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眼看著薛靈梔越走越遠,鬼使神差的,趙晏竟開口道:“怎么做?” “什么?”薛靈梔沒聽清,扭過頭來。 趙晏話一出口,就心生悔意,抿緊了唇。 他對自己說:是她主動要做飯的,又不是他逼迫的,他沒必要為此感到不自在。 但此時少女正認真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寫滿了不解,在陽光下橫波滟滟,仿若清泉。 趙晏眼神微變,倏地移開了視線,沒好氣道:“你不是要我做飯嗎?” “咦?”薛靈梔呆了一下,疑心自己聽錯了,慢慢瞪圓了一雙眼睛,“你,你要做飯?真的假的呀?” 真稀奇,張公子來到花溪村半個月有余,家中一切雜務從不沾手。今天竟然要做飯? 趙晏面色幾不可察地一僵。他深吸一口氣,冷聲道:“假的。” 說完,轉身就走。 真是見鬼,他就不該一時心軟。 “別啊。”薛靈梔回過神,立刻追上去幾步,軟語致歉,“我說錯了,我不該多嘴問的,我知道是真的,真的。” 趙晏冷哼一聲,面色稍霽。 “咱們要做的飯很簡單,饅頭熱一熱,簡單煮個湯,再做兩個菜就可以了。”難得張公子要做飯,薛靈梔自然全力支持。 趙晏哂笑:“簡單?” “簡單啊。炒個青菜,煎個豆腐,就差不多了吧?不夠的話,還可以拍個黃瓜,或者蒸個茄子。都是家常菜式。”薛靈梔心思一轉,“你,不會做飯嗎?” 她所識男子不多,但是爹爹有時會做飯,只是做的不好吃。鄰居李叔偶爾也會下廚一次。 不過聽說很多男子是從來不進廚房的。 她是不是為難人了? 趙晏眉梢微動:“誰跟你說我不會?” 笑話,即便是不會,他也能無師自通。 區區做飯而已,有什么難的?還不是有手就會? 他不做,只是不屑為之。 薛靈梔肅然起敬。真沒想到,原來張公子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忙碌一上午,薛靈梔也不打算繼續裁衣了,索性去看張公子做飯。 她為他煮飯這么久,終于也能吃上一次他做的菜了,想想都有點期待呢。 趙晏先行至后院,憑著感覺,摘了一把青菜。然后,十分嫌棄地將青菜外面的葉子剝掉,丟棄了一大半。 薛靈梔在一旁看得心疼,動了動唇,終是什么都沒說。 生平第一次走進廚房,在看清里面的布局后,趙晏隱隱有些意外。 這里的采光竟比他住的房間還要好一點,且收拾得干凈整潔。 想到自己半個多月來吃的食物都出自這里,他心內稍微舒服一些。 從腦海里試圖搜尋有關做飯的記憶,然而趙晏能想到的,竟只有薛姑娘在院中池邊洗菜的場景。 于是,他認真洗了菜,一遍又一遍。 薛靈梔欲言又止:這人做飯也太細致了呀,已經很干凈了啊。 洗了青菜之后,他又洗了茄子和黃瓜,甚至連豆腐也拿出來清洗了幾遍。 “張公子。”薛靈梔終于忍不住提醒,“豆腐再洗就要碎掉了。” 趙晏神色微僵,口中卻道:“我知道。” 洗菜之后,便是切菜。 ——雖然先前不曾做飯,但又不是沒吃過飯。基本的常識還是知道一些的。 趙晏刀工不錯,手起刀落,將菜切得均勻平整。儼然是一代名廚的風范。 但炒菜之際,卻又犯了難。 生火倒是容易,架鍋也不難。可要放油、要注意火候、還要炒菜、要放鹽,著實令人手忙腳亂。 薛靈梔在旁邊看得心驚rou跳,偏偏人家張公子面無表情,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第一道菜終于出鍋了。 趙晏自覺有了經驗,如法炮制了第二道、第三道和第四道。 