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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挑了簾子進來,瞧見案頭上的花,眼睛一亮:“花圃園子今天送來的花倒是好看,平日里給咱們院兒都是擱那些游廊上擺的花兒,看得人都厭了。” 采錦看了九思一眼,沒提剛才的話,“哪里是他們送的,這是我自己拿的。” 芙巧撇撇嘴:“我就知道,花房都是東苑的人,哪里會把好的給咱們,都是湊合湊合就送過來了,這好看的估摸也是留給富春居和雅涵閣那邊。” 采錦掐了她腰間的軟rou,“別一張嘴快著就什么都說,隔墻有耳呢!” 芙巧吐了吐舌頭,“也只是敢在小姐這兒說兩句了,哪里敢去別處學舌。” 芙巧一打岔,方才的話題就截了,許mama在屋里團團轉了兩圈,手抄在腰間,“我去花房那處看看這花是哪里送來的。” 九思明白許mama的心思,老人知道的多也總要想的多一些。她看了眼芙巧:“您別去,讓芙巧去。她平日里在府里的交好多,去問兩句也方便。” 許mama步子停下來,知道自己過去太扎眼,也點頭道,“還是芙巧過去妥當些。” 芙巧喜滋滋的領命下去了,腳步也輕快。雖說她和采錦、半攏都是小姐身邊的丫鬟,但是差事還是采錦與半攏辦的多,今日得了這事兒她心里就歡喜了,覺著自己也是很有些用的。 早膳時候還沒到,許mama就取了編簍里頭的彩線打絡子,采錦靜得下心,跟著許mama學,手上動作也很快。 九思仰頭靠在軟枕上,人沒動腦子里轉著,祖母拿到扳指還是四年前,季婉清不過十三歲的小姑娘家,就算是聰明能干...北漠的蛇毒又是從哪里弄來的?她手指摸到烏木案幾邊緣打磨光滑的雕紋,輕聲開了口:“你們覺著只憑季婉清一個人能這般順利地做這些事兒嗎?” 采錦眼皮一跳心下一驚,嘴巴張開點兒弧度,心里有想想法也不敢說,二小姐如何都是主子,怎么容她一個下人隨意置喙? 許mama手里動作沒停,抬起頭看九思一眼,慈面淡淡的笑著,“小姐自己心里都琢磨出來了,只是不敢確定罷了。” 九思笑笑,采錦夠穩重也夠聰慧,卻還缺點膽量和圓滑,芙巧夠圓滑機靈人卻浮躁;半攏是個讓人容易輕視的丫頭;許mama是歷經許多波折的老人,一雙眼睛看得透徹,人穩得住膽子又大。 她做直身子,指著許mama對采錦說:“若是以后你要做到管家mama,還要多與許mama學學。” 這就是提點了,采錦垂首諾一聲,要給許mama行禮。許mama放下簍子攔住她,笑道:“我婆子也不能教你什么,況且都是為了小姐,咱們齊心就好。” 九思看著外頭天色大亮起來,廊外有人疾步過來,采錦出去開了門,看見是膳房的婆子,她回來問:“小姐要先用膳嗎?” 九思從榻上下來,采錦伺候著換了衣裳坐去妝臺前梳妝,九思看了眼鏡子,自己皮膚白了許多,眼角那顆淚痣就越發明顯,一顰一笑也跟著媚氣了。 許mama給九思簪了兩朵絹絲纏花,從鏡子里看到她左邊眼角的痣,女子痣長在這一處是夫妻宮的位置,日后姻緣薄淺丈夫離心。許mama皺眉道:“這痣長得不大好...還是早些用藥化掉。” 九思目光從雕花格子穿過去,看到雪松跟著采錦學了兩日,有模有樣的在指揮丫頭擺膳。聽到許mama的話,她收回視線,搖搖頭笑的不經意:“都是無妨的。” 這些都是無妨的,這顆痣從前就化過無數次了,沒隔多久就會長起來。她從古棱淺錢錦紋鏡看著自己日益顯露的顏色,笑意從嘴角鋪開,自己求什么呢? “您又在想什么呢?”許mama見不得九思這樣的神情,十五歲的年紀寡淡的像是山寺里的菩尼。她又添了一朵梅色嵌寶石的簪花在九思頭上,“這個小姑娘戴上好看呢!看這寶石的顏色,走到光線好的地方都是亮的。” 半攏扒開屏風進來,煞有其事的看著九思,“小姐怎么都好看的。” 九思抬頭看她,笑問道:“桃片兒吃完就回來了?” 許mama扶著九思起來往花廳去,回首打趣:“丫頭記得吃完把碟子送回小廚房,上次我去喊你可看見臥房里堆了山高一摞盤子呢!” 半攏羞紅了臉,結結巴巴狡辯:“我明明是分了給其他人的。” 九思坐下凈了手,采錦往碟子里夾了小柱子腌筍干兒,她就著粥吃了一口,“最近...菊月可有跟你說什么?” 半攏規矩的站在旁邊,“她還是一日幾回的往雅涵閣跑,問過奴婢老夫人的病是哪個的大夫看好的,說她家里有個舅舅身患惡疾多年也盼著能治好呢。” 九思聽完沒說話,吃盡一碗粥漱了口,又用熱帕子擦了手轉身去問采錦:“她哪個舅舅?你有聽說過嗎?” 采錦屈身說:“是常mama上面一個親哥哥,最愛嫖賭了,從前在大老爺身邊兒辦事,經常帶著大老爺往煙花柳巷里頭鉆,老伯爺找人打斷了一雙腿攆出去的呢。” 半攏就嘀嘀咕咕:“這樣兒的人,大夫人怎么還放著常mama做了她院里的管事mama,也睡得著。” 屋外面傳來嗐一聲,芙巧從外頭一腳跨進來,“這就是上頭什么主子,底下就什么奴才,若是放了一個品行端正的過去,說不得大夫人還用不順手呢!” “怎么這是?”許mama曉得這姑娘炮仗脾氣一點就燃,“誰把咱們芙巧姑娘給惹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