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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四章早市

    秦漢武剛掛了電話,就聽到里屋傳來了咳嗽聲,抬起頭一看,看到老東西正往這邊張望著,看起來自己剛才的電話和所有的情況已經全部被他看在了眼里,秦老爺子抬眼看了看背上背著包袱的秦漢武,低聲道:“決定了,一定要去那個地方么?”

    秦漢武點了點頭,對著秦老爺子跪下身來,重重的叩了三個響頭,然后抬頭看著秦老爺子沉聲道:“老爺子,我不能再給您盡孝了,以后的日子您就得自己多注意身體,少喝點酒,不然躺在那些亂葬崗的墳包上,難免會有點陰氣侵襲。”

    秦老爺子哼了一聲,摸了下自己的臉,哼道:“老子今年才五十出頭,墳包里的小鬼看到老子我的身子板早就辟邪辟易了,又哪里會有什么陰氣侵襲,惹惱了我,一鍋油全把他們給炸了。”

    秦漢武心中的一點點悲情全部被老家伙這幾句話說的丟了個精光,心里哪里還有一丁點的眷戀之情,沉默了許久站起身,走到秦老爺子的面前,伸出手突然抱住了秦老爺子的背,趴在秦老爺子的耳邊輕聲道:“雖然你總是讓我叫你爺爺,可是在我心里真是拿你當父母來看的。”

    話說完,秦漢武手一揮,把包甩到了肩膀上嗎,背著便往屋外走去,始終沒有回頭。

    秦老爺子看著秦漢武漸行漸遠的背影,長舒了一口氣,有惋惜,有哀傷,更多的是一種難以離舍的類似于父母看著兒女離開自己的時候嘴里長長吁出的氣。

    雖然早晚總是要走的,但是卻總是舍不得,一直想讓他們陪在自己的身邊,聽自己嘮嘮叨叨,就算有時候很多東西并不遂他們的心愿,有時候會有一點小小的茅盾,有時候會小小的吵上幾句話,有時候甚至會有一些時候誰也不想理會,可是更多的時候就是一直在默默的關心著,看著,想念著,在離別的時候從眼中流下兩行淚水,然后期待著下次的相遇,期待著下次的離別,而這些便是家庭的美好,和所有一切不能比擬的好處。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秦老爺子慌忙跑了出去,一只腳上的鞋子甚至都還沒有穿好,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跑出房門之后看著秦漢武的背影大聲喊道::“小武,你今年都22了,知道為什么除開當年我讓你外出學手藝的那幾年外,再也沒讓你出去過了,甚至連你說想出去找份工作我都不肯嗎?”

    “不知道。”秦漢武迷茫的搖了搖頭,對這件事他還真是一直沒摸準老爺子的想法,自己都快25了,外面風景區的普通人早都結婚生子,而自己卻連零用錢都要靠老爺子

    “其實這件事說起來也非常簡單,我之所以不讓你出去,也不讓你工作賺錢養家,為的就是想磨一下你的性子。”秦老爺子慢慢的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誰都知道,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會干幾件熱血上頭的事情。如果在秦漢武年輕性子未穩的情況下將他放了出去,那么憑著他這些年來所學到的東西,十有**會成為別人的工具,倒霉一點的話連小命都得丟掉,畢竟古玩這一行里什么事情都可能生。

    “這次的事說起來雖然是壞事,但對你和小強那小子又未嘗不是件好事呢?”話說到這里,秦老爺子的才慢慢張開了雙眼。

    “我知道了!”秦漢武默默地點了點頭。雖然年紀才僅僅二十出頭,但是無論是心性和想法都和身邊的同齡人有著截然地不同。對于老一輩地話也逐漸能感受到其中地真正用心。要是換做許強的話,也許聽了老爺子這些話雖然不至于當場反駁。但左耳進右耳出那是肯定地。

    一個多小時后,秦漢武在清水鄉的汽車站找到了許強。

    此時的許強精神還算不錯,沒有因為被喬老大追殺的沮喪,只不過在剛一見到秦漢武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當然,那絲不好意思僅僅只存在了一小會,轉背他就勾著秦漢武的脖子興奮的嚷著:“這次咱們兩兄弟終于可以一起闖dang江湖了。”

    “以后只要你不用我的大白菜養就謝天謝地了!"秦漢武沒好氣的沖著許強哼哼了兩聲,對著許強這小子,他實在不出火。而且他知道就算火也是假的,那沒心沒肺的孫子臉皮厚度絕對過城墻。

    “嘿嘿,嘿嘿”許強干笑著,隨即轉移了話題:“咱們這次直接去北京,政治文化中心,總有咱哥倆的出頭之日。”

    二十多年來,無論是吃飯點菜又或是去哪花天酒地,從來都是許強拿主意,秦漢武只管帶個人跟著混就是。

    趕到北京的時候只有三點多鐘。許強手伸到秦漢武口袋里想把秦漢武口袋里的那個手機拿出來,按照那個號碼回過去一個號碼,然后讓打電話的人過來接他們二人,可是手剛伸進去,秦漢武一把便摁住了許強的手,看著許強輕笑道:“不能就這么信了別人,咱們兄弟還是得給自己留點后路。”

    許強白了秦漢武一眼,搖頭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兄弟我最會干什么,可剛一來這北京,倆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萬一踩到了硬點子,這不就是把自己往槍口上送么。”

    秦漢武嘆了一口,伸出手照著許強的腦袋敲了一記,然后輕笑道:“你個豬腦子,難道除了坑蒙拐騙偷,你就一點別的道行都想不到了么?”

