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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歇 第88節

    溫云渺眼神黯淡:“好吧, 祝你演出順利。”

    其實讓jiejie搬家不是溫云渺的本意,畢竟她對段宵多少還是抱有感激的, 而且夏仰也常教她不要做忘恩負義的人。

    可是她又能感受到夏仰確實不愿意再和他在一起。

    溫云渺本來就在感情上缺根筋,以前問夏仰“喜不喜歡段宵”。夏仰說不喜歡,她就從來沒往他倆之間有另一層關系那想過。

    后來發現他倆睡一間房,夏仰說不是談戀愛。

    她也堅定不移地相信,直到后面段宵又找上來跟她說就是在談戀愛。

    她有時都懷疑遲鈍的到底是自己,還是夏仰?

    但轉念一想,夏仰似乎沒有再回答過“喜不喜歡”的這個問題了。即使說不愿意再復合,也從來沒再提過“不喜歡”這三個字。

    她只是說“不合適”。

    **

    喝過一碗燕麥粥和鮮榨的水果汁,夏仰把溫熱的花茶倒進保溫杯里,收拾好包要出門。

    才開門,就正好看見對面的門也開著。

    但段宵顯然比她起得還早,這會兒在里面換貓砂的是王姨。

    轉身見到她,王姨立刻笑了:“夏小姐,我說阿宵怎么換了個地方住呢。”

    夏仰無所適從地扯了扯唇角,給了個笑臉。

    旁人不夠了解他們之間的那點事兒。

    兩人分開了近兩年,一晃居然都要陸續離開學校工作了,王姨也只當是當初因為段宵要出國完成學業。

    夏仰尷尬地想走時,五點半“嗖”得一下沖過來,灰白又毛絨絨的腦袋往她腳踝那蹭了蹭。

    她有些意外,蹲下來擼了擼它下巴。

    貓咪立刻舒服地昂起頭,左蹭右蹭的,把貓毛蹭她褲腿上。還在地板上打了滾,露出肚皮來。

    “這貓還真是認人……只黏阿宵和你。”王姨擦了擦手,說,“我拿逗貓棒逗它,它都不理我的。”

    “是嗎?我也覺得奇怪。”

    夏仰都和五點半不熟,可是它剛見到她就已經會粘著她了。

    可能因為她是在它嘎蛋之后,第一個對它貼身照料,并且沒有嘲笑它是太監的人。

    王姨對她放心,看她們在玩居然直接拎包走了。她今天只是來送熬好的湯,放在了冰箱,熱熱就能喝。

    離開前,還交代她一聲記得幫忙鎖門。

    “……”

    夏仰無奈地嘆口氣,敲了下在舔她手指的貓貓頭。

    五點半不知道為什么被打,呆呆地停了兩秒。葡萄般水汪汪的大眼珠委屈地看著她,又繼續想湊過來舔。

    夏仰抬高手,躲開它,嘟囔了聲:“怎么什么都吃?我手指上有遮瑕膏的。”

    遮瑕遮的是無名指那側的紋身字母。

    不對,準確來說只是段宵用筆描的印記。他故意嚇唬她,讓她以為是紋身。

    她對紋身不了解,也不喜歡。

    總覺得那就是古時候的墨刑,也就是黔刺。往身上扎墨水,一輩子都難洗掉,為什么有人會對這東西趨之若鶩。

    也因此,一開始她以為段宵真給她紋了。

    但后知后覺地想,她再怎么困,也不可能有人往自己手上扎針都沒有感覺。而且事后細看,沒有發現有墨浸在肌膚里。

    可又很奇怪,怎么也洗不掉。

    各種肥皂洗手液搓破皮也只是把顏色搓淡了些,不知道這是什么筆。

    好在畫的位置其實夠隱蔽,面積也不大。

    夏仰有重大演出,這么多臺機器盯著拍特寫鏡頭。難免怕被拍到,只能用遮瑕反復蓋住了。

    **

    表演會館外面掛著一張海報,上面是個一襲白衣的清瘦女子背影,邊上寫著“李清照”三個大字。

    三位主演的名字分別在下面:伍新懌、婁尋芳、夏仰。

    中歌舞團團長是國內著名的藝術監制大拿,也是這出舞劇的制作人。團員都親切地稱呼她為老延。

    在主演和群演都來齊之后,就直接讓舞臺的音響燈光就位。

    劇本分為三部分,場景劇目分別是《如夢令》里的溪亭日暮,傍晚小舟,誤入藕花深處。

    《夏日絕句》里是李清照那句“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的愛國熱枕和報國之志。

    最后一曲是《一剪梅》中,表現出李清照在飄零坎坷生途里傲然挺立、遺世千載,唯有香如故的獨立女性人格及詩性自由的人生境界。

    夏仰跳的是第一支舞:《如夢令》。

    她是三位首席舞者里年紀最小的一個,正好也適合這場嬌俏靈動的少女角色。

    而婁尋芳要跳的是后面兩場,和飾演丈夫趙明誠的伍新懌前輩一起。

    “夏仰你吃午飯沒?”

