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宋寺澄

    房間內，宋寺澄看著外面的景色走神，側臉是顯而易見的茫然。

    裴清坐在沙發上，手上端著水杯，打量著女兒的狀態，終于是沒忍住小心地詢問道：“小橙，不去上班嗎？”

    聽到母親的聲音，宋寺澄這才回過神，輕輕回道：“休了一天年假。”看著母親關切的神情，她頓了頓，擺出了一副笑臉，“媽，別擔心。我沒事。”

    宋寺澄笑著，這她的眼神卻毫無神采。她就那樣倚靠在飄窗上的墻上，整個人看著都輕薄了幾分。

    “媽，我是不是，不該這么高調的啊。”她說話的聲音很輕，輕到若不是室內只有她和裴清兩個人，裴清都無法聽到她說的話。

    雖是問句，可宋寺澄卻也不是真的在問裴清，更沒有想著說母親能夠給她什么答案。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木已成舟，便是沒有后悔的余地的。她事先預想過，公關也找了最擅長的陸暖，可輿論還是如她所料的難以控制。

    那些指指點點與小聲議論，就像是一顆顆石子一樣砸在她的身上。

    她累了。

    情緒明顯的低落，回來后的狀態，這令裴清十分擔心她的精神狀態。宋寺澄從小到大都算不上是個叛逆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的聽話，她和宋府對她的教育也算得上是放養了。這么多年，宋寺澄都在按照她和宋府的設想一樣，好好長大，好好成為一個好人。

    哪怕是分化成Omega后，除了被軍校拒收后的那一個禮拜，情緒上有明顯的低落。這還是裴清第一次在家里看到宋寺澄如此低落的模樣，她坐到了女兒的身前，將僅過了一晚上就看著憔悴了不少的女兒抱入懷中。

    是她不稱職，作為母親，她并不能給宋寺澄任何建設性的意見。

    聞著母親身上好聞的味道，宋寺澄合上了眼眸，她埋首在母親的脖頸間，低聲：“媽，她們都罵我。”

    罵我不知廉恥，罵我人盡可夫，罵我是婊子，罵我……

    今天的天氣并不好，呼嘯的風裹挾著大顆的雨滴落在窗戶上。噼里啪啦地，又沉又重。

    鄴城久違地下了冰雹。

    母女二人誰都沒有說話，此刻門口卻是傳來了動靜。二人一齊看向門口，只看到穿著一身軍裝的宋府轉身收了傘，高大偉岸的身子背對著母親，待他將傘套好放好后，這才轉過身，沖著母女二人笑道：“外面雹子太大了！幸虧老子跑的快，要不傘都打漏了。”

    客廳的窗戶沒有完全關上，外面的聲音依舊很大，宋寺澄瞥了眼外面。她家所在的家屬大院是在邊上，坐在這個飄窗上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小道。清湖街道地理位置敏感，不允許任何私家車進入，也為此，小道上也甚少有人經過。平日里都沒有幾個人，何況是今天。

    可遠遠地，宋寺澄好像看到了一個身影。

    那人撐著傘，大顆的冰雹落在傘面上，砸在她的腳邊。宋寺澄本能地瞇起了眼睛，仔細看著那人狼狽的模樣，忽的，她站起了身，一把拿過父親剛剛裝好的雨傘，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你干嘛去！外面那么大雨！”

    裴清看到她出門，忙不迭地跟在她的身后，詢問。

    宋寺澄跑的快，沒有聽到母親的問話。電梯過于緩慢，她直接推開了安全通道，準備走步梯。

    看著女兒這幅焦急的模樣，宋府的神情有些冷峻。他從外面開會回來，自然是看到了站在大院門口的有個人，那人也試圖和他說話，可直接被他忽略了。

    宋寺澄下來的急，腳上還穿著拖鞋。和門衛士兵打了個招呼，走出了大院，來到了渾身狼狽的沉清潤身邊。

    又有一輛軍牌車輛回來，宋寺澄站在外側，眼看就要掛到，沉清潤連忙將她護在懷里，二人一齊往道路里側站了一些。

    “哎呦，小宋，你沒事是吧？”車子內的人認識宋寺澄，見到她也有些驚訝，詢問她剛才是否被碰到了。

    在沉清潤的懷里，聽著她的心跳聲，這些日子以來的沉郁好似頓時消失了一般。宋寺澄仰起臉，沖著那人笑了笑，高聲回答：“范叔叔，我沒事。您趕快回去吧。”

    寒暄兩句，車子開走。

    沉清潤自然而然地放開了宋寺澄，手卻順著她的胳膊，握緊了她的手，她垂首看著宋寺澄，露出一絲釋然地笑容來：“寺，我解決了。外面不會有人說我們的閑話了。”

    她笑的天真，宋寺澄看著她的笑容，也不忍心說出陸暖那邊給的反饋。她將沉清潤的傘收了起來，讓她站在自己的傘下，握緊了沉清潤的手。

    “好，那，陪我回家？”

    宋寺澄聽見自己這樣問沉清潤。

    冰雹砸落在傘上，吧嗒吧嗒的聲響，與之一起響起的是沉清潤拒絕。

    “下，下次吧。我沒帶禮物，不，不合適吧。”若是在平時，沉清潤收到這樣的消息自然是欣喜若狂的，可是此刻，她有些躊躇。私密視頻的事情剛出，還算不得完全解決了，天氣下著冰雹，她什么也沒有帶，衣服也濕了大半，狼狽的像條喪家之犬。

