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論是舊日統治者的古早時期，還是取而代之的靈王時代，超限區依舊保持著相對安寧，律則所在的區域是不可觸、不可視、不可記住的禁區。

    律妖們充其量是暫時退回超限區的律則附近整頓，等制造出足夠數量的律符之后，它們就能重振雄風。

    這樣的戰略屢試不爽。然而面對黃道星軌的襲擊和入侵，律妖在擅長的律則領域完全被星軌壓制，它們會的星軌更強。

    結果就是一敗再敗，受到大家擁護的領袖被襲殺，律妖上下彌漫著絕望的氣息。

    事實上，跑就行了！想明白這一點之后，舊疆渾身神清氣爽。雖然讓大家接受逃跑轉移這一應對方式并不容易，但這無疑是行之有效的辦法。

    只要躲入最為穩定的爬行區，星之影也會被空間限制，只能發揮出部分力量。

    大家的差距會被直接抹平。再者將虛鏡直接讓出去，那些神明群體如果想要里面的資源，就得去對抗星之影。

    如果祂們放棄，那么對律妖也沒有影響。這一戰略的難點是說服律妖們，并且在爬行區里找到一個穩妥合適的后方。

    眼下堯神既然需要各種勞動力，那么磁人可以做到的事，律妖也能做！

    “非常感謝，格列布，你給我指明了方向。你是我的啟符者?！迸f疆渾身燃起了火光，朝對方致以律妖最高的敬意。

    “啟符者是什么？”磁人問。

    “啟符者是教授一名律妖使用律符的老師或領袖。律妖最大的依仗就是律符，而要掌握制造律符就必須根據律妖天生的不同，而找到契合的道路。這條路就是找到那個與自己內心匹配的律則?！迸f疆解釋說：“我從那些隕落的神明，也就是舊神身上找到律則的軌跡，通過這一軌跡制造我的律符。”

    “聽不懂，不過那是你們的絕活吧？反正不用客氣，大家都是一起勞動的朋友！”格列布非常灑脫。

    舊疆又想到。磁人的強項是從磁海里挖掘強磁體，建造島嶼。律妖的獨門本事卻是律符。

    這個磁海世界似乎也有律則存在。有沒有一種辦法，能從中找到律符？

    五年后。舊疆看著遍布自己體表、散發出淡淡白光的蛛網符號，激動得身體忍不住微微發抖。

    這個世界果然存在穩定的律則。不同于虛宙，磁海本身就是律則的一部分，這里就是超限區！

    磁海的律符要多少就能造多少！舊疆在這個世界所打造出的律符，它將其取名為【風暴律符】。

    讓風暴來得更猛烈些吧！

    第1044章 超脫者的承諾

    猝不及防的一天，舊疆得到衛星尤金通知。【準備一下，稍后我會帶你回虛空，面見堯神大人?！扛鶕l星尤金的校準，虛宙爬行區經過十年，磁海內大約是三十年。

    它忙碌于律符制造和使用，完全沒意識到時間的飛速流逝。舊疆只來得及和好友格列布匆匆告別。

    格列布倒是非常高興：“祝你們戰斗早日勝利！我們一定還會再有見面的一天！在這個陸地徹底造好后，我會申請去堯族，到時候我會去你的家鄉看看?！?/br>
    “會有那一天的?！贝藭r舊疆已經不像來時那么焦慮和不安。磁人用它們的歷史證明，哪怕先天受限的弱小者也有生存的空間，關鍵是不要放棄，積極去尋找各種出路。

    律妖和磁人以堯族的方式緊緊握手。舊疆就再次登上了衛星黑色的表面，和其他擁有遷徙資格的磁人，以及后方裝滿磁體、猶如黑色云層的多囊復合體一起進入界壁。

    抵達介災地，這次舊疆享受到了礦工待遇，堯族直接給予高級介災體讓它放飛，一天時間就走完任務流程。

    再次返回到遼闊的漆黑虛空，舊疆在衛星旁安靜等待著。良久。龐大意志降臨。

    ——你干得很不錯。舊疆如實說：“堯神先生，我并不比其他磁人更出色，在挖礦和造島領域上，它們是先行者和專家，我是一個后來的模仿者。多虧得到我的好友格列布的幫助，我才沒有被拉下太遠。”按約定，現在談談那幾個偷盜者。