薛靈梔后知后覺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等等,不是煎豆腐、拍黃瓜、蒸茄子嗎?怎么都是炒的? 她原本還準備蒸茄子時熱饅頭順帶煮湯呢。 “張公子……”薛靈梔思來想去,到底還是壓下了疑問,只道,“接下來是不是做湯了?咱們做面湯就好,這個最快。” 趙晏“嗯”了一聲:“面在哪里?” “你左手邊第二個缸里。” 眼見他舀了滿滿一瓢面,薛靈梔懸著的心徹底墜下來了,涼了大半截。她忙道:“一點點就行,不用那么多的。” 娘誒,她錯了。這個姓張的可能壓根不會做飯。 薛靈梔只好委婉提醒:“可以先用水把面打散,攪勻了倒進煮沸的水鍋里,再煮一會兒就好了。” 她干笑兩聲:“哈哈,大概你們河東不怎么喝面湯。” 要命,早知道還不如她自己做呢。 面湯有驚無險,很快做好。 …… 一番折騰后,等兩人吃飯時,已將近未時了。 四道菜有的咸的,有的淡,唯一不咸不淡的炒黃瓜還是薛靈梔難以接受的。 但別人 銥誮 辛苦一場,她不好批評指責,仍硬著頭皮夸獎,極給面子:“不錯,不錯。” 趙晏每樣菜各嘗一口,面色越來越沉。 他就知道,今天不該心軟多事。 “啪”的一聲,趙晏放下筷子,眉目冷然:“別吃了,不想吃不用勉強。” “沒有啊,沒有勉強。”薛靈梔搖頭,吃下一口青菜,才又道,“你比我第一回 做的好吃多了。” 趙晏冷笑,并不覺得有被安慰到。 卻聽薛姑娘又道:“我爹爹去世后,還是第一回 有人給我做飯呢。” 少女的聲音又輕又軟,明明是很尋常的一句話,可莫名的就讓他心里一顫。 趙晏神色一頓,不由地心生憐惜。然而下一瞬,就被他壓了下去。 四道菜剩下來將近一半,薛靈梔大手一揮,喂給了家里的小狗和鴨子。 午后,她也不歇晌,繼續忙碌裁制喜服。 趙晏卻有點神思不屬。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自己對這位薛姑娘似乎有點過于心軟了。 第24章 師兄 轉眼間到了成婚的前一日。 經過連日來的努力,薛靈梔總算將喜服做好了。 她左看右看,甚是滿意。 人生第二次做衣裳,就能做成這般模樣,她可真是了不起。 一眼瞥見路過的趙晏,薛靈梔招一招手,笑吟吟道:“張公子,你過來瞧瞧,看我做得怎么樣?” 她舉起喜服,看向張公子,臉上盡是期待。 趙晏轉過視線,看了兩眼,隨口道:“還可以。” 喜服而已,又不是龍袍,有什么可看的? 但因為有過前一次的經驗,他心里很清楚,不能說不中聽的話。否則這位薛姑娘很有可能會哭。 他可不想再徒增麻煩。 “你都沒仔細看。”薛靈梔有些不滿。 趙晏一噎,耐著性子近前幾步,伸手欲拿起來細看。 然而薛靈梔卻抱著喜服蹭的后退兩步,一臉警惕:“別摸。” 趙晏的手頓時僵在半空,他闔了闔眼睛,握掌成拳,負手于后。 很好,他就不該一時心軟。應該直接告訴她,丑死了,管她哭不哭。 “這可是上等的蜀錦,貴重得很,萬一不小心摸壞了怎么辦?”薛靈梔緊張萬分。 這樣好的喜服,說不定第二次成婚還要穿呢,可不能大意了。 趙晏嗤的哂笑一聲:“蜀錦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物,真壞了將來陪你十匹。” 他說的云淡風輕,薛靈梔卻不大相信。十匹蜀錦,那得多少錢呢。不過她仍極給面子:“哇,十匹啊,這么多!” 趙晏不說話,心想:將來脫困之后,或許真可以在金銀珠寶之外,再贈她一些綢緞布帛。 就當是答謝她這段時日的收留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