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微笑道：“她若有仙緣，我說了后就會亂了因果，她若沒有仙緣，我說了只怕你要強求，仍是徒勞。歷練修行之事，旁人插不了手的?！?/br>
    洛凡也明白此中道理，只有放她去過完她這一生的因果，拘她在身邊是害了她。

    洛凡正百無聊賴，四時之神來了，四時之神是他的四個舅舅，洛凡隨他們一起去女媧那兒說話。

    ……

    卻說尹羲被罰抄一百遍《道德真經(jīng)》，還得自己出錢買紙筆，這跟現(xiàn)在某些國家或地區(qū)給花旗國當狗還要自己花錢到花旗國買根爛骨頭跪舔一樣。

    尹羲抄得手抽筋，同樣被罰抄書的還有秦燁，公孫凌表示一視同仁。

    尹羲抄書比秦燁快些，公孫凌到底沒有說過一定要用楷書，于是她能用活體字的，決不寫繁體字，并且她還采用“分工”的方法，裁好紙后同一頁字一起寫，一頁寫一百遍，熟能生巧，越到后頭越是洋洋灑灑，一氣呵成。她寫完后再分揀成一百后訂好，和秦燁一起拿去給公孫凌，這時趙云卿和劉俊彥也在場。

    四師叔劉俊彥覺得徒弟不爭氣要吃小師妹教唆，白了尹羲一眼。

    現(xiàn)在是唐代，還沒有線裝書，秦燁抄的都是幾張紙卷成一卷的，公孫凌倒覺得不稀奇，尹羲卻訂成了一本本方方正正的，公孫凌才奇怪。

    公孫凌翻了翻這奇怪的書，里面的字還是橫著寫的，他一時不知道怎么看。

    尹羲上前指點，閱讀習慣是長期養(yǎng)成的，讓習慣看橫排書的人看豎排是很難受的，讓看慣豎排的人看橫排的書也不習慣。

    公孫凌道：“你怎么寫成這樣？”

    尹羲說：“師伯也沒有說不能寫成這樣。這橫排從左到右、從上到下多好，寫字時就不易沾污了袖子。而且人的一雙眼睛是橫著生的，其實一眼看橫排的文字獲得信息的速度應該比看豎排得要多。養(yǎng)成橫排的習慣，學習的速度就會提高?！?/br>
    公孫凌懷疑地看著她，尹羲說：“我是說真的，人類為何有豎排書寫的習慣，那是因為在漢以前沒有紙，人們都是用竹簡的?，F(xiàn)在的書都是一卷一卷的，也是因為竹簡的原因。時移事易，現(xiàn)在有了紙，一直這樣卷成書多不方便，我訂成冊就不用拉那么長了，看完書還不用卷。

    趙云卿聽著，過來取了她抄的一本書看看，翻起來確實方便，只是他還不習慣。

    “你這孩子，總是要搞些事出來。師兄，你罰她抄書也沒有說不能抄這樣的，眼見掌門接任大典的時間就要到了，我派上下都忙著，我看還是放她出來幫忙吧?！?/br>
    公孫凌冷冷道：“放她出去幫忙，要是幫了師侄們的倒忙，你也別護著，就交給師弟們處罰?！?/br>
    劉俊彥聽公孫凌這么說，這事兒他也不能追究尹羲帶壞自己徒弟了。

    ……

    尹羲和陳婉靜、上官慧等女弟子被安排在縹緲崖下接待別的仙派來的女修去客房休息的事。其實當下凡人仙派修士的實力有限，就算御劍飛行也決不會飛遠，能上蜀山來就是和凡人最大的區(qū)別了。

    掌門接任大典在早上，所以遠道而來的貴客自然要留宿。尹羲帶了昆侖派的兩個女修到了客房，介紹了屋中備有茶葉和煮茶泉水，倒不用跟他們說吃飯的事，大部分修士在出門時是辟谷的。

    尹羲出了院子，卻見上官慧帶了一個身段婀娜的女修到隔壁的院子，尹羲覺得那女修的背影極美，不由得叫住上官慧。

    上官慧微笑道：“小師妹，你有何事？”

    尹羲上前來，說：“我剛剛招呼好了昆侖派的道友，你有沒有需要我?guī)兔Φ模俊?/br>
    上官慧道：“沒有。”

