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二樓轟然一聲響,赤紅的火光騰空而起。 黑袍人被逼到了角落,怒目圓睜,“地獄之火,你是惡魔?” 沃德詫異地看向二樓,在看到那不會熄滅的火光時,詫異變成了驚恐! “尤無淵?!!” “那不是尤無淵,是0033,”羅行陰沉著臉看著二樓的人,果然不出他所料。 “葉大副,你這是要砸場子嗎?”羅行高聲喊道,“今天霍爾船長就是喝醉了,得罪了岳船長。大家都是為了維護圣光的安定,不如各退一步吧?” 葉垣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里,那個苦修士一直在角落處警惕著他。葉垣兩手撐著邊緣的欄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岳陽。 這么長時間了,岳陽還坐在椅子上,目光跟葉垣對上,還咧了咧嘴。 “聽說,我們船長剛剛賭了一場,”葉垣聲音不大,卻讓現場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四槍空膛,還剩一槍……” 所有人都看向了薩皮爾,薩皮爾驚恐地抬起頭。 “現在,到你了。” 第87章 沃德的過去 戈爾登島是風暴海域與圣光海域的重要中轉站之一, 這里的碼頭要比其他自由島更擁擠,更混亂。 一頭金發的瘦弱少年費力地將粗糙的麻袋拽上甲板,另一邊的工頭眉毛一皺, 一皮鞭抽在他的身上,“動作快兒點!再偷懶就給我滾蛋!” 少年被辮子抽的緊緊縮起肩膀,胳膊上火辣辣的疼, 可他卻不敢松手躲避, 如果讓麻袋滾到了下面,那他今天就白干了。 午時的日頭越發地讓人暈眩, 天還沒亮就開始干活的少年, 終于能短暫地休息片刻。 “喂!拿好你的工錢,”幾張輕飄飄的兌換券被扔到少年腳下, 他慌忙去撿, 雖然只有五張,但如果他每餐只吃最便宜的黑面包, 他最起碼可以一個禮拜不餓肚子。不過, 這些兌換券他不能用, 哪怕他餓的只能不停地吞吐唾沫, 他也不打算用這幾張兌換券,那是他全部的希望。 碼頭前街拐角的面包坊, 是島上最大的面包坊, 少年經常在這附近轉悠, 偶爾能在后巷的垃圾桶里找到干硬或者發霉的面包, 那足以讓他充饑。今天, 少年又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走過來時, 突然停下了腳步,面包坊前站著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人, 黑色的頭發,出色的五官。唯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這人在頭上用白色布條纏住了左眼。 奇怪的人買了滿滿一紙袋的長條面包和一整桶的巧克力醬。 “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啊……”少年扶著自己的胳膊,埋著頭走向后巷。 今天很不幸,面包坊沒有扔出剩下的面包,少年無力地靠坐在墻邊,從皺巴巴的衣擺里拿出那五張兌換券。或許,他可以跟后廚的人商量一下,用一張兌換券多換一點面包渣。 不行!這個想法剛一冒頭,就被少年生生按了下去。他積攢的兌換券離十個星幣還差很遠。只有攢齊十個星幣,他才能換來一個登上幽靈船的機會,他不能浪費…… “嘿,這小乞丐有兌換券!” “那是我的——” 少年手里的兌換券被搶走,兩個日常在碼頭流連的流浪漢嬉笑地甩著那五張薄薄的紙,“沒想到啊,這小乞丐挺有料的,身上還有沒有藏著的了?” 少年掙扎著去搶兌換券的手一下停了下來,他驚慌地后退,想要逃跑。 “果然還有,抓住他!” 少年轉頭奔向小巷的出口,可惜的是,他今天實在是太累了,沒跑出幾步,腳下就開始踉蹌,腿上就像灌了鉛一樣地難以邁動。 