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嗓音細小，說起那事的神態很不自然，徐若云抬眸，見他面色無異，便接著道：“是不是因為那日的事，孫家才…”

    徐若云想問，是不是因為孫啟良出格的言論才報復孫家的。她沒有直言，但陸越欽應該明白她的意思。

    話音剛落，男人眼神驟變，笑容依舊，卻蘊著些許涼意。徐若云打個顫，手指悠地收攏，藏在衣袖內。

    “不是。”

    陸越欽否認，眼睛直勾勾的凝視她，“徐若千說我因那日的事報復他們，還要你幫他們，是嗎？”

    徐若云吞咽下，猜的全對，二姐確實是這么說的。

    陸越欽嗤笑，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那么：“要幫他們嗎？”

    她沒說話，朝堂的事陸越欽不喜歡別人插手，所以她從來不問。

    “我只是想問清楚。”是不是因為她？

    陸越欽懂了，他繃著下頜，猛地伸手拖住她的后頸，說：“太子早晚要除掉孫家，有我沒我都一樣。”

    他的掌心有薄薄的繭，刺的肌膚酥麻，不自覺躲了躲，奈何他的力氣大，稍微用力，人就被桎梏住。

    陸越欽知曉徐家事多，也是個麻煩，所以有些事必須提醒她，“以后朝堂的事別問，知道嗎？我不會因為個人情緒，而對一個家族動手。”

    若是動手，必然是仔細斟酌過的。

    “你是我妻子，我能包容你，但不能無底線的縱容你。”

    他的話一字一句的落在她耳邊，徐若云因為前邊一句而贊同，覺得他說的很對，等聽見后邊一句，稍稍愣住。

    心底涌起了別的情緒。

    他說因為自己是他的妻子才包容她，那自己要不是他妻子呢？

    “如果你的妻子是別人呢？你也會包容嗎？”

    陸越欽的笑僵住，疑惑的擰了擰眉梢，不是在說孫家的事嗎？怎么扯到這來了。

    “沒有如果。”

    成親前他沒想過自己的妻子是誰，成親后除了她，沒想過別人。

    徐若云情緒低落，非要接著問：“如果當初沒有那事，你娶的不就是別人，我也不會嫁給你。”

    陸越欽聞言表情有些難看，或許是這樣，可既然發生了，他便不曾想過其他可能，怎的扯這么遠？

    他凝睇眼前任，當真是一頭霧水，小姑娘轉變的太快，他很煩躁。

    “你當初要是娶了別人，會看我一眼嗎？”

    徐若云一眨不眨的看他，她很想知道答案，雖然回答不如她的意。

    果不其然，陸越欽沉默了，好半響沒回答，他沒想過這個可能。

    真沒想過。

    徐若云移開眼，沒逼他回答，她已經明白了，陸越欽的包容和情意都是給妻子的，而不是給徐若云的。

    就算他娶的是別人，他也會對妻子包容，和愛她。

    而且不會看她一眼，甚至不知她是誰。

    徐若云知道現在糾結這個問題很可笑，可她就是想問，陸越欽從來沒說過喜歡她，畢竟成親是被逼的。

    不娶方姑娘，也會娶別的姑娘，總之不會是她。

    徐若云咬了下唇，失落的笑了笑，“你忙吧，我回去睡覺了。”

    她覺得陸越欽的想法是理所當然，但她就是難受，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然糾結這個問題，自己不就是他的妻子嗎？

    小姑娘臉色難看的轉身出去，悶得胸口難受，是因為下雨天吧，她這樣安慰自己。

    轉身的那刻，手腕忽然被拽住，陸越欽無奈的嘆氣，道：“打雷了，沒聽見嗎？”

    她看門口，搖頭，“沒有。”

    徐若云抽回手，“我困了。”

    氣氛微妙，剛才的那點溫柔繾綣，消散的一干二凈。

    陸越欽將手背在身后，放她回去，人出了門，他還在想徐若云方才的話，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到底是何用意？

    莫非像上次自己逼問她那樣，眼下來逼問自己了，是吃醋？

    -

    外頭的雨愈發大了，廊下濕漉漉的，走了兩步鞋底就濕了，裙擺下也有了濕意。

    南星拿傘擋著雨水，關切問：“跟世子鬧矛盾了？”

    她魂不守舍的，又從書房出來，一看就是和世子鬧矛盾，南星嘆氣，最近少夫人和世子之間，相處的很微妙啊。她是看出來了，當然，少夫人自己更清楚，可她沒有任何舉動，似乎…

    似乎就想如此，破罐子破摔，南星立馬想到這個可能。

    她想勸兩句，但少夫人顯然是聽不進去，罷了，找個合適的時機再勸。

    徐若云深吸下，笑道：“沒有。”

    “哦，那要不要奴婢陪您，打雷了。”

    剛說完，黑暗的天空轟的一聲響，閃過一道亮光，隨即又暗了下來。

    她抓緊衣袖，是害怕的，嘴巴卻很硬，“打雷而已，不用陪，我自己能行。”

