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神先生，我們絕無小看舊日統(tǒng)治者的意思，只是在東罘，君臨者就是無法逾越的高峰。要對抗律則就只能化身為律則，而如果舊日統(tǒng)治者變成了律則，那它本身也就成為了世界的一部分，也不再是問題。”塔比講得很細致：“我們需要胞壁體，讓世界重新恢復正常。胞壁體和我們?yōu)淖兎N只要處于同一個空間內(nèi)，那么對抗和競爭必然不可能停止和結(jié)束，但這并不是一件壞事。”

    “我們曾經(jīng)被奴役和統(tǒng)治過，那個時候我們經(jīng)歷了最快的發(fā)展，進化出了牧樹人和聚寶樹的兩個重要分支，才有了后來的一切……作為一個文明族群，不應該害怕競爭，因為競爭才能帶來活力，才能讓大家保持生命力和創(chuàng)造力。”

    “宇宙的運動，能讓生命繼續(xù)。”聚塔人拉回話題：“我們斗膽請求能從您這里再要一些胞壁體，我們也準備了相應的交易物，覺不好意思再讓您破費。”

    “我們希望能用我們最昂貴的【生命石】來換取。”它從煙囪里吐出一塊石頭。

    旁邊發(fā)千裳立即進行翻譯：“這是一種特別稀有的珍貴寶石，它里面封存著古早時代的生命，只是界壁環(huán)境不適宜很多生命生活，所以它變成了石頭。生命在東罘是最珍貴的，在虛宙這邊，說不定能將它們復蘇。”陸堯來了興趣。

    這是東罘宇宙的古生物化石。他讓白騎士進行掃描。衛(wèi)星對其發(fā)射了一道籠罩光，很快頭上彈出對話框：“大人，根據(jù)信號結(jié)構(gòu)判斷，這里面的是一頭lv1的介災體。”陸堯不死心，讓聚塔人再拿點石頭來。

    于是塔比又取出了兩塊生命石，結(jié)果同樣被信號掃描后證實為介災體。

    這讓陸堯意興闌珊。東罘人所珍貴的東西，對堯族來說就是介災地工廠里到處都是的玩意兒。

    不過仔細想想，界壁環(huán)境生存的也就是胞壁體、災變種和介災體。發(fā)千裳嘗試補救：“堯神先生，還有一種東西不知道您需不需要？”

    “東罘有不少那種黑色的囊狀物，我們叫它黑袋，我們主要用來裝各種垃圾和雜物。我看之前堯族將一個黑袋清理出來，改成了很大的透明泡泡在界壁里行動，我們那里有這個東西。”陸堯看得呼吸一滯。

    他手指飛速打字。你們有多囊復合體？

    “那個和黑袋是同一種東西，只是有的大有的小，它們卡在石頭里，裂開后就會從里面飄出來，說起來也是我們那邊的一種很有用工具。大家每一戶都會準備一個，只是很難清理，大多數(shù)都很臟，所以裝垃圾的多一些，它們能裝很多東西。”牧樹人如此說著。

    陸堯驚了。多囊復合體在那邊是垃圾箱？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還需要進一步確認，不能半場開香檳。經(jīng)過白騎士和聚塔人的反復核實，確認東罘的確有數(shù)量不少的多囊復合體和獨囊體。

    它們通常是皺巴巴的黑色囊紙形態(tài)，存在于凝固的界壁深處。電振星最終確認，是因為東罘環(huán)境特殊，界壁很早失效，所以介災地無法脫離界壁。

    經(jīng)年累月，就有大量多囊和獨囊體這樣的二級衍生物脫離產(chǎn)生。由于東罘歷史悠久，所有產(chǎn)生的這些東西都黏在了界壁里，同樣都變成干涸狀態(tài)。

    陸堯立即表示。我?guī)湍銈冋野隗w，我需要獨囊體和多囊復合體。

    “好，好的，沒問題……太謝謝您了！我們一定會準備經(jīng)可能多的黑袋！”聚塔人十分高興。

    陸堯又思索了一番。既然要和東罘人做生意，那么也需要了解那邊的實際情況。

    胞壁體其實就是羽人，需要的話倒是可以用不死藥培養(yǎng)一些過去，當做堯族的跨界外出務工人員。

    但正式行動前還是先摸摸底再說。陸堯當即下令，讓羽人自治會的喬瑟夫和白騎士、新堯族人發(fā)千裳一起搭檔過去，去東罘實地查看當?shù)氐那闆r。

    它們?nèi)齻€結(jié)伴，跟隨聚塔人一起進入了白色的息壤之海。陸堯關(guān)掉屏幕，打了個哈欠。

    這次加班時間已經(jīng)很長了。休息，休息兩天。

    第1053章 君臨者，請給我力量！

    重返闊別已久的東罘，入眼是一塊塊高低錯落的地塊。發(fā)千裳記憶中的東罘就是這樣的，地面永遠是裂開的，分散的，像是被斧頭劈開的柴。

    要從一個地方去另一個地方，最好的當然是乘坐飛火繭，或者是就得用罘獸修補縫隙和裂谷。

    但最常見的方式，是多名牧樹人一起編織頭發(fā)組成人橋，彼此依靠著蕩過去。

    飛火繭和罘獸數(shù)量很少，也不太容易成為交通工具。它們需要時刻查看周遭環(huán)境，修補聚居地不斷產(chǎn)生的裂痕，以確保城市里每一個東罘人的生命安全。

