕在別的同學(xué)之前到教室不算太難。”

    “但這么冷的天，連續(xù)一個星期，想要每天都做到這一點當真不容易。”

    “正常來說確實是這樣。”

    林楚歌附和，“要么這個人來得比任何人都早，要么……”

    許落落接上她的話：“要么把目擊同學(xué)收買了。”

    頓一頓，許落落再次提出一種新可能，“或者是目擊的同學(xué)不敢透露。”

    林楚歌聽到許落落的這種猜測，有些不合時宜的，想起自己當初撞見裴舟在小巷子里打架，也沒敢和別人說。她看向許落落，壓低聲音，接話：“不敢透露？比如，被威脅？比如那個人很可怕？”

    許落落頷首：“想一想也不是不可能。”

    “就是——”

    林楚歌心里莫名生出幾分微妙感覺，稍微一怔：“就是什么？”

    許落落遲疑中道：“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可不多。”

    “光靠幾句話就能威脅人，只能說明這個人看樣子就不會是善茬。”

    “更可能，平時沒有少讓別人躲著走。”

    話說到這里，兩個人齊齊微愣。

    然后，她們無聲卻默契的，將目光投到同一個人身上。

    正在看林楚歌并被抓包的裴舟：“……”

    一瞬間兩相對視。

    各懷心思的林楚歌和裴舟都有些無法言說的尷尬。

    許落落反而視線在林楚歌和裴舟身上轉(zhuǎn)一轉(zhuǎn)，低下頭強忍笑意。幾秒鐘的沉默過后，不清楚林楚歌和許落落之間對話的裴舟挑著眉嗤笑著開口：“看我干嘛？”

    林楚歌：“……”

    沒辦法解釋，她唯有一邊否認：“不是，你看錯了。”一邊轉(zhuǎn)回來。

    反而是裴舟起身離開座位，走到林楚歌的位置旁。

    他低頭看一看林楚歌課桌上的圍巾。

    想起這個星期，目前沒有一天間斷過的、早上出現(xiàn)在林楚歌座位上的禮物，再聯(lián)系林楚歌的表情和反應(yīng)，隱約明白過來的裴舟問她：“不知道是誰送的？”

    這句話落在林楚歌耳朵里，也等于否認她和許落落的猜測。

    頓覺羞恥， * 她紅著臉，點點頭：“嗯。”

    裴舟看林楚歌忽然紅了臉又紅了耳朵，仿佛在害羞，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不就一條圍巾嗎？至于嗎？

    “想知道是誰？”

    裴舟眸光微沉，說話的語氣卻帶上兩分漫不經(jīng)心。

    林楚歌聽裴舟這么問，心有所感看向他，問：“你要幫我嗎？”

    裴舟輕“嘖”一聲：“麻煩。”

    林楚歌：“……”

    下一秒?yún)s又聽見裴舟說：“你比那個人來得更早，不就能逮到他了嗎？”

    林楚歌默默的看一眼裴舟。

    之后，她誠心誠意的發(fā)問：“所以，你覺得幾點來學(xué)校合適？”

    “早上七點，外面天都還沒完全亮哦。”

    林楚歌好心提醒。

    裴舟：“……”

    ·

    周末過去。

    又是一個星期一的早上。

    裴舟從出租車上下來，兜頭被清早的冷風吹了個激靈。

    他冷著臉，一邊往學(xué)校大門的方向走，一邊在心里暗罵自己傻`逼。

    林楚歌還沒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