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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我讓子嗎?” “不要。” 幼清雖答的有骨氣。但她畢竟年幼,才初學圍棋,粗略懂一些些的布局戰(zhàn)略,陸恒又偏偏下得極好。在半點不讓的情況下,幼清的黑子很快被白子殲滅一大片。 見自己執(zhí)的棋子仿若刀俎魚rou,被陸恒吃掉一片再一片。 幼清小臉嚴肅極了,唇抿得緊緊,伸手攪亂了棋盤,道:“我輸了,再來。” 陸恒讓了一子,她也是很快輸?shù)貌豢赏旎亓恕P∈忠簧煸俅文▉y,道:“輸了,再來。” …… 等到陸恒讓三顆子,幼清才和他稍稍能下得起來。她杏眼緊盯著棋局上的一小塊,黑子儼然要將白子殲滅,她一子落下,吃掉了陸恒不少子。 正瞇著眼笑得洋洋得意,陸恒依舊沉著落子。又是兩手后,卻見幼清右上角上一大塊棋子全失。她走得太急,只顧著眼前沒細思身后,被陸恒以一小片白子當餌,拿下了這局。 幼清哀嘆一聲,皺眉臉趴在棋盤上,頗受打擊。 “再來一局?” 她抬起臉,很是懊惱的模樣,撇撇嘴,道:“下不過你,不玩了。” 陸恒實在不會哄小孩,想了想又道:“那讀會兒毛詩?” 幼清臉上愈加懊惱,連道:“不要——”此時門被推開,幼清探頭去看,見到一角青衫裙,猛地撲了過去,聲音凄慘:“姊姊他欺負我!”語氣怨念,駭?shù)藐懞闶掷锏臅硪幌聸]拿住,啪地掉在了棋盤上。 謝幼安一把抱住幼清,驚訝問陸恒道:“怎么了?” “方才和我下棋輸了幾局。” 謝幼安喔了聲,哄她道:“幼清乖,等你再長大些,便是十個陸將軍也不是你的對手。” 陸恒無奈地笑了笑。 幼清抬起臉,滿臉糾結(jié)道:“真的?” “真的。”謝幼安笑道:“在這兒用了晚膳,姊姊再送你回家。” “這蝦仁不好吃,魚也腥氣得很。”飯桌上,幼清咀嚼著嘴里的白飯,眼睛轉(zhuǎn)了一轉(zhuǎn),開始胡鬧道:“這魚在火上蒸了三天?怎么rou又腥氣又老得很。” 見陸恒不理會她,她便對謝幼安道:“姊姊今晚不如跟幼清回去吧,不管王家謝家,魚rou都又鮮又嫩的——” “幼清,食不言。” “喔。”幼清撇撇嘴,低頭扒飯。直到幼清走時,嘴依舊撅得高高,還瞪了陸恒一眼。 “看樣子我是把她得罪了。” “怎會,她若真記恨上了你,便是半個字也懶得同你講。”謝幼安依舊是笑道:“本以為小幼清會把你折騰的夠嗆,怎么看來竟是相反的?” 幼清看樣子撒嬌撒癡的,其實骨子里驕傲得很。她能這樣和陸恒說話,已經(jīng)算是很“看得起”他了。 “我也就下棋擅長些,還能下不過六歲幼童不成。” “千萬別讓著她,幼清性子越挫越勇,說不定你還能讓她快些長進。” “有你在她身旁,還需要我來激勵?” “她從小崇拜我崇拜得緊,便沒有把我當普通人來看待。我再是下棋下得好,她也不當回事。”說到幼清,她眼神總溫柔得很,想來心里是極寵這孩子的。 陸恒笑道:“那看來以后下棋還是不能讓她。” 天色昏暗,兩人站在府外,目送幼清的牛車離去。 謝幼安本來心情不錯,但忽然想到白日陸恒在雅間里說的話。她眸子轉(zhuǎn)而看向陸恒,眼里有一縷月光的清輝,欲語還休,漂亮極了。 陸恒看著她道:“怎么了?” 武有郗家,后有陸家,看似勢在必得了。 但謝幼安就是知道,這事這樣是不會成的。 “你今日去做什么了?” “在茶館談?wù)摴隆!彪m心底疑惑,但他還是誠實答道。誰知謝幼安忽然道:“你若是真想要北伐,應(yīng)當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助你呢。”她眼角彎彎是笑著的,卻讓陸恒一瞬失措。 他喚了句“幼安”,便不知該說什么。顯然是驚訝極了。 謝幼安背過身去,她原是不該說這種話的。這種本就不會成真是事,既然陸恒不說,她就應(yīng)當做從不知道。平常一旦推算完利弊后的事,她便幾乎沒有更改的。 心中仔細地想了想,何以落在陸恒身上,便屢屢不作數(shù)了。怔怔地出神一下,身后陸恒說道:“不問我為何想要北伐?” “北伐加官進爵,何人不想,沒什么要問的。” 半響,陸恒不再說話。 謝幼安回過神來,便見他默不作聲,一副被她欺負了的神情。 雖不記得方才隨口答了什么,但她此時心中很想笑:“尊君死于燕人之手,我再糊涂總也記著的,你想要北伐太正常了,沒什么好問的。” 謝幼安正色道:“但你想要北伐,怎樣也不該瞞我的。” “我其實不愿讓你插手。”北伐對此時的陳郡謝家沒什么好處。他不想她夾在家族和他之間,被逼著做出抉擇。不想讓她為難,干脆便想隱瞞到底,撇開謝家。 陸恒不語,她慢慢地道:“我來助你謀劃,可以相信我?” 他不答,只輕嘆,轉(zhuǎn)而道:“若是北伐,我至少一兩年回不來。舍得嗎?” 肅殺的秋冬待上一兩載,黃沙戰(zhàn)場,廝殺一起,血流在萬里地面濃稠的凝住。慕容氏驍勇善戰(zhàn),那是真正轉(zhuǎn)瞬生死之地,他很可能再也回不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