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痕 第71節(jié)
其實關(guān)書桐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他。 可是,現(xiàn)在時間和地點都不對,想說的話到嘴邊,她又好像突然不會說話了般,組織不好語言。 好多人時不時拿余光偷瞄他們,關(guān)書桐輕咳一聲:“你不用回去上課?” 他搖頭。 “你還占著人家的椅子。” 她想趕他走,探頭去看那男生。 男生離得近,分明是聽到她的話了,觸及她目光,他連連擺手,說: “沒事沒事,談爺坐,我拿講臺旁邊那張椅子就行。” “你們班還有空椅子?”談斯雨狀似無意地問。 男生咧嘴笑:“原本是老師班委看班用的,后來成了仇野的專屬座位。” 他說話沒控制好音量,那個名字一出來,周遭紛紛向他捎去一眼,男生一愣,慢半拍察覺到不妥,默默在唇上做一個拉拉鏈的動作,正襟危坐,動作僵硬地執(zhí)筆開始做題。 關(guān)書桐也要收收心,開始刷題了。 可談斯雨就坐在一旁,胳膊肘就搭在她桌邊,氣場磅礴,存在感異常強烈,令他們整間教室氛圍都變得莊嚴(yán)肅穆——活像大領(lǐng)導(dǎo)下基層視察來了。 當(dāng)然,也可能是她太過敏.感。 水筆架在她拇指和食指間晃了晃,關(guān)書桐掀起眼簾又看他一眼,想挑刺兒: “你就坐這兒,不嫌無聊?” 他搖頭,“因為某人,我的身體超負(fù)荷運轉(zhuǎn)了這么久,現(xiàn)在最適合發(fā)呆放松了。” “……”關(guān)書桐無語,“要不你回家睡吧,看你臉色確實不好。” 唇色輕微泛白,整個人都懶懨懨的。 “可能真有點感冒了吧。”他不掙.扎了,低頭伏在臂彎間,打算小睡一會兒,“有事叫我。” 好像經(jīng)常是這樣,當(dāng)他要休息,或者要忙的時候,給她留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有事叫我”。 她“嗯”一聲應(yīng)答,盡管他人還在,但少了他的注視,總算能讓人感覺放松一點。 這套題是科任老師們從歷年高考題中篩選的,難度不算太大,她做得還算得心應(yīng)手。 離放學(xué)還有一段時間,科代表開始分發(fā)答案。 前排的同學(xué)忘了談斯雨還在,頭也沒動,偷懶地隨手把答案往后一揚,紙張“嘩啦”一下落在談斯雨身上。 那位同學(xué)這才回過神時的,身體一僵,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回頭瞟一眼。 談斯雨還在睡著。 關(guān)書桐拿下那紙答案,視線與前排同學(xué)有過接觸,她挑眉,不解對方的意思。 那名同學(xué)立即訕訕地回過頭。 放學(xué)鈴打響,教室內(nèi)的人一一收拾東西離開,許是見談斯雨還睡著,今次動作都放輕許多,仿佛上演一出默劇。 直到輕悄悄離開教室了,才敢吐一口氣,放開嗓子說話。 “之前談斯雨來我們教室的時候,我就預(yù)感到他倆大概率是和好了,看吧,我說得沒錯吧?” “高!實在是高!不過,他倆要真好了,怎么關(guān)書桐還和仇野往來啊?” “就是不想他們往來,談斯雨才來我們教室的啊!下馬威,懂不懂?不只是在警告仇野,也是在給咱們下馬威。” “之前一直聽說他很恐怖,在國際部那邊是無人敢惹的,可幾次接觸下來,我怎么感覺還好?” “想多了吧你?就他那氣場,哪像隨便一個人就有的……” 畢竟是談家精挑細(xì)選、精心培養(yǎng)的繼承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能比的? 這是關(guān)書桐打小就明白的。 所以以前面對他,她總提心吊膽,生怕惹他不高興,否則不只他不高興,趙嘉業(yè)也會不高興,緊接著,她也不高興。 教室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烏云也散了個七七八八,落日余暉傾灑而下,破窗而入,他們籠罩在綺麗燦爛的橘色暖光中。 談斯雨還趴在她桌上小憩,關(guān)書桐睨著他,自言自語:“大家都怕你,怕的又不止是你。” 