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從來都是崇尚天的，對生命的最高理想是長生不老，上天成仙，就算沒有人真正去過天上，也沒見過天上是什么樣子，那也要把修行的道場建在離天最近的山巔之上，還要建成想象的天宮的模樣，建筑風(fēng)格越是巍峨雄壯越好，沒有什么可依據(jù)的，皇家的建筑總是最近可以比照的。但建這些是要錢的，沒有了巨大的財力支撐，就算取了很多宮殿的名字，但規(guī)模就要比皇家氣派遜色很多，上面的很多裝飾制式也只能減少或降低一些，或許這里面還有不想惹皇家猜忌圖個清凈的因素，但總的來說方外仙境的氣勢還是有的，這里面山勢的選擇起了很大的作用。

    天璣門選擇在這片龍目山上，雖不是極高之山，但險峻奇絕卻是世間少有，它以真人峰為核心，向外延伸出五道山脊，蜿蜒崎嶇，翠峰絕谷相間其間，名木怪石相映成趣，宛如五條巨龍簇?fù)碓诖耍驹谡嫒朔宓纳巾斨希蟹N天然的君臨天下的感覺，而靈霄殿就建在這里。

    翁銳這段時間對這山頂上的幾座大殿已經(jīng)很熟悉了，因為他在下面每天都能看見，只是沒有上來過，天璣老人以一月為期，要他去闖三道宮門，算算今天已經(jīng)是他上山的第二十八天，還算沒有讓老人家失望，也沒有給師父丟臉。他和朱玉現(xiàn)在正在由季瑜陪同，穿過一條條甬道前往靈霄殿，天璣老人在那里等他。

    等他們進去的時候，翁銳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有不少人，首座上坐的是一位銀發(fā)長冉的老者，想必這就是天璣門門主天機老人了，還有幾位他都見過，除了宓陽和他另外的兩個師兄顏旭魏辰，還有他們的兩位師叔天成子和天玉子，龍玉也坐在里面。

    “晚輩翁銳拜見天璣前輩，”翁銳急走兩步上前施禮，并呈上玉虛真人的親筆信：“這是玉虛真人給您的親筆信，他要我面呈給您。”

    “晚輩朱玉拜見天璣前輩。”朱玉也跟著上前施禮。

    “在我這里不用那么客套，”天璣老人接過信放到一邊，看也沒看道：“我和你師父同為道門中人，我小他兩歲，我稱他為道兄，你就稱我為師叔吧，這也聽著舒服一些。”

    “但師父并未收我入師門。”翁銳也知道這個輩分，但他還是有些顧慮所以才稱前輩。

    “那老東西倔得很，弄那么多破規(guī)矩，”天璣老人笑道：“他能給你傳藝我就認(rèn)作他的門下，他要不愿意你就投到我門下來，哈哈哈。”

    其實這幾句話天璣老人還真不是隨便說的，天樞老人教過的人很多，也不是誰都能來這里叫師叔的，翁銳這一個月的表現(xiàn)他從心里面確實喜歡，甚至有點嫉妒，天樞子這老家伙的眼光確實不錯，翁銳確實是個好苗子，在他心里都在暗暗盤算，如果能有這么一名弟子，或許都能承接他的衣缽，天樞子真要看不上，他真能把他給收了。

    “天璣師叔說笑了，”翁銳道：“師父或許有他自己的苦衷。”盡管沒有入門，翁銳也要表現(xiàn)的不卑不吭，不能把師父的人給丟了。

    “什么苦衷，我看他就是倔，”天璣老人道：“好了，不說他了，還有兩位師叔你也一并見過。”

    “翁銳拜見天成師叔、天玉師叔。”翁銳向天成子、天玉子施禮道，朱玉同樣跟著施禮。

    “呵呵，好說，”天成子道：“我們已經(jīng)見過。”

    “剩下的他們幾個你就以師兄弟相稱吧，”天璣老人一指幾位弟子道：“你們也已經(jīng)熟悉了吧。”