    一道男聲喊了她,正是伍新懌。

    他是舞團里目前最年輕的男首席舞蹈演員,但也已經33歲。

    不過這個年紀就已經收獲無上榮耀,既有中國科教文衛體工會全國委員會的授獎,又拿到了白玉蘭戲劇表演藝術獎和中國文化藝術政府獎。

    讓后生都望其項背。

    夏仰詫異他會喊住自己,忙擺手:“謝謝師哥。我不吃了吧,剛才咬了半根谷物能量棒。”

    “你可以增重的。”伍新懌上下掃過她腰身比例,說道,“偏瘦了,尋芳那樣的剛剛好。”

    夏仰哪敢跟前輩比:“婁老師的力道比我運用得好多了,我只能靠纖細一點才能補齊不足。”

    “你都不足的話,全國能有幾個足的。”伍新懌笑笑,又納悶道,“不過你怎么老喊她老師啊?”

    一旁的婁尋芳端著水盆經過,解釋道:“因為我之前在省舞團做過實習老師,正好教的她……夏仰你該改口了。喊新哥師哥,喊我老師,給我拉仇恨呢?你小小年紀挺多心眼的。”

    夏仰立馬道歉:“哪有,對不起嘛。我就是叫了一年叫習慣了。”

    伍新懌湊近,低頭過來,讓她別擔心:“尋芳就這個性子,故意逗你玩呢。”

    等婁尋芳走遠了,夏仰也小聲回了句:“我知道,我配合她呢。”

    “哈哈哈哈你挺有意思的!”

    一排練就練到了下午,一個個都進了化妝師做妝造。

    傍晚6點,觀眾席漸漸坐滿。

    攝影師和記者也扛著機器各就各位。

    夏仰是開頭首舞,這場可以說難度不高,需要表現的情緒只是最基礎的少女活潑感,游玩在溪亭之間。

    群舞穿的是青絳色春衫。

    她則一身粉色,發飾也婉約柔媚地鋪在肩后,由一支珍珠步釵挽起發髻。

    歡快音樂漸漸響起,鐺鐺幾聲。

    夏仰從木船上伸個懶腰探出腦袋,兩只手托著下巴,俏皮地笑著看向周圍新鮮景象。

    群舞們挨個上場在蓮花池前齊聚,有人給她遞上荷花和油紙傘道具。

    雨洗清荷,鶯啼春殷,花自飄零水自流。追光燈緊追著舞臺上那道裊裊婷婷的身影,她下腰甩傘時極穩當,釵尾都不會晃動。

    隨著燈光變暗,背景從剛才的碧波萬里變得烏云密布,音樂聲變得急促,雨滴聲清脆落下。

    夏仰丟開荷花和傘,左顧右盼,用肢體表達思考形態。

    下一刻,她抱起木舟上的詩集,牽起裙擺。邁著小碎步飛奔進了荷花深處,衣袂如遇好風,絲帶飄起。

    舞臺上的雨連成珠線,群舞們紛紛撐開傘遮蔽。

    再次從傘里出來的則是下一位婁尋芳,撐傘的群舞們也陸續下場,換來新的一批人。

    ……

    夏仰一下臺,后臺的老延就給了她一個擁抱:“不錯,比彩排的效果還要好。”

    夏仰彎眼笑:“希望師哥師姐他們也順利。”

    才說完,那邊的伍新懌就過來拉住她:“你師姐狀態不行,你趕緊去找造型師換衣服妝造。”

    變故來得太突然,她懵了:“什么意思?”

    老延也趕緊往臺上看,卻沒發現異常:“怎么了?”

    “我跟她搭這么多場還不知道嗎?她在忍著疼呢,勁兒都收著了點。”伍新懌馬上要上去合演,走之前交代一句,“《一剪梅》換你來。”

    老延聞言,思索地看著她。

    《一剪梅》的劇目場景多半是描述李清照后半生的寫照。

    動作難度高,情緒要求也更飽滿豐富,而且夏仰的資歷不夠格連跳兩場。

    老延一邊在想舞團里新的替補,一邊問她:“你能不能跳?”

    夏仰不是第一次救場,但救這么大的場確實有點怵:“您……有其她人選嗎?”

    “你那兩個師姐,若子和班月。”老延已經想去喊人,但也不免在挑選分析,“若子有一段時間沒上舞臺了,那就班月吧。”

    “老延,我比班月師姐更熟一點。”她緩了緩神,“我論文寫的是李清照,期末的最后一場舞也是《一剪梅》,這些天跟著排練的也是我。”

    “那就你來,你自己掂量清楚了。”

    跳好了,自然風光無限。

    沒跳好的話,連剛才那曲開幕首舞的功勞都要被收回。

    臺上那支舞還有五分鐘結束,夏仰要去換舞服、妝造,無暇再考慮后果。

    不管怎么樣,跳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