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及始皇，珠面人表現出一種毫不掩飾的崇敬之情。

    “實宙與虛宙天然相連，就像是海洋與溪流，人在海邊和港口會意識到地與海之別，可如果人一直在水下行走呢？那么實宙和虛宙就相當于徹底連為一體。”

    “始皇就是這般將虛實之間的壁壘徹底破開，無數個大秦如剪紙般重疊在一起，以仙靈之地的實宙作為最堅實的基石……對身處其中的人而言，根本不存在虛實差別。”

    “他們感知到的，都是事實。”

    “這樣做的好處在于，大秦不斷覆滅又重生，因為總有一個大秦會延續下來，大秦永遠在前進。”

    “置身其中的人們總是會產生一些困惑，覺得有些事過去曾發生過，或者說忽然覺得一切變得陌生。這都是正常的，因為太多虛宙重疊，會讓無數個他們之間互相感應和影響。”

    “壞處也在于此。大量虛宙重疊，導致有極少敏感或特殊的人有時候會混亂和抽離，甚至自我懷疑。不過由于缺乏對照目標，所以他們也無法確定，只會認為是一種幻覺或沒必要的荒謬譫妄。”

    “神明因神格和神性的緣故，敏銳遠超常人。祂們在長虹索作用下，能趨向于同步和穩定，否則就會感覺到時間紊亂，有時出現在過去，有時又好像進入了未來。”

    “這當然不是回到過去，只是他們在無數個大秦之間穿梭，局部沒有完成關聯同步。所以需要被找到后進行敕封，與長虹索同步，與這個世界規則融合，才能消除這一混亂情況。”

    隨侯珠這些話的信息量極大，這一世界的構成和現狀相當復雜。

    陸堯梳理出一個簡單的框架。

    首先，陸堯來到的秦國是無數個大秦被長虹索收束之后的產物。在那個世界里，所有個體都在虛實之間出沒。

    這有些像是缸中之腦的理論。

    人只能憑借自身感知或用工具識別環境，從而認知和描繪世界。

    慧元和尚說的空想之盒在某些方面很接近事實。

    秦始皇以長虹索連接了多元大秦，構建出了一個微型秦帝國宇宙。他不拘泥于虛實區別，而是破開邊界，將虛實多元打通交匯，締造出了大秦元宇宙的無限遠征。

    每一個秦人都能做到瞬息全宇宙，在無數可能中走出秦帝國千秋萬載的最優路徑。

    在這樣的環境之中，真偽虛實的柏林墻被推倒，也就不存在彼此的區別。

    唯一的破綻是神明。

    這一群體能識別大秦元宇宙的不協調與交錯。

    所以陸堯感覺時間在跳躍，實際上不是跳躍，而是他出現在不同的大秦中。

    本質上是因為降世神明與本地規則不同步，就像是新安裝的軟件和本地cao作系統，有時候不兼容。

    簡單歸納一下：超級程序員秦始皇編寫的元宇宙大秦系統，降世神明軟件安裝后，就會出現一些bug，所以得進行后臺注冊和同步。

    大體就這么回事兒。

    陸堯又想到：“那么，降世神明為什么被允許進入這里？始皇似乎是故意留下這樣的一條通道。”

    “為了信仰之火，以及交流訪學。”

    隨侯珠道：“維持長虹索的力量，需要大量信仰之力，這是其一。不可固步自封，積極與外界神明交流，這是其二。這兩個宗旨都是始皇當年定下的，至今依舊在被延續和執行。”

    “其實前線，也是大秦帝國探索諸多虛實宇宙之路，大人你進入大秦的通道就是前線之一。”

    “比起極度穩定而難以改造的實宙，虛宙更加活躍和容易修復，大秦建設了許多虛宙通道，以便讓降世神明能抵達大秦，但也給出了門檻。”

    陸堯提出了一個他很感興趣的問題：“秦始皇是怎么死的？”

    “小人不知。”

    珠面人搖頭：“小人只知道，始皇再次遠赴仙靈之地，從此杳無音信。不久之后，我們就感到始皇隕落了。”

    仙靈之地？

    聽起來似曾相識的地方……難道說……

    陸堯描述了一下靈界的情況。

    “大人您也去過仙靈之地？”

    珠面人驚訝：“您在那里找到始皇的蹤跡了么？”