    “是的師叔，”翁銳又向幾位師兄行禮：“見過幾位師兄。”

    “翁兄弟好！”幾位師兄同時向他還禮問候，宓陽嘴跟著動了動，啥也沒說，但在師父面前禮還是行的有模有樣，看來他心里確實有些別扭。

    “爺爺，還有我呢，”龍玉已經(jīng)等不及了：“他們都稱兄道弟，我怎么辦啊？”

    “你當(dāng)然跟著叫師叔啊，哈哈。”天璣老人會心一笑。

    “這怎么行，”龍玉急道：“他只比我大那么一點點，我都叫他翁大哥一個月了，玉兒也一直叫我龍jiejie，這不都亂了嗎？”

    “哈哈哈，江湖兒女沒有那么多窮規(guī)矩，”天成子笑道：“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哈哈哈，我看行，”天璣老人笑道：“好啦，你們都坐下說話吧。”

    “龍jiejie。”朱玉見了龍玉也很親熱，很快就被她拉倒一邊坐下，翁銳也在下手坐下。

    “翁銳，你這一個月就闖了我九宮門的三道門，有何感想啊？”天璣老人問道。

    “回稟天璣師叔，”翁銳道：“翁銳承蒙師父不棄，從十歲開始練武，至今也有七八年了，他老人家教給我們的就是一些劍理和運氣之法，連唯一的一套道家基礎(chǔ)劍法‘混元劍’也是委托我祖父代教給我們的，剩下的就是我們自己練，自己悟，所以我這劍法就練得有點隨心所欲，亂七八糟漏洞百出，屢屢挨打不說，還經(jīng)常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就算是明白自己身上破綻，也總有點心到手不應(yīng)的感覺。這回到了龍目山天璣宮，呈蒙師叔開恩，讓我到九宮門里歷練，我才知道很多招數(shù)不是想到悟到就能使出來的，很多破綻不是你知道就能補起來的，這不但需要練習(xí)，還需要高強度的練習(xí)，這樣才能把一個人的潛力最大限度地逼出來，這樣也是逼著自己提高的一個很捷近的法子。”

    “呵呵，說的不錯，”天璣老人道：“但前半個月你幾乎是天天坐在那里，沒見到你怎么練，你怎么提升？”

    “回稟師叔，”翁銳道：“自從師父給了我們‘混沌初開’的偈語讓我們自己悟，很長時間都不得要領(lǐng)，所有的想法都是朦朦朧朧，始終想不清楚，有一次和天靈子打了一架，被他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索性就放松自己，無所顧忌不要命的一通亂打，沒成想空明中有了很多突發(fā)奇想，似乎自己的功力一下子提升很多，把天靈子也打了個手忙腳亂，不知他看到了我劍法中的什么東西，最后也不跟我打了，還問我這是不是‘混沌初開’，我也以為我明白了‘混沌初開’的道理，就順著這個路往下走，盡管有提升，但遇上功夫比你好的照樣沒有多少用處。”

    “你是說在漢中和藺莫伊交手？”天璣老人問道。

    “是的，”翁銳道：“從那之后我就覺得我的劍法破綻百出，我也想了很多方法彌補，但還是解決不了心到手不到的問題，我自己都有點沒信心了，直到那次從道德門里被扔出來，我才明白，我練了這么幾年的內(nèi)力其實都是些蠻力，既沒有練到眼上、耳上，就連招數(shù)上也很不夠。前些天在懸崖邊散心，不覺有些陶醉，凝神靜氣，竟慢慢入靜，從沒注意到聲音到聽到聲音，從模糊到清晰，最后方圓數(shù)丈范圍內(nèi)的風(fēng)聲、鳥聲、蟲聲我都聽得清清楚楚，我忽然就明白我該去練什么了，這樣我就到了練武場。”

