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模擬器 第516節
圍繞神像,周圍布置了許多貢品,以寶石和各種生物的骸骨為主。 “我們會在這里祭拜堯神,向神明祈禱。” 酋長摸了摸綠寶石眼鏡,干瘦的臉上露出比亞茲丹更正常的笑容:“可以毫不客氣地說,如果這個世界面臨毀滅,我們會是堯神大人堅守到最后的信徒,我們會在毀滅之中保留信仰之火,在沉睡中等待著神明賜予的新生。” 白丁切身體會到,沙城人眼里的野人其實并非愚昧而蠻荒。殼人起步較晚,它們生活在惡劣的沙漠之中,擁有與沙城一樣的神明信仰,也有自己特有的文化、傳統和驕傲。 最后,殼遠酋長說:“殼人一族長期生活在沙漠里,是一個新興民族。我們學習堯族,當然,也必須保留我們的傳統習俗與既有地域等基礎……” 亞茲丹點頭:“明白。” 白丁不由想起,殼人有一個非常野蠻的風俗。 他們族內如果出現了極度虛弱者,就會被剝離一切資源后驅逐,失去群體庇護的殼人將會陷入長眠。哪怕再次蘇醒也會極度衰弱,而不會有同類幫助他,也沒有能量去指揮殼蟑螂,無異于一種漫長的死亡。 白丁忍不住詢問:“酋長,這一習俗是……” “哦?那個啊。” 酋長毫不在意地說:“如果不能給族群帶來幫助,那么就沒有供養它的必要。這就是沙漠里的準則。” “其實現在我們已經仁慈很多了。最早的時候,對于受傷嚴重和衰弱老邁者都會直接殺掉。現在的話給了他們機會,如果他們擁有勇氣和智慧,或者是有堯神大人的庇佑,那么他們也有生還的可能。” “活著對誰來說都不容易,對吧?” 殼遠咧嘴一笑,攤開手說:“別看我現在這樣,有很多人盯著我的酋長位置。說不定明天我就被驅逐了呢?我也得整頓族內的各種問題,用你們的話說,貪污,腐敗,太多了。” “沙漠里的資源很難養活太多的殼人,所以我們想要與沙城合作,城內是沙城人的,城外沙漠是殼人的,大家都是兄弟,都信仰堯神,是平等的。” …… 看到最終定稿文字,白丁大吃一驚:“亞茲丹先生,這樣寫真的好嗎?” “有什么問題?”亞茲丹反問。 “這……報道里,您說殼遠酋長對族內問題非常痛恨,而且要徹底整頓族內過去的簡陋習俗,要清理害群之馬,殺弱是本地傳統……” 白丁結結巴巴說:“這樣,不就相當于逼迫很多反對殼遠酋長的殼人部落對他動手嗎?這樣殼人一族就會內部陷入混亂甚至戰爭啊。” “這是事實。” 首席采風員面無表情:“不是嗎?” “可……” 白丁咬牙說:“這樣是不對的,這樣會害了殼遠酋長,還會害了整個殼人一族。” 亞茲丹忽然眼睛一亮,啊了一聲:“要的就是你的這個作用。白丁,你是說,我這樣寫的話,堯族的人們會厭惡嗎?” “不……只是這樣會讓殼遠酋長被架在火上烤啊,殼人他們會受不了,會憤怒,會緊張,會恐懼。” “那就沒事了。” 亞茲丹輕松地說:“白丁,我們是堯族的采風員,我們只需要考慮堯族的感受。這樣的報道堯族是想看的,對嗎?這對堯族是有利的。” “我們的紙報是為堯族服務的,我們上面寫的也都是事實。” “殼人一族本身內部就存在矛盾和分歧,如果就此出現任何情況,也不過是將這一過程提前了。不論誰想要獲勝,都需要請求沙城的幫助,而他們內部唯有最后的勝利者,才有資格與堯族進一步對話。” “這就是我們要做的事,調查,取證,報道,然后讓堯族獲利。” “報道沒有立場,但采風員是有立場的。” “我們不會招惹是非,我們只會去觀察是非,并將它們報道出來而已。” 亞茲丹說得非常直白。 白丁則是聽得整個人呆住,豎起的耳朵一陣僵硬。 是的。 亞茲丹寫的都是事實,是酋長殼遠說過的事。 但只需要稍微進行局部調整,就能讓整個報道往某一個方向傾斜。 第1期《沙城邸報》發售,引來了沙城市民的瘋搶。 而就在紙報發售后的第7天,殼人眾部落發生了暴亂,叛亂中殼遠酋長被殺。后來被證實,是部落首領閱讀紙報后害怕被清算,所以聯合起來對殼遠動手。 沙城迅速派出了援助隊伍,穩定了殼人一族內部的秩序,幫助他們進行地下村落的各種建設,并且傳授他們各種知識和技巧。 不少殼人來到了沙城務工,留在家鄉的客人在沙漠中建造了一個個地下驛站和村落,地面則是幽靈高塔作為地標,徹底與沙城連成了一體。 