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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言溯也驚動了。他在雨中撐著傘, 擱著一條湖, 遠遠地看著身上滿是雨水泥濘的二人, 一臉的錯愕。 不是去接人嗎?怎么鬧成這樣! 小啞巴到了院中, 站在雨中冷冷掃了院里院外守著的人, 身上是所有人沒有見過的戾氣。 “全部給我滾!” 眾人連看都不敢看她, 甚至不等世子發話, 立刻離了這里。 齊云楚心疼的看著眼前站在那兒面色慘白,也不知是不是摔跤了,身上泥濘不堪, 似乎有些地方還帶了血的小七。 “小七,你怎么了?” 他想要替她看看傷勢。可小七后退一步,拿從未有過的神色冷冷看著他。 她不再像一只多彩絢爛的蝴蝶,對著他肆無忌憚的笑。曾經靈動多情,黑白分明的杏眼里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水,隨即霧水凝結成淚,在泛紅的眼眶打轉。 她用喉嚨里擠壓出來,干澀無比的語言質問:“齊云楚,你怎么敢!” 只一句話,齊云楚便知道出大事了。 但是他不知道她到底出什么事了。明明之前還挺好的,為何出去一趟就變成這樣了。 天氣這么冷,她全身都濕透了,一直在滴水。 他還是上前想要抱抱她,想要替她擦干凈眼淚,想要給她一點溫暖。 盡管,他并不比她好多少。 可他的小七伸手擋住了他的懷抱,將他擋在了心門之外。 她看也不看他,疾步走進書房旁邊的藏寶閣,一腳踹開門,朝著最里面的位置走去。 齊云楚亦步亦趨的跟在她后面,看著她踉踉蹌蹌的走到最里面去,最后停在阿姐的畫像前。 那是阿姐十六歲生辰時,他為她畫的丹青。 齊王世子寫的一手好字,畫的一首好丹青,整個云都無人不知。尤其是眼前的這一副,他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去描摹她的音容笑貌,亦是他畫的最好的一副丹青。 現在這一切全部成了原罪。 這還不夠,小七看完丹青,走到中間空出的的一個架子上,伸手去拿中間擺著的一個精致無比的檀木雕花的木盒。 眼看著她就要打開盒子,齊云楚慌忙伸手將盒子搶過來放到背后,一臉祈求,“小七,小七……” 可小七不說話,不在嬉笑著依偎在他懷里,摟著他嗲聲嗲氣的撒嬌,聲聲叫著“情哥哥”。 眼前的小七惡狠狠的看著他。 她的眼眶紅的厲害,曾經亮似星辰的眼眸里寫滿了對他的nongnong恨意。 “拿來!” “小七,不要……” 齊云楚求饒,上前又去抱她。 小七卻不肯饒過他,一口咬在他伸過來的胳膊上,尖利的牙齒透過衣裳扎進他的皮rou。 很快,有血跡滲了出來。 齊云楚忍著疼伸出一只手抱她,任她發泄,就是不肯松手。 盒子只要一遞出去,他便再也沒有小七了。 可小七卻松開了,始終在她眼眶里打轉的眼淚,最終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 那是齊云楚第一次真正見她哭。 無論她從前有多少次裝模作樣,可從未真的落過淚。 可這一次,她的淚無聲無息,從眼睛里一顆一顆的往下掉,在他心里灼出了一個血洞。 她哭了。 她一哭,齊云楚覺得天都塌了,眼睛驀地跟著紅了。 “小七,你說句話……”齊云楚手足無措。 他簡直也要哭了。 齊云楚瞧著那對他親吻過,總帶著笑意的眼,心里鮮血淋漓。 他最終抵不過她的眼淚痛楚,親手將盒子捧到她面前,將他曾經的過往打開。 那里面放著厚厚一疊的書信。 最上面擱著趙雪妍那日寄來的書信。 小啞巴顫抖著雙手拆了好幾次才將那封信拆開。 “阿楚,見字如吾……” 一滴淚砸在信上,迅速暈染開來,浸入了上好的墨。 小啞巴仰頭將眼里的熱意憋了回去,將底下那些不知花了多少心思保存的,經歷了歲月,略微有些泛黃的書信,一張一張的攤開來看。 里面除了一些女子隨手提筆寫下的一些詩句,還夾雜著男子寫給女子的信。 從來沒有寄出去的信。 一張一張,筆法從稚嫩到成熟。從年少到即將成人,一筆一劃寫著對一個女子nongnong的愛戀。 小啞巴的腦海里自覺的浮現出,一個漂亮的少年寫這下這些信件時,略帶羞澀甜蜜的神情。 阿姐,今日下雨了,你回燕京已有數日,幾時歸?阿楚很想你。 阿姐,那個討人厭的韓王秦涿又來了。他每年都這樣厚臉皮的賴在云都一段時日,阿楚不喜歡他,你叫他下次別來了。 阿姐,等阿楚長大了娶你可好? 阿姐…… 阿姐…… 阿姐,你過的好嗎?他對你好嗎?若是不好,我立刻去幽都接你回來。還有,我撿了一個與你很像的小細作回來。雖然她不會說話,而且陰狠狡猾,可是有她在,我就覺得你從未離開過云都。 …… 信上的字灼傷了她的眼,燒痛了她的心。 好一個見字如吾,好一個不會說話,陰險狡猾的背影替身! 她的小齊哥哥究竟是是有多愛重他的阿姐,才能這樣筆觸溫柔,為她描繪丹青;為她保留她不經意間落下的每一句詩句;為她年復一年寫上這樣一封寄不出去的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