逼仄的小巷暗無天日,光亮明明就在不遠的地方,有的時候卻是那么的遙不可及。 就像在那座恐怖的島上,父親明明已經跑上了海灘,明明就差那么一步,就差那么幾秒…… 追上來的人將少年按倒,少年努力地伸著手向前,像是想去夠什么,可是雙腿卻被人扯住,一路拖回了黑暗! 沒人知道那條不起眼的小巷里發生了什么,當少年再出現在碼頭時,他已經臟污的不能看,那一身勉強還算干凈完整的衣服都碎成了布條,一頭耀眼的金發凌亂地糾纏在一起。 他迷惘地去找之前的工頭,他還想工作,可連工頭的衣角都沒碰到,就被一腳踹開。 不知道是誰,扔了半個長蟲的蘋果在地上,少年瘋了一樣地撲上去,狼吞虎咽地把果核都嚼進了肚子里! 就在這個時候,少年又看到了那個奇怪的人,他站在一艘古舊的船欄邊,高高地眺望著碼頭上的一切。混亂的人群,嘈雜的人聲,好像都入不了那個人的眼睛,包括卑微的自己…… 就像現在!十年過去了,他依然高高在上! 吞噬者號的宴會廳里,沃德仰著頭,死死盯著二樓的人,那赤紅的火焰越燒越旺,周圍的人聲他一句都聽不見了。 什么0033?什么葉大副?都不是,他就是尤無淵! 沃德的瞳孔都在顫抖,恐懼和憤怒占據了他所有的理智。 憑什么?憑什么你在被殺死,被拋尸,被詛咒之后,還能站在那兒?還是那副神情,還是那不可一世的態度? 憑什么?!!你只不過是人類和惡魔雜交出的怪物!你有什么資格可憐我?你有什么資格俯視別人! 憤怒叫囂著燃燒了沃德僅有的勇氣,巴迪夫的嚎叫再一次在他耳邊響起,他舉起了手里的槍:“去死吧!去死吧,尤無淵——” “砰!”地一聲子彈在宴會廳內炸響,周圍的一切開始急速旋轉。 “船長……” 沃德一愣,熟悉的聲音暫時喚回了他的理智,但眼前的一切,再次讓他瞠目欲裂! 是薩皮爾!沃德高舉的手/槍前,是薩皮爾驚恐慘白的臉! 槍口一縷白煙飄過,薩皮爾仰頭倒了下去,他至死都沒明白,剛剛到底發生了什么。 “是幻術……”封振的話帶著一絲絕望的意味,“我沒有猜錯,根本沒有什么葉大副,根本沒有什么0033。” 羅行一下僵住了,他是眼看著沃德從死死盯著二樓的人,到默然地轉身,走到薩皮爾跟前,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舉起了那把還剩一顆子彈的槍,對著薩皮爾的腦袋扣動了扳機。 可這里是吞噬者號啊,在別人的幽靈船上控制船長,可能嗎?不過,如果詭霧海上,有一個人的幻術能做到如此瞞天過海的地步,那就只能是尤無淵了! 赤紅之炎加上精湛如此的幻術,羅行再怎樣自我安慰,也無法再說服自己。 xxxxx 船艙深處的石牢中,巫天慧已經極快地布置好了逆轉法陣。封印巫弘文的法陣,厲害就厲害在能與被封印之物融為一體,利用被封印之物的本身力量運轉。法陣不能強行破除,一旦有了破損,法陣就會吸取巫弘文的力量來進行自我修補。 熊義已經被放出了石牢,看著巫天慧布置極其復雜的法陣,急的直撓頭,“行不行啊?不行我就直接闖進去,把他抱出來就得了。” “哪有那么容易?別吵!”巫天慧瞪了熊義一眼,又繼續集中精神繪制法陣符號。 巫弘文靜靜地看著自己的meimei,雖然他一直沒說話,但他其實是很驕傲的。只有身為巫師的人才能知道,自己meimei這小小的身體里,蘊含了多高的天賦。 眼看著最后的符號就要完成了,阿特萊特突然一動,一抹紅色的身影出現在了石牢深處。 “顏紅笙!”熊義霍地站了起來,顏紅笙腕上的木鐲瞬間化為長鞭。 “你想干什么?”巫天慧擋住了熊義,掃了一眼地上未完的法陣,臉上有些急切。 顏紅笙唇角微勾,目光從巫天慧,轉到了阿特萊特的臉上,“這一天果然到了,巴迪夫一直沒能找到你,我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 阿特萊特神色很平靜,他依然像個和藹可親的長者,“紅笙,你在我的船上也待了那么長的時間。