    這樣怎么見宋家父母。

    不行，不行的。

    而且，有件事情，她也是需要同宋寺澄確認的。

    見她很是緊張，宋寺澄并沒有說什么，不過神色還是有些變化。她攥著自己的衣角的手指漸緊，過了好一會，這才松開。她重新笑了起來，溫和的笑容搭配上她的桃花眼，顯得是那樣的溫暖，沉清潤看著這幅樣子的宋寺澄，情不自禁地親吻她的唇角。

    “寺，我愛你。等風波過去，我們就結婚吧，好不好？”

    漫天冰雹，一把大傘下，兩個身子近乎濕透的人，雙目對視著。

    良久，宋寺澄重新抱住了沉清潤。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就是很想哭，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腦海里那些莫名其妙出現的負面情緒，她拽著沉清潤的衣角，一句話都說不出。

    結婚。

    和沉清潤結婚。

    沉家真的能夠接受她嗎？一個被人唾罵，被人窺盡隱私的Omega，她真的可以嗎？

    宋寺澄想要問沉清潤，可還沒等問出口，沉清潤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沉汝帛。

    縱使還有什么話想說，宋寺澄此刻也沒有想說的欲望了。她從沉清潤溫暖的懷抱里退開，示意她接電話。

    沉清潤并無半點避諱的意思，她聽著沉汝帛的訓斥，眉頭緊緊地皺著。聽到那邊已經說完，這才開口反駁：“母親，楊志宇、康文鑫、彭曉侃這叁個人，明里暗里做了多少利益輸送，小懲大誡根本毫無警示作用。一一擊必殺才能止住作惡的念頭，既然你把沉氏放在我手上監管，那就該尊重我的意思。”

    這是第一次，沉清潤對著沉汝帛說出這樣的話來。不說電話那頭的沉汝帛，就是宋寺澄都怔愣在了原地，她仰著頭呆呆地看著面色冷峻的沉清潤。想到她為何忽然插手沉家的事情，整個人就幾乎不可查覺地僵住了，就是身子都開始忍不住地顫抖。

    因為她。

    沉清潤要接手沉氏了嗎？

    她要做令她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過往的宋寺澄向來是希望沉清潤能夠接手沉家的，可當這一幕真的來臨時，卻是如此的刺眼。她的淚水盈在眼眶，負面的情緒將她籠罩。她垂下頭，使勁眨了眨眼睛，對著沉清潤說道：“阿潤，幫我約一下你母親的時間，我想見她一面。”

    聽到這樣的話，沉清潤一怔，但隨即還是轉達了宋寺澄的話。

    得到了具體時間后，宋寺澄微微一笑。擁抱了一番沉清潤，隨后將兩個人的傘調換，走出了沉清潤的傘，她朗聲道：“早點回去吧那就，拜拜。”

    宋寺澄的態度有些反常，沉清潤情不自禁地皺眉。但此刻剛剛經歷過私密視頻的事情，宋寺澄有情緒上的變化倒也正常，沉清潤便沒有多想。

    目送宋寺澄進了大院門，沉清潤這才離開。

    次日，聚量科技總裁宋寺澄接受采訪的直播詞條霎時引爆了全網。

    宋寺澄難得穿了一身正裝，深灰色的女士西裝將她完好的身形勾勒出來，原本動人魅惑的面容，因為此刻的面無表情顯得有些氣勢逼人。

    主持人坐在鏡頭外，宋寺澄直面鏡頭，翹著腿，聽著主持人的串稿詞，面無表情。

    “宋寺澄，是聚斂的CEO，也是一個網紅。企業家應不應該成為一個網紅，這本就是一個極具爭議性的話題。而在近期，宋寺澄更是公開了自己的第二性別，控告一位女性試圖強制猥褻她，據悉這位女性是其女友的前未婚妻，也因此引發了諸多爭議。為此，今天我們特別邀請來了宋寺澄，宋總。讓她同我們講述其中的故事。”

    “宋總您好，我是新聞事業部的路人戊。據悉有很多的人想要采訪您，能說一下您為什么接受我們的采訪嗎？”

    一句廢話，宋寺澄換了個腿，聲音冷淡：“自家事業部，自家平臺，自家流量，自家總裁。”

    “的確是這樣，十分感謝宋總撥冗參加我們的采訪。那是首先第一個問題，關于外界說您對計某某的控告是有別的目的，對此您有什么解釋嗎？”

    “計千景在金城試圖強制猥褻我，給我下藥，不是有監控？警方都抓了她了，怎么？有人還想給這種人渣說話，給這種人翻案嗎？”宋寺澄的神情有些不耐煩，她將身子靠在另外一側，“別的目的？呵，真的有。”

    宋寺澄的臉忽地貼近了鏡頭，近日來沒有休息好，令她有了些黑眼圈，但這點并沒有影響她的美貌。反而更顯得真實。

    “我就是要告訴所有人，強jian、猥褻是要付出代價。社會地位如我一般的Omega，也會被猥褻。就這么一個目的。”

    主持人被她這番話說的愣住，在身邊人的提醒下才繼續下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關于您說的第二性別，有人針對此想問，聚量科技作為國內互聯網的巨頭之一，對員工錄用是否會因性別而有區別對待？”

    “原來沒有，不過以后會有。”

    攝像的鏡頭因為宋寺澄這句話猛地動了一下，隨即立刻反應過來。直直地拍攝宋寺澄。

    國內對于第二性別的歧視一直都沒有擺在明面上，像宋寺澄這種身為Omega，還明著說的更是第一人。

    宋寺澄瞥著攝像頭，從一旁拿過了手機，看著直播間內的評論，一點點看著，并不言語。只是唇角的笑，始終沒有落下。

    站在一旁的沉清潤看著她現在的模樣，眉頭緊蹙。之前對于宋寺澄的反應異常的感覺是對的，宋寺澄的確有些不對。她擔憂地看著她，眼睛未有片刻從她的身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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