    許強不明所以。

    秦漢武伸手攔住了一輛出租車,沖著司機師傅輕聲道:“師傅,這北京城哪里的鬼市最好玩,哪里的物件最多,您就給我拉哪去。”

    司機一聽這話就樂了,抬眼看了看秦漢武,瞇著眼睛笑道:“您就請好吧,”

    兩人趕到潘家園古玩街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五點了。這個時候,正是古玩街早集最熱鬧的時候。兩百多米的街道兩旁擺滿了地攤,人來人往,氣氛相當熱烈。

    暢游在那人潮洶涌的街道上,秦漢武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早集的魅力,那感覺,嘿,甭提了。

    從外表看,這里的早集和風景區的千集幾乎沒什么區別,甚至熱鬧程度還有點不如千集。但是對于真正懂古玩的內行來說,卻能一眼就分辨出兩個集市的差別。

    風景區的千集人是多,不過那些演戲的托絕大部分對古玩一竅不通,雖然看上去他們在專心致志的打量著腳下的古玩,可是那不專業的動作,飄忽的眼神,卻將他們出賣了個干凈。

    古玩街的早集就完全不一樣了,來往的都是對古玩有所涉及的藏友,眼光可能有深淺之區別,但他們卻能表現出對古玩的真正熱愛和專業的眼光。真正的藏友,選器的時候手法拿捏精準,就算是翻來覆去都知道將手捏在古玩的哪個部位。眼光更是能體現出他們與托的區別,所留心的部位都集中在手中藏品的薄弱部位,比如瓷器中的胚胎,胎質,色澤,器形等,欲器中的沁色,欲質,工藝等這才是真正的古玩愛好者,其動作和眼神絕非一般的托能裝出來的。

    “呵呵,這才是真正的古玩集市,今天第一次領教了。”秦漢武現在精神極好,說起話來都流露著興奮。也真難為他了,學了三十年的古玩知識,卻直到今天才見識到真正的古玩集市。

    “啥?你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集市?那你不屬于真正的閉門造車?那些古玩知識都是關在博物館里學會的?”許強顯得很驚訝,他還真沒想過秦漢武這次是第一次。

    “嘿,雖然不是關在博物館里學會的,但是也差不多了,反正真正的實戰經驗沒多少。”秦漢武嘿嘿一笑,一點都不在意暴露自己的短處。

    “怪物!”許強眼睛有點翻白了。

    “哈,好了,不提這個了,你感覺選件什么樣的古玩好出手一點,什么價位的,年份把要求都給我說一下,我好幫著鎖定目標。”秦漢武摩拳擦掌,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幫我選件瓷器吧,清三代的,斗彩粉彩都行,價位在二十萬左右。”

    許強將自己的要求說了一遍,沒想到卻換來秦漢武一記白眼:“你真當我第一次參加集市什么都不知道呢?這種集市里有可能找到真正的清三代官窯嗎?還二十萬?你還真是以為清三代官窯就像大白菜一樣滿大街都能買到呢?我看整條古玩街也就那些門店里有一些,這種地攤上你就甭指望了,除非你運氣好到嚇死人,能在眾多高手的環伺下撿到一個百年難遇的漏。”

    “呃,原來這種集市上賣的都是便宜貨,那我們不是來錯了?”許強顯然也是一個級外行,估計也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早集,還指不定是從哪里聽到的。

    “嗯,不適合你。”秦漢武很正經的點了點頭,然后欣然一笑,道:“不過很適合現在的我!哈哈,看好兜里的錢,隨本大爺采購去咯!”

    看著秦漢武那興奮的朝人群里鉆的身影,許強氣得直跺腳:“我靠,搞了半天我成了流動的atm。”

    秦漢武就像一個沖進了商場的女人一樣,雙眼放著精光,到處搜尋著自己覺得有興趣的藏品,那模樣,要多瘋狂就有多瘋狂。

    按說這種地攤藏品,價值并不高,基本上都是幾百幾千塊錢的東西,上萬的都很少了。工藝也都很一般,贗品居多,很多藏品都是一眼就能看出真假的。和秦老爺子收藏相比都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東西,對于見慣精品的秦漢武來說根本算不上什么。就算和曾經去過一次的博古齋庫房里的東西相比,都千差萬遠,完全不具備可比性。但是這個時候的秦漢武卻絲毫不在乎那些地攤貨,好像他眼里就根本沒有精品和蹩腳貨的區別一樣,常常蹲在地攤前,對著一件僅值幾百塊的藏品左看右看,遇上不忙的攤主,他還時不時問問價格,和攤主討論一下這類古玩的特性與背后的故事。看得許強是大搖其頭,跟在后面站也不是蹲也不是,其模樣就像是跟著媳婦逛商場的老公一樣,眼光到處飄忽,無精打采。

