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得對。”

    奈菲麗微微一笑：“不過我們也有我們擅長的事。堯族文明體系內的強弱與否，關鍵在于人心。沙城只有幾十萬人口，竟然會造成比堯族世界本部還要強盛的感覺，這是為什么呢？”

    “是宣傳和影響力。”

    “沙城給每一個人的印象就是一個巨人，擁有著各種高尖端技術和最新潮流，是各族裔都能找到機會淘金的地方。沙城邸報在里面居功至偉。”

    奈菲麗眼睛閃過一絲狡猾：“所以我們也得這么做。洲島的基礎就是旅行、休假和養老生活，天生就有巨大的傳播能力和客流量，各世界人都會來這。”

    “只是我們缺乏關鍵的工具，將這種潛移默化的認知，變成一種強大影響力。”

    “治理世界的關鍵，不是將這個世界治理得多好，而是讓人們認為這個世界已經被我們治理得很好。雖然這有些偷懶，但就是事實。”

    怨靈女蘿張開雙臂，精神奕奕地說：“我們不妨做個大的。”

    “陛下，由我先來試水，和民眾在衛星那交流和互動，只有在洲島世界，才有這樣的機會。如果可以的話，請您也來，這將會帶來巨大影響力，引領潮流。”

    “音樂讓人們愉悅和放松，而夜間交談則給人們帶來信賴和安慰。”

    她笑了笑：“我可是私下嘗試了不少，化身為法師、女巫、酒吧舞娘、占卜師等身份到處私訪，才確定了這一點。洲島，尤其是來這邊的旅者，其實大多都疲憊不堪，很需要一個傾訴和安慰。如果是我這樣的使徒，會讓他們覺得自己被重視，不需要解決問題，只是安撫他們的情緒，這將變成洲島的名片。”

    “我只是有一點不安，我是您的使徒，按理說只應該為您服務，顧忌您的感受。這樣的話，或許會有損于您的特權。”

    赤練毫不猶豫：“想做就去做，我配合你。”

    “感謝您，陛下。”

    ……

    到了第一天入夜。

    赤練在神殿里早早等待，祂感覺自己比奈菲麗還緊張。

    風母里終于傳來聲音。

    “你來傾訴，我來回答，歡迎收聽「大熊衛星」，我是你們的老朋友大熊，夜晚漫漫，讓我們秉燭夜談。今天迎來了我們的首位嘉賓，使徒奈菲麗小姐。”

    “大家晚上好，我是奈菲麗。”

    奈菲麗在公共場合一如既往表現穩定，聲音溫柔而大方。

    第一個提問者說：“我……什么都可以問嗎？”

    “當然。”

    “那個，我想問一問，您和光明王大人之間……據說是情侶，是不是啊？”

    “不是哦。”奈菲麗笑了一聲。

    “那么奈菲麗小姐，您喜歡什么樣的人呢？”

    “這個嘛……大概是那種溫柔體貼，能體會他人難處的那種人，因為感覺一起生活會比較開心和放松吧。”

    “哦哦哦！”

    赤練原本以為這已經夠離譜，沒想到下一個更是重量級。

    “奈菲麗小姐，我喜歡您！請您和我交往！”

    赤練心里也忍不住罵了一句。

    洲島人一天都在想什么？

    “抱歉，沒有晉升為神明之前，我不考慮感情問題。”奈菲麗絲毫不慌。

    接下來又是一堆圍繞奈菲麗的私人問題。

    想象中那些咨詢家國大事、福利政策的少之又少，大多數都是奈菲麗的擁護者和喜愛者，以及各種討論八卦者。

    每隔幾天奈菲麗會參與一次夜談，話題也逐漸多樣和均衡了起來。奈菲麗甚至做起了播報——這是她模仿那位大惡魔切茜婭的行為，通過這種方式將太陽王國的各種要聞對所有人告知。