    果然。

    靈界就是所謂的仙靈之地。

    難怪秦始皇說去了那邊，看到了秦帝國的滅亡。

    神理扭結的某種事故，導致靈族出現了歷史混亂和改變，停滯了龍族文明，甚至將過去和未來纏繞顛倒……陸堯聽到就感覺和它有關。

    “你知道徐霞客么？”

    “知道。”珠面人點點頭：“那位【千古奇人】曾抵達了大秦，去拱衛司做客過，想要拜訪始皇。但已經太遲，當時始皇已經隕落，大秦卻只說始皇遠征未歸，祂就離去了。后來又曾來過兩次，都是如此。”

    原來如此。

    徐霞客找到了大秦，卻沒有找到始皇，但對這里還是念念不忘，做出了重視的綠色標記也就不難理解了。

    剩余時間【19時：21分：40秒】

    陸堯準備先回黃粱樓。

    第510章 你有沒有按時吃藥？

    鼻子能嗅到刺鼻的辛辣尿味，以及新鮮的血腥氣。

    陸堯看向身旁。

    滿手是血的祝由呼吸粗重，他這時候整個人顯得極其驚恐，甚至有幾分恍惚。

    和尚慧元則是用抹布在擦著地面血跡。僧人的情緒要穩定很多，比起空想之盒和他對世界的懷疑，眼下僅僅是小場面。

    “沒事，不用擔心。”

    陸堯指了指自己腹部。

    眼下血基本已經止住了。

    祝由這才回過神：“黃甲兄你真的是降世……”

    陸堯做了個噓的手勢。

    “得打掃干凈，血的味道很重。”慧元嘴里說著，用抹布從一旁水龍頭里不斷接水，將地面留下的血污進行稀釋和擦洗。

    祝由仿佛回過神來一樣，也跟著清理地面。

    陸堯反而有些意外。

    “你們沒什么想問我的嗎？”

    還是年輕的祝由最先沉不住氣。

    “黃甲兄，降世神明降臨在一個人身上，離去后，這人就死了么？”

    陸堯知道，他是擔憂好友孫永。

    這個狀況陸堯也詢問過隨侯珠。

    “不會。”

    陸堯告訴他說：“只是會忘記降臨的事，其他無礙。孫永應該是在咸陽接受后續的檢查和詢問，要不了多久就能回來。”

    “就像慧元大師一樣。”

    面對祝由好奇的詢問眼神，中年和尚攥緊毛巾，將已經很淡的血水擰干：“我與你那好友有幾分相似，降世神明離開后，我們醒來后就會接受長期檢查和康復觀察……這也是我被送入黃粱樓的原因之一。”

    對于降世神明的過往，慧元毫無印象。唯有那些莫名驚恐和心悸留在了肌rou記憶里，還會時不時顯現。

    “黃居士，世界果真不存在么？”慧元問。

    “我聽過一句話，叫‘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

    陸堯說：“慧元大師不妨去前線，用事實驗證推演，或許才能得到最可靠的答案。”

    僧人沉默良久，這才點了點頭：“是貧僧著相了。”

    經過打掃，舍內血腥氣幾乎消失一空，慧元長期墻角小便留下的sao臭氣反而變成了一種很好的遮蓋物。

    不過只要仔細檢查，還是能發現那些絲絲縷縷的細小血痕，洗過的衣服與毛巾里也有，經驗豐富的護士一看就能發現。

    但那對陸堯不是什么問題。

    因為他在這里只剩十幾個小時了。

    一夜無眠。

    在等待天亮的過程中，祝由和慧元都向陸堯提出了許多疑問。

    祝由好奇道：“降世神明來自天外，天外是怎樣的世界？”

    “與這邊有差別，但不是太大，至少我在的世界是這樣。”

    “黃居士來自仙靈之地么？貧僧翻閱經書典冊，里面曾提及過一二。”

    “不，我不是那邊來的。以前有神明確定從仙靈之地過來嗎？”

    “卻也并無明確記錄。”

    陸堯心里遺憾。

    想要知道更多的內幕，大概得和大秦官方打交道，才有機會知道這些機密內容了。

    不過。

    陸堯并不想和拱衛司搭上關系。

    那太復雜。

    隨侯珠這一尋寶機器拿到，見識了秦始皇搭建的大秦元宇宙，已經算是不虛此行。

    接下來就以平和的心情度過最后一天。

    ……

    天亮后，黃粱樓開始恢復了生氣。

    病人們三三兩兩，排著隊去領取早餐。

    早飯是一個大饅頭、一勺咸菜與一碗豆漿。

    陸堯邊吃早飯，邊隨意看著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