還有他身后的談家,他的手段,他的力量…… “就連主任也怕你,”她說,“昨天還堅持我跟仇野早戀,參與了打架斗毆,今天就當(dāng)著全校人的面給我道歉……我該不該夸你聰明?解決了主任那邊的事,也粉碎了我跟仇野早戀的緋聞……如果是跟你傳出早戀的消息,別說主任,就是校長校董都拿你沒辦法吧?” “想夸就直接夸。” 她想得深.入,猛不丁聽到一道男聲響起,神經(jīng)緊繃了一瞬,錯愕地循聲看去,談斯雨左手搭在后頸處,輕捏兩下,緩著勁兒,慢慢坐起來。 他一副沒睡醒的樣,額發(fā)被蹭亂,耷著一雙惺忪睡眼,淡著一張臉,額角是壓久了形成的一塊淡紅印子,右手仍搭在她桌上,假肢般軟不拉耷的。 關(guān)書桐拿上東西,“既然你醒了,那我們也該走了。” “等會兒。”他叫住她,聲嗓悶悶的,略帶鼻音。 這是真感冒了。 她便真等著。 談斯雨緩慢眨眼,在醒神。 她掏出手機,挑著消息回復(fù),聽到他說:“我胳膊麻了,幫我揉揉?” “不能自己揉?” “……”他又說,“我兩條都麻。” 關(guān)書桐放下手機看他,加了戰(zhàn)損的buff不夠,他還疊了一層病弱的buff,確實有那么點兒惹人憐。 她伸手幫他按.摩胳膊,從他肌rou緊實的胳膊,順到他竹節(jié)般修長的指。 他安靜地享受她的服務(wù),安靜地注視她,大腦莫名浮現(xiàn)出她小時候粉雕玉琢的模樣,又漸漸和她此時艷若桃李的模樣重疊上。 “你笑什么?”關(guān)書桐問他。 談斯雨語氣戲謔:“一想到我有個這么漂亮的老婆,我就開心。” “……”她一掌切在他臂彎,他的麻痛勁兒還未散,她猛地來這么一下,他低罵一聲,齜牙咧嘴。 關(guān)書桐輕哼:“我可沒答應(yīng)跟你結(jié)婚。” 談斯雨摸著右胳膊,看她的眼神活像她在無理取鬧,“所以我只是想想,ok?” 她不屑地“切”一聲,不再搭理他,拿上東西就走人。 談斯雨把椅子給人還回去,跟上她,“我送你回去。” 關(guān)書桐沒應(yīng),也沒跟他上談家的車。 談斯雨讓陳叔先回去,他仍跟著她,隨她一腳踏入晚高峰的地鐵。 車廂內(nèi),人擠著人,她局促地杵在角落里,跟前是近在咫尺的談斯雨,為她豎起一道高大的人墻,抵御外界混亂不堪的逼壓擠迫。 她嗅到他身上的氣味,比往日要多一些藥味。 “你去醫(yī)院檢查了沒?”關(guān)心的話語脫口而出。 “嗯,好在只是些皮外傷。” “哦。”她頷首,“以后別再跟人打架了。” “我為什么要聽你的話?”他問。 關(guān)書桐默然,抓握扶手桿的手收緊,骨節(jié)泛白。 前方列車到站,車廂內(nèi)的人急匆匆往外涌,列車外的人迫不及待沖進(jìn)來。 不知是誰突然撞了她一下,她一個趔趄往側(cè)邊傾倒,談斯雨眼疾手快地勾住她腰身,一把將人摁在懷里。 他的懷抱是溫暖寬厚的,像凜冬最溫軟熨帖的一件大衣將她包裹。 關(guān)書桐低頭,前額抵著他平直的肩膀,每一次呼吸都覺得guntang。 那些人還在擠著,把他推向她,或者把她推向他,兩人貼得越來越緊,中間不留一絲空隙。 這距離讓人難為情。 她仿佛能察覺到他胸腔以下,那顆心臟搏動的頻率,或許他也能感受到她的。 “何必呢?”關(guān)書桐喃喃自語,談斯雨搭乘地鐵公交的次數(shù)簡直屈指可數(shù),“明明你有車,干嘛要跟著我遭罪?” “不會啊。”他輕聲回。 她眉頭微蹙,狐疑地抬頭看他。 太陽落進(jìn)地平線,綺麗的晚霞卻似從他頸根升起,一層層漫延涂抹,把他耳朵尖也給染紅了。 “談斯雨,”她叫他。 “嗯。” “你耳朵好紅。” “……”他把臉別到一側(cè),不看她,“我知道。” 她覺得稀奇:“你在害羞嗎?” “……”這一點,他也知道。 第49章 晉江文學(xué)城 收回談斯雨鑰匙的第二天, 總該睡到鬧鐘響再起床吧? 但很遺憾,她是被門鈴吵醒的。 殺千刀的談、斯、雨! 刷地掀開被子,關(guān)書桐黑著臉, 煩躁地捋著頭發(fā), 氣勢洶洶地大步走到玄關(guān), 開門。 樓道的白光擠占她昏暗的房屋。 關(guān)書桐不適地瞇起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