    發(fā)千裳通過感光眼看向頭頂。天上遍布蛛網(wǎng)般的紅線，有的鮮亮，有的黯淡，就像是世界的傷口。

    那是君臨者勾畫出的律則軌跡，便于它更好地觀測、使用和挑戰(zhàn)律則領(lǐng)域。

    旁邊背旅行包的喬瑟夫問：“那些軌跡之間的發(fā)光體，像是太陽的，就是律則嗎？”

    “嗯……”

    “也是君臨者將它們可視化的吧？”

    “不，那個是我們做的。”發(fā)千裳靈活地擺動和編織頭發(fā)，告訴對方：“君臨者先將律則的主要軌跡標記出來，利用律則和規(guī)則互相作用，把律則變成了可以直視的狀態(tài)。君臨者成為律則后，我們?yōu)榱四芨脜^(qū)分和使用，用君臨者律則凸顯出了其中主要的律則，讓這些核心律則更加直觀和清晰———我們稱呼為律令。”

    “雖然看起來只要飛上去就能觸碰律令，但其實沒有特定方式的話，即使朝上飛行一輩子，也不可能觸及那個領(lǐng)域。”

    “每一個東罘人都要學會如何識別和判斷律令，包括推斷它們組合和形態(tài)代表不同的意義和結(jié)果，這是我們的教育基礎(chǔ)。”有頭頂?shù)男l(wèi)星白騎士在，兩人溝通倒是依舊順暢無阻。

    羽人看著天空猶如地圖的密集紅線：“你們真厲害啊，這樣深奧的東西都能掌握。”

    “我倒是覺得你們才是不可思議，那么多自然知識，既要學各種語言，又要學制造和使用工具，還要學歷史和神學，用數(shù)字計算整個世界……東罘人大概是不可能學會的。太復雜，太難了。”發(fā)千裳這段話發(fā)自內(nèi)心。

    “彼此彼此。”喬瑟夫笑著說：“我們會的東西你們不會，你們會的東西我們不懂，正好互補。不過你們是要怎么用律則？”

    “這個需要城市里牧樹人們【結(jié)發(fā)記事】……”發(fā)千裳忽然停止了對話，注意力集中于前方。

    前方有兩座半球狀的灰色保命小屋。小屋表面被固定了一些發(fā)絲，組成了不同符號，這代表了它們所屬牧樹人的名字。

    羽人喬瑟夫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兩座小屋：“地面多處裂開，看起來很久沒有修補了，這些房子是被廢棄的吧？”

    “它們是墳墓。”發(fā)千裳調(diào)整了一下心情，這才說：“保命小屋是從地下開口的，但如果牧樹人死亡，房屋底部入口就會被封住，就像這里一樣，只是有的里面會存放尸體，有的尸體找不到了。隨著時間流逝，這些墳墓會在地面裂開之后落入界壁深處。”喬瑟夫?qū)勺鶋災闺p手合十，以示尊重。

    他轉(zhuǎn)頭問：“你看起來不太對，這里墳墓有你認識的人嗎？”

    “嗯……”發(fā)千裳指向其中一座建筑：“這座墳墓，是我的結(jié)發(fā)兄弟發(fā)嶺的。發(fā)文記錄，它死于重疾。”喬瑟夫愕然：“你們還會生病？我還以為你們是不死生命。”

    “會的。”發(fā)千裳心中有些苦澀：“我們的死亡率很高，所以才需要保命小屋，才延伸出各種各樣的進化路線。界壁失去活性和凝固，導致我們腳下大地承受能力很弱，而另一方面，天外的那些世界隨時可能掉落下來。”

    “世界墜落會造成大面積的坍塌，區(qū)域規(guī)則異常，還有的會帶來各種疾病和對我們有毒的物質(zhì)。”

    “隨著坍塌和凝固越來越嚴重，黏土缺乏導致各種設(shè)施難以制造更新，只能修修補補，界壁底部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大面積的沙化現(xiàn)象。東罘人誕生于界壁之中，這種環(huán)境下，新的牧樹人出生率一直在降低。”如果是堯族掌控的那個健康界壁，根本沒有這些問題。

