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陽卻不太相信，“你還有那個本事嗎？你連老巢都要讓人端了吧？”

    這話剛說完，黑暗空間的四周突然傳來了墻體開裂的聲音，半山腰的石人們，已經徹底遮蔽了山神廟的屋頂。

    男人低咒了一聲，狠狠吸了口氣，“你放心，我好歹也活了上千年了，總有點壓箱底兒的本事。我跟你交易，你殺了那個女人和她肚子里的東西，我保你們安全離島。”

    “那個孩子不是你有意制造出來的？”岳陽的眼神微暗，他知道了很多事，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知道，“新的物種誕生會產生新的輪回，我還以為你是想以這種方式，掌握創造真正輪回的辦法呢。”

    “你高看我了，掌握真正的輪回那是神才能干的事兒，我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東西，”中年男人有些喪氣，“是林家鎮的那些人。我當初為了創造假輪回，給了林家嫡支一點我的血。本來我意在讓林家鎮的人在封閉輪回里長生，然后他們的族群會越來越壯大，我的輪回也會因此越來越有力量。可我沒想到林家鎮的人如此的自私狹隘，他們根本不肯吸納新的人類。好幾百年的時間，還抱著自己的秘密茍且地活在這個山頭上！”

    男人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我已經打算放棄他們了，所以我讓他們不停地祭祀新出生的嬰兒，看著嫡支血脈散盡。可我沒想到，他們竟然用一些邪門法術，打算自己創造鬼嬰。何嘉莉那次，他們就造出個不入輪回的怪物，被我滅了。可這一次……”

    “林家嫡支的骨灰里有你的血，”岳陽繼續說了下去，“雖然只有一點兒，但你畢竟擁有能造輪回的能力，那一點兒血加上阮欣桐孩子的靈魂，以詭異的方式創造出了新的物種。新的物種誕生讓這座島產生了新的輪回，一個真正的輪回，那些被困在石像里的靈魂都在祈求這個輪回。所以，你失敗了，你打不過那個孩子。”

    第79章 惡鬼之嬰

    漆黑的空間中, 山神長嘆了一口氣，看起來極其惆悵，“我雖然想放棄林家鎮, 但我也無意讓鎮民如此慘死，挨到壽數送他們去真正的輪回也就罷了。可你現在看到了，那個孩子即將降生, 鎮上所有的石像之魂都開始暴動。是我的一時疏忽, 造成了現在的局面，我已經拼盡全力去壓制他了。找你合作, 是我最后的辦法, 如果你不答應，一切可能就真的來不及了。一個全新的物種, 還未出生就有這么大的能量, 他會給詭霧海帶來什么，會給人類世界帶來什么？”

    岳陽定定地看著山神, 好半天, 突然一笑, “這么大義凜然, 我要是沒在這座島上呆過，說不定就相信你了。當初, 林家鎮的人已經造出了何嘉莉的孩子, 你既然已經察覺到了危險, 為什么沒有及時止損？眼看著阮欣桐要上島了, 你又為什么不阻止？發到愛莎島的邀請函, 又是為了什么？”

    山神的小三角眼微微下垂, 嘴巴繃起，一只手捻了捻翹起的小胡子。

    “你倒是會避重就輕, 什么壯大輪回，吸取力量，讓鎮民長生。實際上，林家鎮不過是你的試驗場，你就是在尋常創造真正輪回的力量。”

    一點細細的笑聲從山神的嘴角溢出，可能是因為徹底被岳陽揭開了真面目，他人一樣的臉孔開始融化，聲音回響在整個黑暗空間里。

    “是啊，只是我做夢也沒想到，我的小白鼠竟然自己完成了我的實驗，你知道當我感覺到那個女人肚子里的能量，我有多興奮嗎？那是真正的輪回之力，只要掌握了他，這座島就困不住我了。到時候，我就是神，能創造萬物的神！”

    “夢想總是很美好的，”岳陽滿臉不屑，“你以為自己可以控制那股能量，故意安排了這出戲，讓阮欣桐肚子里的孩子能夠順利出生。可是你也害怕，你也害怕自己終究掌控不了輪回之力，所以你發出了邀請函。萬一你失敗了，幽靈船上的人可以幫你殺了那個孩子。從我們上島，你就用大雨中的幻術選出你中意的。然后利用拍戲的角色，把我們安排到阮欣桐身邊，隨時作為你的備用選擇。”

    山神再次笑了起來，涌動的黑暗里，一個巨大的頭顱凸顯在岳陽面前，“你說的都沒錯，這一切都是我的精心安排。可是，你現在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你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趁那個孩子還沒出生，殺了他，是你們逃離這座島的唯一辦法。否則，我要死，你們同樣都要死！”

