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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茹看她的眼神,就跟看親姐兒一樣的,九思嘆了一聲, “你這事情跟我講一遍就夠了,旁的任何人都莫要再提,那些信你若是要留便藏好, 不然就拿火燒干凈。他如今是大家公子哥兒,行事放浪些外頭人頂多笑話兩句,可你是侯府小姐,若是被人看出端倪逮住把柄, 嚼舌根的人只會說你行事不檢點,那是關乎一輩子的名聲。” 道理說得明白通透,婉清慎重點頭應下,九思把目光挪到她隨侍的兩個丫鬟身上,都是普普通通不打眼的長相,是越姨娘入府時放在季婉茹院里的,一路從灑掃丫鬟升上去,偏偏還躲過了季婉清的眼睛。 自己這個meimei,從來不是個呆愣怕事的人。 幾句話說解開,季婉茹瞧著九思的神色,挑好聽的話說與她聽,兩姐妹打打鬧鬧似又與從前無二般。 許mama出去端了碟府里剛進的福橘,說是南邊過來的,個頭小小汁水卻多,還甜得很,九思嘗了一瓣兒,覺得有些膩口,橘子這樣甜跟浸在蜜罐子里面長出來的一樣,還是酸些的嘗起來有滋有味。 半攏站在旁邊,不住的說:“聽別人說,嶺南的橘子和咱們這一代的不大一樣,好吃不說,卻說吃再多都不上火氣,也不必擔心像往日貪嘴多嘗兩個嘴里就生燎泡。” “就你眼饞。”婉茹笑她,“三jiejie快給半攏吃上一瓣,免得她半夜都睡不安生。” 九思笑著把手里剝開的橘子丟過去,半攏開了橘皮,一口就是半個。 婉茹坐了一會就要走,九思看她倒是挺愛吃這橘子,分了半籃子叫她帶回去和姨娘一起吃,又把另外的半籃子挑揀了好的讓芙巧送去給祖母。 季候氏那邊自然不缺這些玩意兒,一碟橘子回了一副宋大家造的筆墨紙硯。 芙巧抱了滿懷筆墨紙硯回來,喜笑顏開,“咱們老夫人出手就是不一般的,這宋大家的珍藏拿來做橘子的回禮。” 許mama接過來給九思看,道:“小姐是老夫人最親的孫女兒,自然要珍視許多。” 九思細細看盒子里面刻了宋徽造的紫檀鑲金邊狼毫,還有一尊鹿鶴飲泉的雕硯,實在精妙無比。她細白的指尖從上邊輕輕帶過,抬頭笑著說,“用匣子好好收著,這樣好的墨硯我用也是耗材。” — 東院的糕點一日接一日的往外送,劉mama也不再請示過就直接收下,讓下面的丫鬟分食了便是。季宗德那邊倒是每次冬忍送進去,都是拿了空匣子出來。 林氏看到冬忍提回來的空匣子,拉住季婉清的手喜出望外道:“你祖母應是解氣了,曉得再過些天就是她的壽辰,這府里怎么都要我來幫襯著才行。快再想想法子,光是做糕點還不夠,還要你父親那邊松了口去勸解才行。” “要不你讓丫鬟傳個話給季九思?”林氏看著女兒一張如花似玉的臉,道:“你們是姐妹,你寫信去求求季九思,語氣懇切一些,她在你祖母面前說得上話,會幫忙勸勸的。” 季婉清只覺得好笑,她這個母親怎么這般天真。求季九思說好話,怕只能等她們老死于富春居中。 她不出聲,林氏就著急,“欸,你說準句話兒啊,只是寫封書信,又不是讓你親自去季九思面前做什么。往日你是最有成算的,如今這般境地你倒是沒辦法了,以后不可能就在這寬口屋子過一輩子啊。” “母親不要急。”季婉清握住林氏的手道,“大jiejie去了林家,外祖母定然會幫著想辦法。” 林氏話聽進去,卻又覺得林家人怎么靠得住。 “你外祖母能有什么法子啊?”林氏皺眉,“上次來該說的便說過了,便是有用的辦法也沒商討出一個來。” 季婉清笑著搖頭,避開四下丫鬟,輕聲道:“不是外祖母,是安姨。” 林氏大驚,“你外祖母最不喜歡林安素,怎么會聽她的話?” 季婉清看了眼站在外間的冬忍,緩緩道:“外祖母自然是不會聽安姨的話...但若是崎哥哥說出來的呢?” “林安素又回娘家了?”林氏眼生羨慕,心里泛酸的嘀嘀咕咕:“她倒是在章家混的開,一年回去幾次娘家不說,還能把崎哥兒帶回去小住,還是生哥兒的有福氣啊。” 季婉清聽到最后一句眉頭慢慢皺起,卻沒說什么,端起案幾上的熱茶往嘴里送了一口,喝進去發覺水太燙,抬手讓冬忍過來添茶。 冬忍取了茶壺給杯中添茶,季婉清含著愈發痛起來的舌尖擺手攔住,面上幾分微乎其微的不耐。 她垂頭侍立一旁,察到二小姐的神色,心下突的惴惴不安。 — 九思讓半攏一直注意著花房的動靜,這幾日卻突然安分了下來。她讓丁硪去尋的賬房先生倒是找來了,只是不方便帶進內院,她親自去外院看的人。 青布衫子,頭上插了木簪束發,叫羅忠,四十來歲,家住祥安胡同,瞧上像個有些傲氣的教書先生,說話卻是有條有理,不驕不躁。問從前是做什么,那邊還恭恭敬敬的拱手回答,說是以前教的就是《九章算術》,中了秀才后家中實在清貧,便去藥鋪子里面做了幾年學徒,算盤擺秤都還算可以。 這句還可以實在是太過謙虛,九思拿給他的是珠寶鋪子做了假賬的那冊本,羅忠一炷香的時辰就圈出了個大概,腦袋眼睛都尖利的很。人能干,九思給的賞錢便也多些,像馮三寶那樣的便是要這樣的人來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