    堯罘城被無邊無際的黏土包圍，這些戰(zhàn)略材料取之不盡，寬裕地讓那邊的居民每天都能笑出聲。

    兩人一路聊著，與聚塔人一起在衛(wèi)星白騎士幫助下飛過層層山澗，抵達目的地。

    不落城。它是東罘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最早是君臨者用來處決災變種的地方。

    作為當時世界的主人，君臨者會定期處決一些衰老災變種。不落城至今殘留的高大處刑臺上，刻著那位古老君主的話語。

    年邁的東罘人會失去進化的能力，被君臨者認為活著毫無意義，將它們處死能減少對界壁的資源消耗。

    后來君臨者變成了律令之一，這里被正式改名為不落城，東罘人建造起了規(guī)模龐大的城市，大量人口在這里定居。

    這里過去埋葬了大量的東罘人尸骸，這些尸體反而讓附近地面具有較高的活性，聚寶樹生長更加茂盛和迅速，所以才在城市選址中脫穎而出。

    與其他東罘城市一樣，不落城依舊是由所有人一起管理。對于這種群體管轄方式，羽人喬瑟夫既新奇又困惑。

    “這樣真的能管好城市嗎？每一個決議都由大量的市民反復討論，統(tǒng)一意見后才進行決策，真的可以確保做出正確的判斷嗎？這種效率也能符合城市的需要嗎？我記得，東罘城都是采用堯族議會方式，通過各行業(yè)的代表進行一起決策的。”

    “東罘和虛宙不一樣。”發(fā)千裳指向城市中心，那里佇立著一座高大的人造樹山。

    從山腳到臨近山頂是一個個坐在聚寶樹上的牧樹人，它們頭發(fā)纏繞在一起，通過一根根樹杈連接穩(wěn)定，這些頭發(fā)最終在沉思者身上匯聚……而在山巔上，沉思者猶如磨盤的腦袋朝向天空，面部三根叉狀目眺望律則。

    “這就是【結(jié)發(fā)記事】的【律山】，大家通過頭發(fā)連接彼此的想法，然后將這些想法與沉思者對接。”發(fā)千裳向羽人解釋起城市的運行方式。

    城市發(fā)展，要契合律則的階段運轉(zhuǎn)。如果一座城市在快速擴張和發(fā)展，但律則卻是進入了各種災難高發(fā)期，那顯然就是不恰當?shù)摹?/br>
    東罘人的城市會分成一個個街區(qū)，每個街區(qū)輪流去律山執(zhí)政城市。它們通過結(jié)發(fā)記事連接，觀測律令的變化運轉(zhuǎn)而管理城市。

    喬瑟夫看向山頂：“沉思者就一直在那里？”

    “是的，沉思者無法依靠自己移動。它同樣是以牧樹人演化出的一種路徑，放棄了移動能力，最大程度開發(fā)自己的頭腦和智慧。沉思者看身體孱弱，但也是最強的東罘人，它們能觀天找到律令的運行趨勢，并且給予所有人指引，幫助我們規(guī)避危險，找到新機會。”發(fā)千裳說：“除此之外，要使用律令的力量，也需要借助沉思者。”

    “像是這樣。”它走到了律山旁，將自己的頭發(fā)接入其中。完成連接的一瞬間，發(fā)千裳眼前的世界流動了起來，萬物都出現(xiàn)了重影。

    這是律則對世界造成的影響視覺化。發(fā)千裳看向頭頂說：“白騎士先生，請將喬瑟夫也連入律山吧。”空中衛(wèi)星緩緩旋轉(zhuǎn)，繼而讓羽人喬瑟夫目光變得恍惚，整個人搖晃了一下，差點站不穩(wěn)。

    “你現(xiàn)在看到的，就是真實世界的輪廓。”發(fā)千裳張開自己的發(fā)絲，讓自己身體舒張開來：“真實世界在不斷變化之中，律則會牽引世間一切事物進行改變。我們無法直接觸碰律則，但可以通過間接的方式去借用它的力量。”

    “你說的讓我想起，堯族也有兩個這樣能力者，他們算是兄妹，用的就是【混沌蝶】，能看到世界萬物的線……”喬瑟夫興奮地說：“你們每一個都有這種能力？”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發(fā)千裳擺擺手：“剛才是觀測，我們真正使用律令的方式是這樣。”它松開連入律山的頭發(fā)，眺望天空中最亮的那顆紅星，雙臂朝天上張開，展開頭發(fā)里的聲音：“君臨者，請給我力量！”空氣中瞬間涌出一股股赤色線流，它們將發(fā)千裳纏繞，化身為渾身流火的人形律令形態(tài)，周圍空氣都開始變得扭曲起來。