    “那里那么嘈雜你能入靜？”宓陽顯然理解不了。

    “開始確實不行，”翁銳道：“但當(dāng)我努力做到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不但能使自己的耳力提升，自己的真元修養(yǎng)也在與日俱進，半個月下來，我自己感覺到就像坐了十五天的關(guān)。”

    這是個顯而易見的道理，內(nèi)功的精進對一個人的改變是全面性的，特別是有了一些方向性的梳理他就更容易見到效果。

    “看來這翁家?guī)熤兜姆A賦確有過人之處，難怪門主師兄那么喜歡，”天玉子對幾個年輕人道：“這里面的很多道理你們也要好好體會體會。”

    其實這也是天璣老人的想法，讓翁銳講講他的感受，既從中能去探尋一些天樞老人的思路方向，也是讓弟子們好好感受一下，利用一下這塊他山之石。當(dāng)然翁銳也有它的考慮，他現(xiàn)在基本上已經(jīng)明白了玉虛真人要他來這里的用意，天璣老人又是當(dāng)今武林頂尖級的存在，就他這點功夫，一是在他跟前根本就打不了什么埋伏，還不如索性實話實說，二是他也不能表現(xiàn)的太過平庸，這樣天璣老人可能連指點他的興趣都會沒有，那他可就真的白來了。

    “看來你師父的不言之教也是教了你不少啊，”天璣老人道：“我也不能壞了他的規(guī)矩，你有什么問的就問，我也只是給你講點道理，怎么修煉也是你自己的事，我這也算是了了玉虛子的一個人情。”

    “您的意思是說玉虛真人要我到龍目山來是為了學(xué)功夫？”翁銳假裝驚道，盡管這里面的道理他已經(jīng)猜出幾分，但他還是要弄弄清楚，知道來龍去脈。

    “那你以為呢，哈哈哈。”天璣老人笑道。

    “可是玉虛真人給我說只要我把信面呈給您，您就可以告訴我?guī)煾冈谀睦铩！蔽啼J道。

    “天樞子那老家伙現(xiàn)在行無蹤跡，居無定所，要找他還真是不容易，要找也是你的事，也用不著你大老遠(yuǎn)跑來就為問一句話，”天璣老人道：“天璣門天樞門同為道門，對武學(xué)大道有著不同的理解，玉虛子自己不愿意講，他把你推到這里來可不就是讓我給你說說嗎。”

    “可是您連他的信看也沒看。”翁銳還有點不死心，他覺得里面可能還會有其他的東西。

    “你說這封信是吧，”天璣老人把它拿到手上：“我說這里面啥都沒有你信不信？”

    “這……”翁銳一時語塞。

    天璣老人打開錦囊外面的火封，從里面拿出一塊絲帛，確實上面一個字也沒有。

    “為什么會這樣？”翁銳有點沮喪。

    “你還沒明白呀，”天璣老人道：“你要急著去尋你師父想幫他，在那個時候讓你先取別的地方學(xué)點功夫你愿意去嗎？”

    “不愿意，”翁銳道：“功夫可以以后再學(xué)，但師父的事不能耽擱。”

    “玉虛子也見識過你的功夫？”天璣老人道。

    “在他面前我確實和玄一師兄比試了一場。”翁銳道。

    “這就是了，”天璣老人道：“玉虛子看出了你功夫的不足，也看到了你的靈性，知道以你當(dāng)時的功夫就算找到你師父也幫不上他，可能還會把事情弄得更糟，所以玉虛子也就為你作了一系列的安排。”

    “您的意思是說還有別的安排？”翁銳道。

    “難道你真的認(rèn)為江湖十大劍士的藺莫伊?xí)橐粋€都尉的兒子把你打一頓？呵呵。”天璣老人笑道。

    “我明白了，”翁銳道：“那場打斗看起來我確實被打得很慘，但他卻用每一道傷和衣服上的破洞指出了我全身的破綻，我這陣子的思索鉆研也都是從他給我留的印記中去考慮的。”

    “孺子可教，說明這頓打沒有白挨。”天璣老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