    不久之后，洲島發生了一件大事。

    風母技術完成升級，正式連接了【陶缸葬】的締心之海和【紅珊瑚蜃像】，讓最新的風母能投射出實時畫面。這一技術也被正式命名為【星視】。

    畫面上能看到奈菲麗端坐桌前的微笑和揮手，聲音和畫面同步信號傳輸，這多虧了「大熊」超強的信號頻率處理能力。

    星視為洲島引來了大量外來游客，其空前火爆程度，讓太陽王國不得不緊急招募了不少行政人員，以維持新的社會秩序。

    兩個月后，第一個由私人發布的節目在星視播出，名為【世界毀滅的一千種辦法】。

    節目制作人是阿多根。

    第909章 干凈又衛生

    對奈菲麗的自如和適應力，赤練毫不意外。

    她為此計劃已久。

    可阿多根竟然能如此之快跟上潮流，將自己的節目放給所有人看，這讓赤練覺得非常意外。

    在締心之海，沒有人知道你是誰，沒什么壓力。

    締心之海有一個人人皆知的準則——不要將里面的言行帶入生活。

    因為那是一個虛構的世界圈子，人們在里面就是找個樂子，多數加以了夸張和戲謔。

    里面高塔中，人人銳評各路神明，指點眾使徒，揮斥方遒，意氣風發，但現實中沒人會這么干。

    星視改變了這一切。

    它將締心之海照進了這個世界，把白日夢和高談闊論變成了一種直觀可見的人人可閱方式。

    初期有三個節目。

    由大熊主持的中午檔【音樂推薦】，隔幾天會播放一次的【王國新聞】，以及阿多根的【世界毀滅】。

    赤練幾乎期期不落。

    星視投出的畫面很清晰，比之前的紅珊瑚蜃像更為細膩。

    【世界毀滅】這一欄目就是通過栩栩如生的畫面影像，展示一個世界是如何步入終局。

    阿多根本人不出境，配音略有緊張和快速，是他自己的聲音。

    第一期講述的是一個水世界，因溫度升高導致大量水生物死亡。這些尸體漂浮聚集，引起了大規模瘟疫，并且污染更多水源，部分物種無法適應而消亡。

    在此基礎上，食物鏈最底層開始演化，簡單幼小的物種還能適應，高級生命卻因此而疾病，數量持續減少，可食用食物和生存聚居地不斷縮小。

    “……像是洲島這樣規模的世界，只要平均溫度比現在提升10堯氏度，整個世界對于我們來說就已經毀滅了。絕大多數都將無法生存，很多人死去，幸存者只有遷徙到其他世界。”

    “目前已知因為溫度提升而毀滅的世界，包括【谷丘界】和【林德帕爾】。”

    “毀滅世界，就是這么容易。”

    “你學會了嗎？”

    節目以世界爆炸畫面結束。

    第二期是講低溫，第三期是隕石撞擊，第四期是疫病，第五期是改變世界運動的軌跡……每一期阿多根都舉出了不少毀滅世界的例子。

    這立即引起了洲島人的關注，大伙兒每周都準時收看。

    因為這節目不僅有非常翔實生動的講解，還有著大量栩栩如生的災難畫面，被阿多根講得就像真的一樣！

    赤練找到阿多根，對其表示恭喜。

    阿多根人rou眼可見地開朗了許多。

    “多虧了您的提醒，我才會想到做這個，沒想到竟然有很多人喜歡。在締心之海里，現在每天都有很多人在討論，他們建造的高塔里也都在議論各種世界毀滅的可行性，不少人都認可了我的想法。”

    少年有些羞澀地說著。

    赤練想起了奈菲麗。上了節目后，她雖然忙碌很多，但整個人卻變得更加容光煥發，充滿了氣勢和干勁。

    阿多根也是如此。

    赤練問他：“那些世界不是被太歲吃掉的嗎？你怎么知道那些世界會因為各種方式毀滅？全是你推演出來的嗎？”

    “陛下，都是真的。”

    阿多根這次很自然地說：“因為那些世界都是被我以這些方式毀滅。”

    “太歲大人，不過是最終將其吃掉了而已。”

    啊？

    赤練懷疑自己聽錯：“你是說，毀滅世界的是你？”

    “是的，是我。”

    阿多根臉上露出寂寞的神色：“太歲大人給我找來了很多世界，讓我去影響那些世界，我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能夠改變世界原本的進程。我不需要像神明一樣開啟整個世界的運行規則，只需要在世界表面尋找那些關鍵的「誘因」，就能迅速改變一個世界。”

    “我體內有一種破碎的道具，它叫【混沌蝶】，在我孕育的過程中和我融為一體，變成了我的心臟和大腦，外界無法查看到它的存在。它原本是沉睡在太歲大人體內深處的一種……神話物。”

    “不知為什么，我和它變成了一體，或許我脫胎于混沌蝶，也可能它變成了我。總之，我就是這樣一個奇怪的生命。”

    “我能在世界上看到很多很多的線，那些線緩緩改變著，構成了整個世界。只要觸碰其中一根，我曾和一個人打招呼，導致他當天的死亡。打招呼讓他腳步放慢，途徑一個危險地，被一個高空墜物砸中頭，就死了。”

    阿多根眼神又變得有幾分空洞：“我能看到那些線背后的模糊影子，它們持續變化著，有更好的方向，也有死亡的影子，我不確定最終會變成什么形態。”

    “太歲大人用一個個世界給我練習使用，讓我去觸摸那些混沌一樣的線條。但我每一次改變，都會讓人死亡，最終引發眾多世界的毀滅。”

    “要幫助一個人很困難，可要傷害一個人卻很容易，那些線之中，絕大多數都是通往死亡和危險的……”

    “一百條線里只有一條會幫到人，而觸碰之后又會誕生后續的線，必須進行又一次的改變，在一個個輪次里必須反復維系，每次都做出正確的選擇，才能完成局部好的結果。否則不僅前功盡棄，還會因為改變導致滑入另一個極端。”

    “改變無法持續平衡，只能變得更混亂無序，或者是更加有序穩定，要導向有序要的難度要大得多。”

    阿多根低聲說：“我改變了很多線，想要救那些線很危險的人，卻總讓一個個人陷入絕境。后來我遠離人群，不和他們接觸和打招呼，甚至不要說話，這是對他們最好的，讓他們保持自己本來的模樣和選擇。”

    “那些世界，都是我曾經嘗試過的地方，希望有更好的天氣，更暖和，更涼爽，更多食物，人們更有力量，讓世界本身提供熱和礦物……最終我只是讓它們以不同的方式毀滅。”

    “毀滅世界的是我，太歲大人只是將一切消除而已。”

    “我想，太歲大人送我來這里，應該也是因為這里有堯神大人的力量，我無法毀滅這里的世界。但我害怕，我什么都做不好，我只會導致其他人陷入危險。”

    少年說出了自己深埋心底的秘密。

    他的能力堪稱驚世駭俗，有著神明也難以觸碰的領域，但阿多根的改變，還是讓赤練心里一陣高興。

    “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