    堯神就如傳聞那樣開門見山。在磁海這些年，舊疆進一步了解了堯族文明的基本規則。

    它們幾乎從不主動介入外部紛爭，所以想要讓堯族直接參與對抗黃道星軌是不現實的事。

    但另一方面，堯族也容許犯錯。即使曾經臭名昭著的罪犯，也能有機會在相關領域里發揮特長，那位史詩中傳唱的深淵孽者就是例子。

    關鍵是展現能力和提供價值。于是舊疆思索后說：“堯神大人，如果可以的話，是否能讓格留它們也在磁海勞動，贖罪和換回自己的自由呢？”

    “我知道，以勞動效率和產出磁體質量來說，我們始終無法與那些熟練的磁人相比。不過我們律妖也有自己擅長的東西，在磁海的這些年，我發現那邊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超限區。律則演化導致僅有磁體能誕生和維持穩定，而源源不斷的磁體產生，也造成了磁海特殊的環境?！?/br>
    “在港島勞動中，我摸索找到了風暴中的律則軌跡，以此制造出了【風暴律符】。這一律符并不能在虛空生效，因為它是依托于磁海環境，不過它們在磁海卻會能發揮巨大作用，我斗膽狂言，如果持續產出和使用這一律符，將能為堯族創造比艦隊更高的價值?！闭f來聽聽。

    堯神態度比預想還要平和包容。這讓舊疆松了口氣。它最擔心的是，堯神因為之前格留它們的事，對律妖一族厭惡和完全失去耐心。

    舊疆整理了一下思緒。

    “堯神大人，這得從磁海世界本身的特性說起。我仔細調查了磁海的律則軌跡，那邊有三個顯著而強大的律則載體，即當地的三大災害，風暴、海嘯和磁怪?！?/br>
    “風暴攪拌和重塑磁海磁場，孕育磁體生命的新生，磁人就是由此誕生的?！?/br>
    “海嘯造成沖擊、碾壓和升溫，將弱小的磁人攪碎回歸磁海。這是一種自然篩選和淘汰進化的機制，不能承受海嘯的磁人就無法繼續存活?！迸f疆盡力闡述得簡練精準：“另外，磁怪與磁人其實情況不同，它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物種。磁怪是從界壁中誕生的災變種，但磁海界壁本身太過于分散和狹窄，會讓磁怪離開界壁進入外界尋求成長。它們進入磁海后形成了厚厚的磁體外殼，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但那邊似乎沒有發現介災體，我猜測，可能是因為那邊災變種數量太少的緣故?！蹦谴磐跻彩菫淖兎N？

    “堯神先生，我個人認為磁王和磁怪也不同。”舊疆小心籌措著用詞，以避免冒犯到這位深不可測的超脫者。

    “磁王是生來即磁王，沒有磁怪晉升為磁王的先例，事實上，磁王對著磁怪有著極強的占有欲和統治本能。我請教了鈷磁王大人，得知磁怪先天懼怕磁王，在掠奪時代，磁王吃掉磁怪士兵并不少見。磁王之所以不會大量吞噬磁怪，是因為它們需要這些士兵去巡邏領土，參與和其他磁王的戰爭。”

    “后來演變成更多是磁人被磁王吞噬增強，被磁怪吃掉以壯大。這是為了更好維持統治的選擇，是磁王理性對自己欲望的壓制，在磁王們還沒有意識到統治和權力的時期，它們經常獵殺磁怪。”