    許強并不知道,秦漢武自小以來接觸的就是那些珍貴的文物,幾乎每一件都是那個朝代具有代表性的珍品,也就是中國華夏文化精髓的最頂端一部分。反之,他對那些由這類頂端物品所演化而來的各種物品卻知道得不多,也就是說他的知識面并不是非常的豐富,對于海量的藏品市場來說,他現在最缺乏的就是經驗的積累。

    這么解釋下來,很多人會認為秦漢武知識面薄弱,對于古玩行里那些形形色色的陷阱以及各朝代器形特征知識缺乏,會導致他鑒定時根本無法確認真假的問題。

    這些問題,的確是屬于古玩新手的特征,很多吃藥的新手就是因為知識面不夠而頻頻花下不菲的冤枉錢。不過對于秦漢武來說,他知識面不廣的缺點卻并不會過多的影響他的判斷。

    原因很簡單,因為秦漢武從秦老爺子那里學到的真正手藝是仿制。

    博物館和研究學院的專家教授為什么眼光毒辣,幾乎一眼就能斷真假,那是因為他們接觸的真品多,天天看的都是博物館里各個朝代各種形狀的文物,靠著時間的累積,經驗也逐漸增多,見多了真東西,自然能一眼看出假貨。

    秦漢武就不同,他和那些專家學者們的所學完全是相反的,別人是靠看的真東西多來辨別假貨,他卻是依靠著做的假東西多來辨別假貨。仔細去想想,比如我要仿制一件瓷器,那就必須知道仿制這件瓷器時的難度在哪,仿制上有什么工藝水平的關卡,如何將一件贗品做到和真品一樣完美,最小的縮短期間的差距。

    在藏品鑒定中有一樣是非常關鍵的,因為歷史遺留的原因,很多古老的工藝都失傳,這才導致了那些存世品價格水漲船高。后世的仿制者要想仿出這類物品,在工藝上就會或多或少的造成一些缺陷。只要掌握了那些缺陷的特征,辨別真假時就能依靠這些知識做為依據來下手。

    每做出一件贗品,就必須會接觸到這類物品的缺陷。天下作假手段大致相同,硬是要說區別也僅僅只是小細節的方面,你掌握和熟悉了各個朝代作假的手段,特征,和方法,就等于掌握了哪類物品的生死,真假鑒別不是太難。

    所以,對于秦漢武來說,知識面的缺乏并不是致命傷,他只要能找出作假者的手段和方法就行,并不一定要依靠見多識廣的知識累積。就如做假幣的一樣,他們對于假幣的制作流程以及工藝都相當的熟悉了,所以就算有些人攻克了一些技術難點,將假幣做到惟妙惟肖,銀行都難以辨別的地步,他們也能一眼就分辨出真假,因為他們只要將緊緊把握住幾個作假的特征就行了,同行對同行總是最了解的。

    總的來說,不管你是走的是真貨見得多,依靠真貨去區別真假的專家教授也好,還是假貨見得多,依靠某些假貨的制作手段去區別真假的贗品制作者也好,最終的路都是一樣的,大家都能依靠各自的知識去鑒別文物的真假。

    “那里圍了很多人,咱們去看看不?”傻傻的站在秦漢武身子后面二十多分鐘后,許強的耐心開始逐漸減退。

    最初的時候他也非常有興趣的跟在秦漢武身后聽取其和攤主一起交流古玩的經驗,只不過他的水平實在太菜,稍稍一說深點他就雙眼白頭昏腦脹,一下子就能讓他將自己剛剛聽進去的東西和別的知識混淆掉,完全摸不到邊際。對于一個古玩菜鳥來說,是根本無法區別一件瓷器的線條畫法蘊藏著何種玄奧的。

    “啊?哪里?”秦漢武被許強推了推,收回自己那盯著地上物品的目光,隨著許強的指引瞧了過去。

    在離他們十多米的攤位上,圍滿了不少人,似乎都在聚精會神的盯著某件東西。

    “哦,可能是個漏。”秦漢武摸了摸鼻子說道。

    就在許強被秦漢武那句話里的“漏”字挑起極大的興趣后,秦漢武后面又沒心沒肺的扔出了一句:“你去看吧,我在這繼續看看,呆會再過去。”

    “我靠,明知道是漏你還不去看看。”許強氣得直跺腳,在他的觀念中,這種情況下撿個漏就好比兩個手持寶劍,殺入一群圍著公主的黑龍群中,硬生生的從黑龍的嘴底下將漂亮的公主搶到手一樣,那種自豪感是無與倫比的。

    “關我屁事。”秦漢武撇撇嘴,沒有再理許強,轉過身又捧起地上那只值幾百塊的一個瓷瓶看了起來。

    “我先去看看,你小子呆會來找我。”許強心里癢癢的,刺溜一下子就鉆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