    黑暗緩慢地撤去，岳陽再次回到了車上，可他的意識仿佛還在虛空中，周圍的一切好像都跟他隔了一層水汽，他看著尤無淵一點一點地推開了車門，看著那些巨大的石像已經揮手朝車子砸來。

    “這就是你想要的東西嗎？一個新的物種，一個新的輪回？”

    無邊的大海上，帶著大臉貓面具的男孩，依然坐在平臺欄桿上，他什么都沒說，但岳陽明白。

    無助地抱著阮欣桐，看著這個女孩漸漸失去生氣的白雪兒，忽然看到岳陽探出了身，他的手掌平鋪著，覆蓋在了阮欣桐的肚子上，有那么一瞬間，一個金色的不停旋轉的齒輪出現在了岳陽的眼中。

    但只有幾秒的時間，岳陽就安靜地坐了回去，低下了頭。

    尤無淵在打開車門的一瞬間，一股颶風刮了過來！顧城猛踩油門，車子斜著滑向前方，白雪兒抱緊了阮欣桐的身體，后排的岳陽倒在了座位上，沒有任何動靜。

    山路上的石像被騰起的沙塵籠住，顧城一邊大喊no，一邊眼睜睜看著車子滑進了風沙里，這個速度要是撞上了石像，他們不死也要殘廢了。

    然而，當保姆車終于停下，沙塵慢慢散開，之前在山道上揮舞手臂的巨大石像們，竟然一個都不見了。

    “怎么回事？幻覺嗎？”顧城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生怕下一秒，一只巨手就從天上揮了下來。

    “不是幻覺，”尤無淵打開了車門，車子前面不遠的地上，正趴著一具小小的石像，它們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半山腰上，嬰兒的哭泣和女人們的哀嚎同時響起。山神廟內，還連著母親臍帶的嬰兒已經快把山神的塑像吞噬干凈了，可就差那么最后一點兒。

    細細的笑聲從黑暗中溢出，能量被大量吞噬也沒關系，只要他能活下來。

    廣袤夜幕下的海洋上，帶著面具的男孩兒把玩著一個金色的齒輪，齒輪在他的手掌間緩慢地轉動著。

    “你好小啊，”男孩兒玩了一會兒，向夜幕伸出了手，無垠的星空上裂開了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無數的發著光的，大小不一的齒輪正在縫隙中不停地轉動著。

    “去吧，”男孩兒將小小的齒輪扔進了縫隙里，“這座島不需要假的輪回了。”

    “啊——”

    惡鬼之嬰的島嶼開始了劇烈的震動，半山腰的山神廟轟隆一聲塌了下去。剛還以為自己死里逃生的山神，只來得及發出最后一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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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高的祭壇上，一個人被綁上了石架，周圍架起了火堆。

    數不清的人跪在祭壇下，雙手向天，似乎在祈禱。

    岳陽也仰頭看天，烏云密布，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兒，但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一個裹著白袍的人捧著一把粗糲的石刀走到他的面前，岳陽覺得自己好像認識這個人，在很久很久以前。

    “為什么？”岳陽很不理解，痛苦充溢著他的胸腔，他不懂自己為什么要遭受這些？

    白袍人眼含熱淚地看著他，用一種很古老的語言低低地念著他的名字，“殺了你，我的朋友，我才能成為真正的天授人。”

    “什么天授人，我不懂！”

    岳陽眼睜睜看著那把石刀靠近他的身體，他劇烈掙扎，卻動不了分毫，“不要！不要這樣！誰來救救我，不要——”

    惡鬼之嬰島要沉沒了，因為主宰消失，詭霧海上的人同一時間收到了三天后島嶼沉沒的通知，島嶼暫時所有權歸明日號船長岳陽。

    羅行一行人看著保姆車開到了山路前，卻沒一個人敢迎上去，他們本來以為那個拿著0033的人已經強悍的可怕了，這艘船的船長又是什么怪物？

    “還好我沒跟他們對著干，”水鳳凰號的船長蘭雀再次感嘆，“我現在覺得，我一上島就進了醫院，其實是件好事兒。”

    羅行死死盯著一直沒什么動靜的保姆車，現在何止是鬼嬰的問題，圣光海域突然出現了這樣一艘船，他們原本的計劃還能順利實施嗎？除非尤無淵突然復活，否則也沒什么比這更壞的情況了。

    一個臉色蒼白，身體瘦削的年輕人站在不遠處，他是銀色鱘魚號的船長——水玉。一上島就失去了兩名同伴，跟蘭雀一樣基本都待在醫院了。他是圣光維和會的人，是劉老爺子派來的，可他很顯然沒幫上什么忙。