    尹羲忽道：“這位道友是何門何派的？”

    陸玄霜看到尹羲，雖然隔了近一年，她長大不少，可是她仍然認出了她。這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可是陸玄霜知道現(xiàn)在不是發(fā)作的時候，還是明日上了縹緲崖后偷偷去玲瓏塔取到玉玲瓏最要緊。

    陸玄霜改了聲線，優(yōu)雅地施了一個道禮，說：“貧道是蓬萊散修，道號玄空散人。得聞玉華派百年盛世，過來賀喜，也長長見識。”

    尹羲暗想：這么美的背影，長相卻這么普通?？墒沁@雙眼睛又是這么清澈美麗，這雙手也蔥白修長，指頭尖尖。

    尹羲笑道：“好說，好說。山……我熟悉河南道，去年還和師父去過蓬萊。蓬萊的廣元真人，道友識不識得？”（注：唐代山東地區(qū)在行政區(qū)劃上屬“河南道”，其相當于山東省，河南省大部，江蘇省北部和安徽省北部。）

    蓬萊現(xiàn)在也不能叫派了，因為他們是家族式的修道，家主正是廣元真人，雖叫做真人，但是他也娶妻生子。

    陸玄霜說：“貧道平日只在洞府閉關(guān)修煉，廣元真人之名，如雷貫耳，他卻不識得貧道?！?/br>
    尹羲嘆道：“那真可惜，原來我聽你的道號是‘玄空散人’，我還以為你和廣元真人的夫人‘玄靜散人’有什么淵源呢?！?/br>
    陸玄霜尷尬，只道：“何敢高攀？貧道只是一個散修，剛剛閉關(guān)二十年才出關(guān)?！?/br>
    尹羲點了點頭，說：“是我一聽說你是蓬萊來的，就多說了兩句。我就不打擾散休息了?！?/br>
    陸玄霜再與尹羲施禮，上官慧沖她擠眼弄眼一下，才帶了陸玄霜去一間客房。尹羲看著陸玄霜的背影發(fā)著呆。

    尹羲走出客院，不禁喃喃：“閉關(guān)二十年才出關(guān)，但是廣元真人也有一百五十多歲了，這么近都不認識嗎？還真是背影殺手，背影看著身段也太美了，但是一看正面只有眼睛漂亮……難道是易容？”

    尹羲在古代“干壞事”時都是要易容或者扮別人的，現(xiàn)代時法律太過嚴密，她做什么“壞事”沒有成功之前也有一副面具，就像在前世時王君實沒有落迫之前她還要扮深愛過他而不貪財?shù)呐恕?/br>
    既然她自己是這種人，思維自然容易往這方面走。

    除了有正式請?zhí)拿T仙派之外，現(xiàn)在來觀禮的鞏基以上修為的散修也有十幾位，玉華派不能都將之拒之門外。有修真人士來得越多，玉華派的面子和勢力也更顯得大，她也不能直接沖上去追究明白。

    尹羲暗道：如果是易容，她想干什么呢？

    ……

    翌日清晨，玉華派部分外門弟子裝容肅整排排列玉華派大門外，一部分弟子又列在大門之內(nèi)。

    包括原出自一派的瓊?cè)A、瑤華派在內(nèi)的各大仙門的貴客上了縹緲崖，被迎客弟子帶進大門內(nèi)。

    一直越過了云海殿，只見前方豁然開朗，廣場上排列著幾十位入室弟子，除了二十代入室弟子之外，還有公孫凌的八位師弟師妹。

    上首站著赤光真人、司馬旭、葉靈均三位第十八代傳人。這幾位十八代傳人都是金丹巔峰期的人了，可是一直沒能突破。金丹期修為的修士理論壽命極限是一千歲，但是他們之上原來有三位師兄師姐，都在四百多歲沒有突破元嬰就殞滅了。他們現(xiàn)在也都三百多歲了。