我以為你會和無淵一樣,最終找到自己真正想走的路。” “我已經找到了,我一直都走在自己想走的道路上,”顏紅笙淺笑,“至于無淵他,遲早也會和我一起的,阿特萊特。” “我呸!你少做夢了,你這種卑鄙無恥的小人,就只配和沃德那樣的蠢貨配一對兒!”熊義大吼。 顏紅笙不屑于搭理熊義,他手中的長鞭垂落在牢門旁,與法陣只有幾厘米的距離,“在宴會廳里見到他,我就知道你們會來救人。那么現在,我們來做個交易怎么樣?” 阿特萊特沒有說話,巫天慧抿緊了唇角,顏紅笙繼續道,“現在動手,有阿特萊特在,我可能占不了便宜。但我保證,只要讓我有一秒的空余,我就能徹底毀掉這個法陣。法陣一旦損壞,巫弘文會怎么樣,小天慧比我更清楚吧?” 巫天慧身體緊繃,熊義左看右看,也知道現在不能逞能,遂硬壓著火氣道:“你想怎么樣?” 顏紅笙望向阿特萊特,“告訴尤無淵,放過沃德,我保證你們平安離開。” “喲呵,還挺重情重義的,”熊義一臉譏諷。 阿特萊特看了一眼巫天慧,巫天慧有些無力地沖他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阿特萊特知道此行的首要目的,無論如何,救人為先。 xxxxx 宴會廳里,葉垣走下了旋梯,他輕輕打了一個響指,二樓的火焰就熄滅了。 躲在角落里的苦修士頃刻間跪倒,他的信仰之力可以讓他免疫幾乎所有攻擊,但獨獨應付不了惡魔的能力。 這個人他對付不了,看了一眼一樓宴會廳里跌坐在薩皮爾的尸體前,無力顫抖的沃德,苦修士搖了搖頭。他緩慢后退,身體融進墻角的陰影里。圣堂之前有意與沃德合作,但前提是,他還是個值得合作的人。 沃德在殺了薩皮爾之后,精神趨近崩潰,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小巷子里,回到他這輩子最無力,最軟弱的時候。亦或者說,那個無力又軟弱的人從來沒有消失,他就一直藏在沃德心底的最深處。 葉垣經過了沃德,沒有片刻的停留。岳陽從椅子上蹦起來,伸手扯住葉垣的衣袖,今天故人再見,他不想讓大佬覺得孤單。 尤無淵看了岳陽一眼,將岳陽的手攥進了掌心。 羅行現在是騎虎難下,他知道眼前的人有多么的不好惹,但他背后有亞特蘭蒂斯的高層,他來到圣光海域的任務之一,就是支持沃德成為海軍統帥。 “閣下——”羅行剛硬著頭皮邁出來,就見葉垣一抬手,吞噬者號隨之震動了起來。 “阿特萊特!”近乎狂暴的吶喊近乎能震碎人的耳膜,整艘船上除卻有特殊能力的人,其他人都捂住了耳朵。 那是巴迪夫的聲音,它實體化地出現在了甲板下方,碩大的身軀將船艙全部擠碎。 與此同時,吞噬者號內部的艙壁上,那些穿插進原來船板的黑色木紋正在飛速地消退。 碼頭上,原本湊在附近看熱鬧的人們忽然發現吞噬者號的一側騰起了煙霧。 那五彩斑斕的煙霧里,漸漸出現了船的影子。那艘船一開始只有一個側欄,然后是半個船身,再然后,高聳的桅桿已經能清楚地看到。那場面,就好像吞噬者號在一分為二! 船體破裂的聲音貫穿了整個船艙,沃德突然痛苦地仰頭尖叫。 外面平靜的海面上,猛然揚起一道海浪,一面繪著黑色滴血玫瑰的船帆迎風鼓動! 尤無淵拉著岳陽的手,沖眾人輕輕一點頭,“今晚就到這兒了,感謝招待。” 第88章 岳陽的秘密(修) 吞噬者號的晚宴在外人看來, 似乎風平浪靜地過去了。 但是那晚過后,蘇洛斯島的碼頭上就傳出一個流言:阿特萊特號的幽靈出現了。 “它一定是一直附身在吞噬者號上,我那天晚上看的清清楚楚。吞噬者號身邊先騰起白煙, 然后阿特萊特號就一點一點地冒了出來——” 碼頭上,幾個伙計和力工湊做一堆兒,聽其中一個講的惟妙惟肖。 “那這么說, 果然是阿特萊特的幽靈現身了?” “可阿特萊特號本來就是幽靈船啊。” 現場頓時一陣沉默, 抱著一袋子面包在旁邊看熱鬧的岳陽,有點兒心虛地灰溜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