    火人模樣的發(fā)千裳說：“這就是我們使用律則的方式。通過【君臨者律則】，認可它為所有律則之王，是世界運轉(zhuǎn)的核心，并且陳懇請求，君臨者律則就會賜予我們力量。”羽人雙眼睜得老大：“這么容易的嗎？律則用起來也太方便了吧！我也可以嗎？”

    “你試試。”發(fā)千裳解除律令形態(tài)。喬瑟夫?qū)W著自己的模樣，張開雙臂仰頭大喝：“君臨者，請給我力量！”無事發(fā)生。

    喬瑟夫不死心，連續(xù)高喊。

    “君臨者，賜我力量吧！”

    “君臨者助我！”

    “尊敬而偉大的君臨者，請賜予我一點神力吧！”不論怎么喊，始終都毫無效果。

    發(fā)千裳告訴他：“只有我們東罘人，曾經(jīng)被君臨者統(tǒng)治的這樣的族群，才能觸發(fā)這一機制。看來堯族也無法例外。”喬瑟夫感慨：“你們真強。”

    “真正的強，是創(chuàng)造和孵化生命，而不是摧毀的力量。”發(fā)千裳輕聲說：“像是堯神先生那樣，才是真正無可置疑的強者。如果堯神先生和君臨者在同一時代，我敢保證，最終獲勝的一定是堯神大人，整個世界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

    “那是，堯神大人從未輸過。”喬瑟夫自信地抬起拇指，露出爽朗的笑容：“堯神大人會贏，我們堯族也會贏。我們總是從一次勝利到另一次勝利！”發(fā)千裳不由想起那無可名狀的神明意志。

    君臨者是無處不在的狂焰，它將萬物焚燒，所有與其同存者要么變成火的燃料，要么被火焰毀滅。

    堯神卻是厚實而安靜的大地，人們永遠不知道大地之下還會藏著什么東西，大家熱愛土地和它帶來的希望。

    第1054章 黑袋與律渣

    白騎士對不落城完成了信號掃描，要求去查看產(chǎn)出黑袋的區(qū)域。這也是三人此行的目的。

    聚塔人給它們找了一個向?qū)АＫ日f：“挖子是不落城的挖掘者，它雖然年輕，但經(jīng)驗已經(jīng)很豐富，專門從事挖掘黑袋。”不同于其他身披厚甲的牧樹人，挖子只在身上纏了一層黑色繃帶，體型輕盈。

    羽人喬瑟夫好奇地打量著對方：“你身上是多囊……黑袋？”

    “好眼力。”挖子是一個很擅長表達的年輕人，它比劃著雙臂，頭發(fā)飛速凝結(jié)發(fā)文：“很多人都不了解，黑袋可是好東西，你們真有眼光。”挖掘者拉了拉身上的黑膜：“它難以扯壞，纏在身上不怕劃傷和撕裂，是最優(yōu)秀的輕甲。當然，像是撞擊、鈍擊和碾壓那也沒辦法。不過出門在外，速度是最重要的，身體笨重很難從災難里逃脫。”

    “大家總是用它裝垃圾，裝太滿就推到底部峽谷里去。它們落到底部，經(jīng)過一些年就能將垃圾吸收掉，吐出無法消化的部分，然后又變成薄薄的黑袋，我們就再把它們挖出來用。”它所說的事東罘人都知道。

    發(fā)千裳以前生活的平樂市很小，一個街區(qū)配置兩個黑袋，一個用來堆垃圾，一個用來放半成品的工具。

    由于聚寶樹們常年吐出灰煙，城市里總是霧靄蒙蒙，地上會堆積出厚厚的灰沙，既影響人們建造生產(chǎn)也讓生活不方便，就得靠黑袋來吸灰。

    cao作很簡單，先往黑袋上丟一些界壁石，它會醒來吃掉，并且保持強大的吸力。

    然后人們就可以拖著黑袋在地上走，用它吸走厚厚的積灰。然后堆的垃圾太多太重后，大伙兒把它從懸崖往下傾倒。

    黑袋消化不了的灰塵，只要晃一晃就會吐出來。挖掘者帶頭一路沿斜坡慢慢往下走，它身上綁著二十六個黑袋，不僅是防身軟甲，還能連起來做安全繩。

    它的速度很慢，每一步都會再三確定再走下一步。白騎士看不下去了。

    【都上來，我們趕時間。】衛(wèi)星將所有人都包裹起來，飛速沖向界壁下深處。

    安全降落后，挖子毛發(fā)賁張，興奮地說：“飛著就是爽！”大伙兒開始打量四周。

    發(fā)千裳是第一次來到界壁底部，這里堆積著厚厚的塵埃，構(gòu)成了漫無邊際的灰色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