    兩百多位賓客走到殿外，他們朝客人施了道禮之后，轉(zhuǎn)身走向真武大殿，然后邀請客人按著門派勢力大小或者修為階段陸續(xù)進場。

    陸玄霜扮演著鞏基后期的散修，處在散修中間位置，并不起眼。

    赤陽真人這時還是掌門，正坐于大殿之上主位，起身向遠來貴客施禮招呼。

    此時公孫凌已沐浴換上了一襲一塵不染的白衣，長發(fā)散于身后，師侄秦燁和李昭榮給他奉上嶄新的衣八卦仙衣和紫色玉帶。

    伸公孫凌一一穿戴好，只余一襲長發(fā)未束，尹羲進了屋子，捧來玉梳、玉冠。

    尹羲見南極冰川披散著頭發(fā)，多了幾分艷麗之感。公孫凌深深望了尹羲一眼，今日大禮，她也請陳婉靜幫她梳了一個凌云髻，頭上插著閃閃發(fā)亮的珠釵，還難得的戴了耳環(huán)。今天她還畫了眉，點了朱唇，從前的男孩子變成了女孩子，女孩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亭亭玉立明媚少女了。

    公孫凌修行七八十年年，一直一心求道，日日鉆研太上忘情，亦不曾將情愛之事放在眼里。

    上一回因為發(fā)現(xiàn)她是女子，一時不防備輕動情/欲之念，他事后剛開始也不太在意，以為終究會忘情無憂，身無掛礙。

    太上忘情之道，本是違逆天道之為。所謂人之“性命”，自來是“性”與“命”互相依存的，要違逆之道談何容易？

    《道德經(jīng)》云：【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br>
    這話說明的是：“道”是在無限的空間支配萬物發(fā)展變化的力量，是具有一定物質(zhì)規(guī)律性的統(tǒng)一體。它空虛幽深，因應無窮，永遠不會枯竭，永遠不會停止運行。作為人類永不停止的“道”就是生存（命）與繁衍（性），生存與繁衍是并存的。人類從嬰兒長成大人的過程就是奔向可以繁衍的形態(tài)狀態(tài)的過程；當成人繁衍的能力逐漸消失，生命也漸漸走到盡頭。由此，再看男人的本性，就是向往著女陰來實現(xiàn)綿延子孫。

    可過不了“人之大欲”，就難以修成道，這就是修仙之所以難。欲念牽動左右情感從來就是出家男修的“難言之難”。

    女修則通常不會選擇修煉太上忘情道，因為真的練成了，她也不是女人了，女人忘不了自己女人的形態(tài)和身份就不能以太上忘情道得道。女子愛惜自己的女人特征亦是客觀天性，女子的特殊形態(tài)亦是繁衍之形態(tài)，失去這個形態(tài)自然不會繁衍，讓自己達到不男無女形態(tài)和精神的永恒。可哪個女子能毫無掛懷地去當個不男不女的人？

    公孫凌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說：“羲兒，你出去吧?！?/br>
    尹羲放下東西，看了秦燁和李昭榮一眼，規(guī)規(guī)矩矩退了屋門，不一會兒秦、李二人也退了出來。

    陳婉靜正捧了靈泉泡的茶水來，只等一下大典時只新掌門人會口渴，秦燁攔住她，說大師伯還在梳頭。

    陳婉靜只好先端著，與另三人候在屋外。他們兩男兩女是新掌門的“儀仗”，像人間皇帝大官都有儀仗隨從一樣，要是掌門接任大典時，沒有個儀仗，新掌門一個人從自己的居所走到大殿去，那也太不好看了。

    公孫凌自己梳好了發(fā)髻，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雖然已經(jīng)八十多歲了，可是他的容顏像是只有二十歲出頭。他的一生孤獨、平靜、冰冷，他也一直追求太上忘情，可是他現(xiàn)在回憶起來，都記不太清這八十多年來的事了，只有她的一切都那么清晰。

    公孫凌看向門外，他明白今日是掌門接任大典，外面已經(jīng)候著無數(shù)的賓客，全天下的道門都知道了他將是玉華派新任掌門的事。玉華派有俗家弟子，可是歷代掌門都出家，修的正宗太上忘情道，當上掌門就絕無可能娶妻雙修。公孫凌覺得自己可以忘情可以舍下，一直回避拖延，此時已然事到臨頭。

    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fā)，膝上的拳頭已經(jīng)握緊了。

    秦燁在門外道：“大師伯，時辰就要到了。”

    公孫凌起身出了門來，陳婉靜奉茶水于他，他道：“放下吧。”

