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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烏衣行在線閱讀 - 第75頁

第75頁

    哪怕天資聰穎,才華橫溢,也至多只能做個六品小吏,屈居人下,處理士族不愿做的雜物公務。

    沈謝衣起先身為士族,后又淪為下賤。自然更加知曉士庶之隔,世皆不同也,如云泥之別。所以不敢言己志向。

    這般將飯菜送至他面前,若都不敢伸手去取,那此子也不堪棟梁之用。謝幼安如此想著,便默不作聲等著。

    “愿治一小縣,使民富足安定,或者為賢明君子之下手,振興禮樂教化。”他思考許久,方慎重地道。

    他說的這些志向,均是寒門之子能做到的極限。顯赫清閑官位被士族牢牢把持,連縣令都由次等士族cao控。剩下的都是□□品小吏。

    看來還不明白,讓他改姓的意思。

    “謙虛矣,若是讓你治一郡,勸耕務農(nóng),禮樂教化,豈不妙哉。”謝幼安想了想,自己也不能隨意許諾,便道:“待到了建康城再說,你先養(yǎng)好身體,和臉。”

    晉人追捧美男,若臉生得足夠俊秀,哪怕才華不顯也是無礙的。沈謝衣臉龐微紅,大概是羞惱了,低低地道:“是。”

    謝景恒在旁看夠熱鬧,待他退下,才道:“我送你回徐州,顧子緩送你回建康城。”

    “為何忽然改主意了?”

    “怕你的郎君胡來,我只好當水袖善舞的角色,穩(wěn)定軍心去。”

    謝幼安頷首應下,謝景恒猶是不放心地道:“乖乖回建康城,別再多生事了,王燁之可都被陸恒掄軍棍了。”

    “他不會因此事遷怒的吧?”

    “怎么不會,王燁之在軍營里喝了點酒,被人抓了現(xiàn)行。”謝景恒幸災樂禍地道:“雖然是他的錯,但你家郎君分明借著這個錯處,以權謀私的好好發(fā)揮了,打了他二十軍棍。”

    “教他行軍還喝酒,活該被責。”

    高陽郡到徐州,馬車走了大概兩日多。謝幼安坐在車內(nèi),猶自不甘地想著,她從慕容燕脫困,陸恒竟然沒有半點擔心,原來還以為他會來見自己。大概戰(zhàn)場膠著,但為何書信也無。

    雪小了許多,踩在腳下有微弱的吱嘎聲。

    謝幼安眸光越過茫茫細雪,定定看著遠處一點,靠近細看也是個商隊。看來是顧子緩到了,她認清馬車上的標志。

    車隊停下,踉蹡地跑出個女郎,身著深色冬襖,很快來到謝幼安面前。抬臉已是雙眼淚光,道:“女郎還好吧。”她擦掉甘棠臉上的淚,笑道:“這般天還哭甚么,臉都凍僵了。”

    謝景恒從她身后走出,上前同顧子緩說話。

    兩隊人馬交換領頭,不久便要繼續(xù)上路,一行人將上戰(zhàn)場,一行人往回建康。

    “甘棠無能,讓女郎受苦了。”甘棠眼眶微紅,道:“若是璇璣jiejie在,便不會那般束手無策,只知逃跑。”

    彼時遇到奇襲,謝幼安帶著甘棠往回跑,后有士兵追趕。她體力不及甘棠,裹發(fā)的帽子又掉了,目標太明顯跑不了。便讓甘棠一人先跑,不然難道陪她一塊兒被抓。

    “關你何事,我也沒受什么委屈。”

    千說萬說,甘棠終于心緒好了些。待她上了馬車看見沈謝衣,有些驚訝地看著謝幼安。

    “逃難路上,不便弄很多馬車。”謝幼安笑了笑,解釋道:“這是傷者自然騎不了馬。他是陸恒的從弟。”

    “安西將軍的從弟?”甘棠打量了下,不自禁地道:“原來如此,不愧如此的俊秀。這傷是戰(zhàn)場上弄的吧,真乃勇士。”

    她一說安西將軍,沈謝衣立刻想起了,陸恒這個何等耳熟的名字。當下眼眸望著謝幼安,掩不住地震驚之色。

    謝幼安朝他看了一眼,意在安撫,沈謝衣也如她所愿沉默了,自己慢慢消化這震撼。

    “該啟程了吧。”謝幼安掀開車簾,往外看去。

    果然時候差不多了,顧子緩和謝景恒交換隊伍,馬車繼續(xù)向前走。甘棠有許多想問的,但顧忌著不熟悉的沈謝衣,遲遲沒有發(fā)問。最后忍不住地道:“那幫雜碎可讓女郎受苦?”

    “平日里的沉穩(wěn)哪兒去了,見我缺胳膊少腿了?”謝幼安身邊只有耀靈咋咋呼呼,大哭大笑的,甘棠最是冷靜。

    實是這才太嚇人了,兩國開戰(zhàn),落入敵手。還是兇殘生啖人rou的鮮卑慕容。

    “誰知那些胡人會做什么。”憤憤過后,甘棠終于鎮(zhèn)定了,道:“將軍定然會替女郎報仇。”

    “徐州被奪,兗州也大半重歸晉朝。慕容垂極力想搶回兗州,又要封鎖掉消息,怕人心惶惶,引來北燕分食。”躺在馬車上的沈謝衣,忽然插話道:“慕容燕,快要亡國了。”

    謝幼安微笑不語,不辯喜怒。

    夕陽落下,顧子緩命商隊停下,原地扎營。

    謝幼安下了馬車,甘棠去拿晚上的食物。她便走到顧子緩身邊,這才打了個招呼,對他道:“幼安任性荒唐,勞煩師兄護送了。”

    顧子緩說道:“知是任性荒唐便可,日后不可為之。”話落,他低咳一聲,旋即不可遏制地咳嗽,掏出錦帕捂住唇。鎮(zhèn)定自若,顯然不是新病了。

    謝幼安沒想到他會這么說,一時無語。又見他咳得厲害,忍不住地道:“身體無慮吧?”

    “無慮。”說完這兩字,顧子緩轉(zhuǎn)身離開,看得出在極力忍著咳。

    謝幼安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顧子緩是師父的得意弟子,醫(yī)術也習得不錯,若是普通小疾,為何會咳得這般厲害。一時心有惶恐之意,許久,嘲笑自己太過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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