    此時，保姆車里，葉垣抱著昏迷不醒的岳陽，白雪兒和顧城都圍著他，可不管怎么呼喊，他就是不醒。

    “這是怎么回事啊？剛剛在車上突然就這樣了。”

    白雪兒其實想起了岳陽之前那幾秒中的異狀，可她不知道那意味著什么，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看起來沒受傷啊？是撞到頭了嗎？”顧城爬過去摸了摸岳陽的后腦勺，也沒發現撞過的痕跡。

    葉垣盯著岳陽緊閉的眼睛，心里已經有了猜測，石人突然變回原狀，島嶼的主宰莫名消失，一定是岳陽做了什么。

    “生、死、罪、罰……”

    他是動用了那個男孩的力量嗎？這是代價？

    葉垣閉上了眼，一只手按上了岳陽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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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涼的天地間，高高的祭壇上，一個男孩被掛在那兒，大火已經熊熊燃起。

    尤無淵一眼就看到了火中的人，幾個閃身就出現在了祭壇上。

    “岳陽！”

    綁著男孩的繩索被解開，尤無淵接住了倒下來的身子，男孩虛弱地睜開了眼睛。

    “岳陽，我來了，別怕。”

    男孩定定地看著尤無淵，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尤無淵視線下移，瞳孔一顫。

    “破了，”男孩指著自己肚子上那個粗糙的傷口，“被劃了好多下，他一直在喊，特別的疼。”

    “為什么？”尤無淵再度抬起頭，男孩已經帶上了大臉貓的面具。

    “他太天真了，”男孩定定地看著尤無淵，“這就是他的宿命。”

    眼前一陣強風刮過，尤無淵出現在了另一座懸崖上。

    又是相似的場景……

    “啊啊啊啊——”

    有人在異常驚恐地尖叫，他被吊在了深不見底的懸崖邊，無數的禿鷹正圍著他。

    風起紅光過，被吊著的人落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里。

    “尤無淵……”

    “是我，”尤無淵抱著岳陽，落到了踏實的地面，“這只是個噩夢，醒過來就好了。”

    岳陽眼睛紅紅地看著尤無淵，半晌后搖了搖頭，“這不是噩夢，這是我的記憶。”

    尤無淵猜到了，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此時此刻，他只能垂下頭，抱緊岳陽。

    “大佬，”岳陽無力地靠在尤無淵的肩膀上，看著異常曠遠的蔚藍天空，眼中有一點金光慢慢隱去，“你是永遠都不會傷害我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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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惡鬼之嬰島嶼外，兩個人影凌空站在海浪上。

    穿著純黑燕尾服的男人仰頭望著天，層層灰霧上，白云裹著一個巨大的陰影，在緩慢地移動著。

    “多么強大的力量，”男人眼中的一點虛白化成了齒輪，無數的海浪翻涌，匯聚成了一首激昂的鋼琴曲。

    “可惜，還差一些，他還無法完全呼應自己的神力，我們不得不繼續等待。”

    男人背后的纖弱人影，是一個穿著白裙的女人。她有著這個世界上最純潔、最美好的臉龐，像天使一樣神圣，普通人只要望上她一眼，就會不自覺地匍匐下去，親吻她走過的每一寸土地。

    只不過，此時這個女人的眼神無光，也沒有任何表情和反應，就像一尊木偶。

    第80章 岳陽的身份

    午夜的大海上, 明日號駛離了惡鬼之嬰的島嶼。

    岳陽短暫地醒了一下，拒絕了占領島嶼，又累極的睡了過去。

    林家鎮的鎮民都死光了, 劇組里還活著的人各自被幽靈船帶走。阮欣桐、邱淼淼、林倩君、盧璐和白露霜上了明日號。整個劇組將近二百人，除了幽靈船上的人，只活下來不到二十個。

    羅行和封振帶去的人, 也在最后折損了一半。

    阮欣桐撿回了一條命, 巫天慧在船艙底下用法陣幫她取出了肚子里的東西，那是一個小小的幼童石像, 只是現在已經沒什么特別的能量了。

    阮欣桐在夢里, 看到了自己那個未出生的孩子，孩子跟她揮手, 消失在了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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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無淵的房間里, 岳陽在床上沉沉的睡著。

    “這孩子，看起來很累啊。”阿特萊特在月光中出現, 意味深長地看了尤無淵一眼。

    尤無淵撫額坐在沙發上, 沒理會阿特萊特的輕笑。

    “跟我說說, 神祇之舟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