在短短一年時間里,殼人就已經被沙城內外同化和融合,維持多年的酋長部落制度徹底粉碎。 白丁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感到毛骨悚然。 《沙城邸報》的作用,不僅僅是刊登消息和通知。 它想起亞茲丹說的話。 ——你一個人,就能當千軍萬馬。 那不是吹捧和客套,而是陳述職責事實。 新人采風員無比真切地體會到。 新時代的碰撞與征服,不再僅僅是士兵與軍隊之間的正面對撞,更多會是紙報上藏在文字背后的隱秘戰爭。 不久后,亞茲丹告訴白丁。 “準備一下,我們要去薩尼羅做個采訪。” “那邊出現了連環兇殺案……我們需要出一份報道,減少恐慌。” 亞茲丹說:“兇手是一名玉兔,它來自水晶城,和你是同鄉。這次行動由你來當主力,我來配合當你的助手。” 第468章 堯族的眼睛 玉兔有兩個常見姓氏,一為白姓,二為越姓。 前者象征玉兔一族的模樣,它們的毛發雪白濃密,哪怕經常剃毛,這特征還是非常清晰。 后來自越野兔,是對祖先的紀念與崇拜。 連環兇殺案的犯人叫越牧。 白丁認識它。 越牧是那種受大家喜愛的兔人,它身高馬大,聲音爽朗,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個人魅力。如果有人爆發了沖突,它總愿意去調節,大家也愿意聽它的勸解。 如果說白丁是玉兔之恥,那越牧就是玉兔在人們心目中應有的模樣。 在水晶城的時候,越牧也幫過白丁不少。 “這些果醬也快爛掉了,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拿去吃吧。” “商店的老板送了我不少土豆,你也嘗嘗,不過不要太期待會很好吃。” “能喝酒嗎?來點?” “不要怕,誰揍你的?給我說,我們不惹事,也不怕事。” …… 在水晶城,越牧就是玉兔中的大哥。 白丁從沒想過,再次與它見面卻是在薩尼羅的監獄里。 方方正正的石室內,越牧手腳都被沉重的鐵鏈鎖住,寬厚的連枷束縛讓它原地起身都非常困難。 不過越牧還是那副笑呵呵的樣子,露出牙齦的雪白門牙顯得很有親和力。 “好久不見,阿丁。” 白丁說:“好久不見。” 現在的白丁已經不是水晶城那個迷茫而青色跑兔,它是一個經驗豐富的采風員,采訪參與了殼人部落的解體,也跟蹤報道了不少危險事件。 “今天我來,是作為沙城邸報館的采風員,來對你進行正式的采訪。” 白丁表明身份:“所以,接下來我就直入主題了。” “好啊,你也變成了一號人物了,很好,玉兔一族看來是有出路的。” 對方笑了笑:“那么你問吧。” “根據我了解的情況,你最早在水晶城已經買下了一座牧場,一家飯店,在當地名聲很好,為什么突然就搬到了薩尼羅?” 白丁手拿記錄本,看向對方那雙紅色的眼睛。 “搬家的原因無非兩個,奔前途,避災禍。” 越牧活動了一下手腕,鐵鏈發出哐哐的聲響。 “我離開水晶城和你的理由是一樣的,那座城市對我而言已經沒有路走了。” 白丁用炭筆在紙上記錄,繼續詢問:“是因為牧場和飯店的經營問題嗎?” “不。” 對方搖頭:“牧場的牛羊沒病沒災,飯店的生意雖然算不上火爆,但也有一點薄利。問題在于,玉兔族人。” “族人?” 越牧臉上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如果你查過,應該也知道。水晶城里,玉兔的事基本上都會找我,誰落難了,誰餓肚子了,誰被欺負了,誰犯事了,都會找我。” 白丁也是親歷者。 在水晶城,越牧的確是一名可靠大哥。 “如果我只要考慮自己一個人的生活,那很容易。但在水晶城,有很多玉兔都要仰仗我讓它們能吃上飯,得到一份工作。僅僅是一座牧場,一個飯店,無法承擔這么重的負擔。” 越牧鼻子動了動:“你帶了酒?不拿出來給我喝兩口?” 白丁從箱子里取出一個木壺,遞給了對方:“原本是禁止攜帶外來物品入內的,我想了很多辦法,才讓守衛同意。” “哈哈哈,過去膽小怕事的阿丁,現在也變得很有主意了。” 越牧費力地抓住木壺,用兔牙咬開木塞,仰頭喝了一口。 “很多事都在變,好在麥酒總是沒有變,還是那個味道,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