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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霧在線閱讀 - 第4頁

第4頁

    在我等待空調(diào)制熱啟動的時間,他洗完了澡,擦著頭發(fā)出來。水珠順著他發(fā)梢往下掉,浸透他白色的短袖,而我正穿著厚毛衣窩在沙發(fā)上對著空調(diào)出風口取暖,我們就像生活在兩個季節(jié)的人。

    頭發(fā)擦個差不多,他戴上眼鏡,把濕毛巾丟在沙發(fā)扶手上。從柜子拿兩只玻璃杯出來,倒?jié)M水,其中一只遞給我:“你很冷?”  我把它捧在手心里,是熱的。湊到唇邊抿了一口,還沒做聲,又聽見他問:“你外套呢?”

    我的聲音悶在那裊裊的霧氣里:“給閔雪了。”

    他默了幾秒,仰起脖子把自己那杯水喝完。杯底放回桌面時磕了一下,聲音很脆:“吃點藥吧,藥箱里有。”  他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是什么情緒。說完他轉頭就要進屋,我見狀,連忙把他叫住:“哎——”  于是他又站定,回身。

    我提醒他說:“明天10號,該去碧秀園了。”

    碧秀園是趙知硯母親所住的小區(qū)名字,小區(qū)西南角的一座老式獨棟公寓,是他父親趙東平留下的遺產(chǎn)。  從跟趙知硯結婚那年起,那座公寓就成了我的任務打卡地。每月10號我需要陪他回去看望賀秋蘭女士,演上一天溫柔賢惠的戲,相當于給我自己續(xù)了一個月的房租。

    一年有12個月,也就是有12個10號。  時間久了,這事便成了種無需明說的默契,9號的晚上我們各自打點第二天穿的衣服和要帶的禮物,10號早晨吃過早餐,我坐在鏡前化妝,他下樓去啟動車子。  有時我慢了一些,坐進副駕駛時會聞見他身上淺淺的煙味。

    這日程早成了慣例,所以這也是我頭一回刻意提起。  但我想我說這話是沒什么私心的,只不過是隨意瞥見了手機鎖屏上的日期顯示,又順便記起上個月,他因為忙醫(yī)院里的事沒跟我一起回去,害得他家老太太在我耳邊念叨了一下午。

    我還在喝那杯水,水太燙了。我吹了吹水面,視線透過杯壁瞥見他剛放在桌角的空杯子,喝得真快,也不知道是怎么咽下去的。

    趙知硯掏出手機看日期,看完慢慢“哦”了一聲。沉吟半晌,他說:“明天我有個會,你自己去吧。”

    我沒說什么,望著他點了點頭。趙知硯也沒有再多說的意思,握著手機掃了一眼客廳,轉身進屋睡覺。  手搭在臥室門把手上時,他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扭過頭來:“知道該吃什么藥吧?”

    我正伸手去撿沙發(fā)上搭的那塊濕毛巾,聽了那話一愣,下意識就答:“知道。”

    臥室關上了。  我隔著門板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知道他在脫衣,鋪床,然后倚在床頭,擰亮夜燈讀新聞。  再聽見他放好手機躺下的聲響時,我手里的水可以喝了。我把它喝完,起身回臥室,一路走著一路關燈,通明的房間一格格熄滅,在我身后沒入黑暗。

    我推門進去,趙知硯已經(jīng)睡了。床頭柜上放著他的眼鏡,他背對著我枕肘側臥,臉低低的,隱在我看不見的陰影里。

    我沒有騙閔雪,趙知硯也沒有騙我。  我們的婚姻無關愛情,只是一場對彼此都劃算的交易,平日里我們互不干涉地過著日子,偶爾我隨手整理他亂丟的毛巾,卻從沒問過他工作忙不忙,他沒抱怨過我總喜歡開滿屋子的燈浪費電,卻也不會在寒冷的冬夜為我披一件外套。

    要怎么去形容這樣一種關系呢,我想了很久,大概就像當初他求婚時說的,“不介意的話,咱們搭個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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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座城市的冬天很冷,清早醒來時臥室窗上模模糊糊一層白霧。  我關了鬧鐘起身開燈,床的另一半被子疊得很整齊,床單平整得沒有一絲皺褶,溫度也是涼的,就像沒人睡過。  趙知硯已經(jīng)走了。

    這工作狂一大早就跑回醫(yī)院查房上手術,我難得休假還要替他跑腿探親。  好在這人還算有良心,衣架邊靜靜放著他買好的花雕酒,我出門時可以直接拎走,不用再專門跑趟超市。

    我在平湖公園站坐上公交車,車子穿過景區(qū),朝這座城市的北邊去。路邊栽的小葉松柏在窗外飛逝著連成一片,透過針葉的間隙,平湖水面上淺淡的日影細碎地映進眼睛里來。

    我隱約覺得湖中央的小島上有起落的白鴿子,可那畫面太短暫,轉眼就看不見了。  我收回視線,閉上眼睛,車子一個拐彎,穩(wěn)穩(wěn)駛上了平江大橋。

    陽光透過玻璃,曬得我半邊臉頰有些熱。不知怎么,我忽然慢慢記起了許多許多年前的一個冬日,那年冬天不算太冷,平湖水面只結了薄薄的一層冰。  我跟一個人坐在水邊長椅曬太陽,我低著頭在算一道題,他忽然湊過來說,梁初,我永遠都會愛你。

    他說那話的一瞬間,他身后湖心島上的鴿子撲棱棱地全飛了起來。潔白的羽毛在陽光底下閃著油亮,鋪天蓋地的白,就好像見證了他的誓言。

    第5章 C04

    直到我按下公寓的門鈴,才發(fā)現(xiàn)早上走得有點急了,忘了戴戒指。  可惜現(xiàn)在想跑已經(jīng)晚了,很快鐵門“咔噠”一聲打開,保姆徐姐走出來迎接我,把我手里的酒接了過去。  我理了理頭發(fā),揚起臉,賀老太太站在公寓二樓的陽臺上,正笑瞇瞇地俯望著我。

    她這人性子挺直的,喜怒都形于色,從我跟她見第一面起就是這樣。

    那年趙知硯牽著我來見她,她歪在沙發(fā)里揣著手,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看那神色,她對我還算滿意。盯著我琢磨了好半天,才咧開嘴笑呵呵說:“趙知硯,你別是從大街上隨便拉了一個回來糊弄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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