    眼見公孫凌徑自往真武大殿的方向快步行去，四人連忙跟上。

    不一刻到了大殿之外，十九代的三弟子張翼遙正候在這里，說：“大師兄，你終于來了?！?/br>
    公孫凌卻未等張翼遙傳報，讓弟子高奏雅樂，就步入大殿。

    大殿內(nèi)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公孫凌走到赤陽真人身前，拜到在地，說：“師父恕罪，徒兒修為太淺，不能接掌我派山門。”

    滿場嘩然，倒是赤陽真人還以為是他突然要來“三請三辭”之類的，只是一愣，復又笑道：“凌兒，你這是何必，為師近年閉關(guān)，都是你代為執(zhí)掌玉華諸事，為師對你甚為滿意，你不必再推辭了?！?/br>
    公孫凌磕了一個頭，目中忍著復雜的難堪，咬牙道：“徒兒修為難進，只怕無法帶領(lǐng)我派立足仙門。徒兒準備還俗，不能接任我派掌門之位，徒兒自知此時才說，有愧師門，任憑師父處置?！?/br>
    這時不但是滿場賓客嘩然，就連赤陽、赤光二道和司馬旭、葉靈均二人也不禁大驚。這本來眾望之下的新掌門接任大典變成這樣，傳出江湖，只怕玉華派今年都要成為笑柄了。

    赤陽真人道：“凌兒，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公孫凌磕了一個頭，說：“師父不要問了，還請師父另擇賢能，徒兒一定盡心輔佐師弟?！?/br>
    陸玄霜看著滿場混亂，暗想：真是天助我也，玉華派越亂，我取到玉玲瓏的安然退出的機會就越大。

    赤陽真人當著眾賓客外人的面心頭再氣也無法責罵大弟子，只有虎著臉忍了下來，冷聲道：“你先退下，此時待會兒再說?！?/br>
    公孫凌再磕了幾個頭后，起身退出殿外，眾賓客都不禁朝這個如雪山清絕的風采男子看去，心中直嘆可惜。

    陸玄霜偷偷看著公孫凌的背影，若有所思。

    雖然陸玄霜遇上柳夢龍那個盛世白蓮花時馬有失蹄，把好處都奉到他面前了，可是陸玄霜畢竟是千年狐貍精，千年以來，她見的多了。

    陸玄霜在后期也未必不是將柳夢龍當過飛升的一個情劫。柳夢龍另娶她人、繁衍子孫正是佐證了她執(zhí)與不執(zhí)，放與不放之間的境界，加上玉玲瓏的幫助，她終過情劫，脫于凡俗，渡劫飛升。

    陸玄霜暗道：情劫難過，像公孫凌這樣雪山清絕的人物，只怕心中熱情如火。人類修士多是偽君子，還是相公最好。

    作者有話要說：古代傳說神話人物的淵源很復雜，連不同的影視、游戲、小說，伏羲、女媧設定也有所不同。除了歷史考紀，封神演義或者創(chuàng)世神話，伏羲女媧都是非常厲害的人物。有人說盤古開天辟地，女媧創(chuàng)世，伏羲創(chuàng)神族制定天道眾生法則。但作者不那么激進，采用伏羲“算透天道”，二人創(chuàng)了妖族和人族功德成圣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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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坑狐貍精（11）

    公孫凌出了真武大殿, 諸多同門的注視并未給他那樣大的壓力，他一直壓在心底的石頭像是放下了。

    他已然想通，他無法證得太上忘情, 終有一日要和他的前輩們一樣迎接殞落，輪回轉(zhuǎn)世。

    趙云卿追了上來，叫道：“大師兄, 為什么會這樣？到底是為什么？”

    公孫凌看著他，說：“師弟, 將來你來當掌門吧，我全力支持你。”

    “我怎么成呢？大師兄, 你若有什么困難，讓我?guī)湍惆??！?/br>
    趙云卿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要當本派的掌門，他素來和公孫凌焦不離孟，也一直敬重這個大師兄，自知修為有所不如。

    公孫凌垂下眼睫, 苦笑：“你幫不了我?！彼鋈豢吹搅撕竺娓鷣淼囊?，她正小心翼翼站在十幾米遠, 擔心他可又不敢靠近。

    公孫凌目光溫柔了三分，微微揚了揚嘴角, 然后轉(zhuǎn)身走了, 趙云卿再叫他，他也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