    房門緊閉，窗口也關著，徐若云躺在里側，緊緊閉著眼，頭頂的雷神一下高過一下，就跟她的心跳般，跳的越來越急促。

    少傾，房門開合，一股涼風灌入，帷幔來回晃了一下。

    沉穩的腳步響起，不急不緩的靠近，軟榻凹陷一點，下一刻，高大的身體靠近，男人結實的長臂攬過她的腰，摁在他懷里。

    微微的喟嘆，陸越欽十分無奈，明明就害怕打雷，偏又故作堅強，不讓人陪，就自個縮在角落，小小的一團，可憐兮兮的。

    徐若云閉眼沒說話，當自個睡著了。身后的懷抱讓人很安心，確實沒過一會就睡了。

    -

    孫家和徐若千的事，徐若云知道是徐成義出面解決的。

    孫啟良眼見孫家逃不過此劫，索性拉徐若千下水，死都不愿意和離，一口咬定休妻，不然徐若千就和孫家一起，發配邊疆。

    孫啟良甚至在徐成義面前直言：“你也不是好東西，從前指望攀上我，瞧著陸越欽有利可圖，立馬算計了陸家。”

    “徐成義，你也就是靠女兒的廢物，別指望我簽和離書，我就是要休妻，讓你們徐家的女兒成為笑柄，永遠別想在盛京抬起頭，哈哈。”

    “你另外兩個女兒，也別想好過。”

    徐成義氣得咬牙切齒，奈何，孫啟良就是不怕死，他知自己逃不過，也不打算給徐家留顏面。

    孫家發配邊疆，唯有徐若千逃過一劫。

    徐若千出獄那天只有芳姨娘去接她，徐成義自不會讓她回徐家，便讓芳姨娘帶話給她。

    “你爹要你去莊子上住些日子。”

    徐若千聞言冷笑，消瘦了一圈的人顯得很脆弱，也狼狽，“哼，覺得我給她丟臉，當初嫁人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現在是看我沒利用價值，準備棄了。”

    芳姨娘哽咽下，女兒說的不假，主君就是這么想的，可是如今能怎么辦？她也沒了法子。

    “先避避風頭，等盛京風平浪靜，你再回來。”

    徐若千抬手撩開額前的發，語氣譏諷，“周時清和陸越欽夠狠的，哦，對，我那兩個姐妹更狠，親姐妹都不救，眼睜睜看我落魄于此，竟然無動于衷。”

    好啊，這是要跟她斷絕關系。也好，現在她成了下堂婦，如何能與高門顯貴的夫人做姐妹。

    徐若千最后沒回徐府，也沒去徐成義安排的莊子。她在一個清晨，避開芳姨娘和所有的下人，一人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沒人知道。也沒留下只言片語。

    徐成義更沒有派人去找，甚至覺得她走了也好，省得敗壞徐家的門風。

    殊不知，在他的攪合下，徐家哪有什么門風可言。

    -

    徐若云近來心事重重，本就因二姐的事心煩，得知她不知去向，更是震驚。徐成義沒管她，是劉氏和芳姨娘派人出去找過，結果自然是沒找到。

    徐若千已經不在盛京了，至于去哪里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急不來。

    倒是徐若云自己，眼下很不好，好幾日沒睡好了，每次半夜就做噩夢，然后被嚇醒，所以看著沒精神。

    再者，因為徐若千被休，連帶著她也受了白眼。

    祖母和吳秀棉的眼神明顯變了，以前還有個好臉，現在可好，不煩惱直接表現在臉上。

    約莫是看到她，就想起徐家有個被休的女兒吧。

    她也無奈，精神不濟的靠在軟墊上，昨晚又做噩夢了，嚇得她后半夜沒睡好。這會困得很。

    南星往☆仙☆女☆整☆理☆窗外看了眼，對她道：“世子去見老夫人了。”

    她哦了聲，明顯的沒精神，“快端午了，你去換點銀子，要發賞錢。”

    南星點頭，立馬就去辦。

    徐若云昏睡，但睡不踏實，她又夢見自己掉入黑漆漆的深淵，怎么爬也爬不上來。

    她又被嚇醒了。

    第061章

    驚醒的徐若云出了一身汗, 腦子也迷糊著，她掃了一圈，房內只有她一人在, 南星換銀子還沒回來。她抹了把汗，衣裳黏在背脊上, 兩邊形態明顯，漂亮的蝴蝶骨隨著動作起伏，形狀優美。

    她擰了帕子擦汗，而后出門吩咐丫鬟打水來, 她要沐浴更衣。

    室內水聲嘩嘩, 外邊聽得很清楚, 陸悠然走到門口就停住，沒急著敲門。她看了眼門口的丫鬟，道：“我嫂子干什么了？”

    大中午不休息, 洗澡干嘛？

    丫鬟低著腦袋, 老實回答，“少夫人剛睡醒。”

    陸悠然哦了聲, 沒再說話，安安靜靜的在門口等。她許久沒來南園了, 之前偶爾過來玩，后來周時清娶了徐若婉，她很生氣，對徐若云也沒好臉，索性就不來了。

    這段時間她想了很多，也明白了許多, 她依然喜歡時清哥哥，可是, 她卻不想再強求了。

    吱呀一聲，房門從里邊打開，徐若云穿戴好衣服打開門，身上有點水汽，清新又好聞。臉頰和脖頸是紅的，掛著幾滴水珠，有幾分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