    “磁王的真正身份，應該是磁海的胞壁體。它們與作為災變種的磁怪，本身應該是獵手和獵物的關系。但因為磁海本身特殊的環境演化，導致它們生理軀殼都是由磁體組成，所以容易誤認為本來是同一類屬?！?/br>
    “而真正在磁海中誕生的是磁人，它們才是當地律則演化出的生命。它們的變化比磁王和磁怪更豐富，有著更強的冒險精神和創造力?！敝v完自己對磁海世界的生命調查，舊疆也稍微緩了一口氣。

    過了一陣。堯神似乎確認了這些的真實性。很好，這些調查很有價值。

    繼續說三災害。

    “是。”舊疆心里稍緩。堯神的認可令它有了一些自信。

    “風暴會形成磁場的強力拉扯和轉動，并且伴隨著強力磁暴瞬間展開，對磁人造成威脅。但其實風暴本身會形成大量的磁體聚集，不僅會造成許多新的大型磁塊，還會加速磁人的演化。我請求尤金大人進行了驗證，確認磁人就是從風暴里誕生……”確認風暴中的律則代表新生，舊疆立即開始行動。

    它請求跟隨船隊出海，磁海中風暴非常常見，幾乎出海就必定會遇到至少一次風暴。

    有衛星與鈷磁王護航，艦隊能輕松地安全穿過風暴和海嘯。風暴來臨時，舊疆就站在甲板上，用自己的身體記錄軌跡。

    律妖是由律則中誕生。它們更像是律則局部糾錯后被剝離出的“錯誤”，這些錯誤逐步產生自我意識，這就是律妖誕生的過程。它們與律則軌跡有特殊感應，能夠彼此連接。

    最初舊疆還擔心，磁海不同于虛宙，或許律妖方法無法生效。但嘗試之后它發現自己多慮了。

    雖然不是同樣的律則，但律則本質沒有變，依舊能找到那些隱藏在規則背后的軌跡。

    它經過一次次直面風暴，用身體完成了拓印。舊疆又釋放了這一【風暴律符】，在磁海上制造出了一場大風暴，巨大漩渦和磁場拉扯，以及輻射四周的強磁暴一個不少。

    此后衛星尤金給予它更多的關注和便利，甚至專門單獨帶著它去尋找風暴，方便制造律符。

    短短一年時間，舊疆產出了80個律符。這種驚人效率在超限區根本不敢想，它過去兩年才能產出1個。

    舊疆可以將這些律符在港島外集中持續釋放，畢竟這里不需要戰斗。通過風暴它聚集了大量的磁體緊密凝聚，直接造出了一座磁體小島。

    經過持續的風暴，這座小島上還誕生了兩個懵懵懂懂的磁人。這證明了舊疆的猜測———高強度釋放風暴，就有一定概率能生成磁體生命！

    從此以后，衛星尤金更是徹底支持舊疆……很好，你的四個同伴可以釋放，我需要你的能力參與磁海建設。

    堯神表態。舊疆稍微松了口氣。不過請教一下，海嘯是否也有用處？

    舊疆一愣。這樣一位超脫者強者都這么謙遜和禮貌，對自己這樣一個普通律妖不恥下問，讓它有些嚇到了。

    舊疆當即非常認真回答。

    “您太客氣了。我對海嘯做出了一定程度的研究，海嘯是死亡領域的律則，只是目前我還沒有找到應用的定義?！?/br>
    “風暴代表創造，海嘯則是毀滅，創造和毀滅兩種最極端的力量是磁海成型的最初原因，這兩種律則演化出了其他的律則和規則。磁怪這樣的災變種，以及磁王這樣的胞壁體，則是另一種律則，連接外界空間進行某種意義上的力量交換和演化?！?/br>
    “我認為律則沒有絕對的好壞之分，本身是看如何應用。像我在虛空里掌握的是【舊神律符】，是關于毀滅方向的，可以召喚舊神，但也可以用舊神和律符一起來穩定本身松散、步入毀滅和即將崩潰的世界?！迸?？

    你還有這個本事？舊疆說：“只是不值一提的能力，需要消耗大量律符，本身比較冷門，使用范圍也很狹窄。”它說的也是事實。

    召喚舊神，對上強大的虛空生命幾乎沒有什么威脅。找到一名舊神，再用律符來拯救一個要崩潰或毀滅的世界，也本身沒有什么價值，付出的成本又過于高昂。

    讓舊疆沒想到的是，堯神這次的反饋卻很直接。你就是我需要的人才，我需要你為堯族服務，你可以開條件。

    舊疆沒想到自己這么受重視。它沉默片刻：“我希望您能雇傭律妖一族。我將說服律妖們逃離，為您建設磁海，我們會在那邊建造大量的島嶼，盡快打造出陸地，還能幫助磁體生命更多地迅速誕生。”

    “我會說服它們逃走，不再硬碰硬，請您能收留我的同胞們。”可以。

    堯神言簡意賅。

    第1045章 地獄的任務而已

    “朋友們，我們現在需要避開敵人，積蓄力量！”

    “堯神先生已經承諾，將雇傭我們進入磁海。那邊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后方，我們可以避開黃道星軌。只要進行當地的律符拓印，然后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嘗試轉換律符，我認為是可以做到的……”

    “我希望能有一部分律妖能和我一起去那邊，也算多一條路走?！迸f疆到處游說，然而響應者寥寥。

    大多律妖都對此嗤之以鼻。

    “我就是戰死，也不會去那什么鬼地方，你居然會相信一位神明，真是太年輕了?！?/br>
    “你怕不是成了那個堯神的狗腿子了吧？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有點搞笑，你看來是投降派。”

    “你帶回來的人呢？你既沒有將格留它們帶回來，又沒有找到新的虛鏡，你沒資格在這里講話。”種種冷嘲熱諷舊疆都在預料之中，它知道要做改變絕不容易。

    所以哪怕只有一個人，兩個人愿意跟著自己走，那也算是為律妖保留了一絲希望火種。

    老實講，它也不敢保證自己做的一定是對的。但在如今極為不利的局面下，總歸是要嘗試找新出路的。

    它勸講了一個月，只有三名律妖愿意跟著走。舊跡和舊疆同樣是走的【舊神律符】。

    漂上和漂下都是只會非常大眾的【漂流律符】——源自于律則【漂流原則】，定義了萬物在虛宙中都會被更強的力量推向更弱的力量方向。

    【漂流律符】最大的作用是能推動虛鏡這樣龐大的結構運動，但也需要消耗大量律符。

    它們三個都很年輕，律符制造和使用效率不高，與舊疆都是律妖之中不太被重視的那一類。

    所以它們倒是沒有被其他人強烈阻攔和勸告。這三位律妖只在意一件事。

    “那邊真能學會新律符？”

    “不用啟符者我們也能自學？這是真的？”舊疆體表亮起由眾多符號連接組成的律符拓印，向它們展示【風暴律符】，惹得三個年輕的律妖嘖嘖稱奇。

    “從這符號編織數來看強度很高?！?/br>
    “可惜在這邊用不了，哎，真想馬上看看威力！”純粹的好奇和沖動，讓它們愿意冒險，見多識廣的律妖卻都是抗拒和保守的姿態。

    就在舊疆還在嘗試再游說一些同類時，新一輪的戰斗開始了。一個個星之影在虛空現身，它們都是渾身火紅的戰斗模式，就像是黑暗中一群看不見的怪物睜開了眼。

    密集的死亡光線高速轟擊律符戰壕，帶起一層層劇烈的沖擊波。躲避不及的律妖頓時被洞穿，當場化作黑煙消散，更多律妖紛紛躲到了戰壕另一側。

    附近空間被數以百計的星之影封鎖。戰壕中安裝的律符也陸續反擊，一道道符文之光沖天而起，【干涉律符】在虛空中撬動律則【空間干涉守恒定律】對范圍內的星之影進行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