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約
茶梨早早就醒了過來,起身時頭暈得厲害,她扶著腦袋緩了一會兒,就看到春巧安靜地趴在床上睡得很熟。 她小心翼翼地往后縮了些,努力回想她喝完那杯果酒后的一系列事情。 她到燕柏允抱起她的那個時候還隱隱約約記得一點,但她再怎么使勁想,都發現從那往后的一段記憶像被蒙上了一層紗一般模模糊糊的。 燕柏允帶著她做了什么,她又是怎么回來的,她一概不清楚。 不過她剛才在快要醒來的時候,似乎夢到了一個和她關系還不錯的男人,一聲又一聲梨兒地喚她,像戀人般繾綣親切。 但夢的最后,卻是她雙手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眼睜睜看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一陣刺眼的光里的場景。 茶梨心口悶得厲害,不知是因為那個無厘頭的噩夢,還是因為那杯甜美的酒。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她甩了甩頭,不再糾結,將薄被小心翼翼地蓋在春巧肩膀上,便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茶梨去衣柜找了件湘妃色的襦裙,穿到身上時春巧正好醒過來找她。 等她洗漱完,她們一起去了街市。 茶梨剛下馬車就看到明利德分餐館前聚集了一大片人,吵吵嚷嚷的。 有人拿著鞭炮點火后捂住耳朵立馬跑開,噼里啪啦的聲音伴隨著舞獅的擊鼓聲,熱鬧非凡。人群中央,戲臺簡單地搭著,紅布隨風飄揚在空中,又被人拿下來用東西壓了去。 茶梨下意識上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身份是燕家的七小姐,又停住了繼續往前走的步伐。 春巧見茶梨對前面戀戀不舍的,自己正好也特別好奇開店到底是怎樣的,就向她提議去那邊湊湊熱鬧。 茶梨注意到春巧兩眼放光地又探了探頭去看前方的人群,垂下眼睫掩住眸底的情緒,隨后才抬眸含著笑意看向春巧:“你替我去看看吧,我在原地等你。” 春巧雖說被調教得還不錯,也懂得一些分寸,但年歲尚小,對那些熱鬧的事物天生帶著些好奇心。 茶梨不想壞了她的興致,但也不想去看那個不再屬于她的戲臺上,舊人歌舞升平。 春巧怕離茶梨太遠,只敢踮腳遠遠地看著,后來才在茶梨的勸說下往前方的人群擠去,走之前還不忘讓茶梨一定要在原地好好待著。 茶梨無奈地笑著點了點頭,她才放心地走了。 春巧隱進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時,那邊正好傳來悠揚婉轉的戲音。 人聚集得越來越多,甚至于推擠著在原地站得好好的茶梨往前走去,險些讓她不穩地摔倒,她站穩后退開了些,就在離那個位置不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 戲曲的聲音被嘈雜的人聲隱去大半,茶梨分了神,不自覺地清了清嗓子。 過了許久也不見春巧回來,茶梨在一旁等得著急,怕春巧被人群擠到陌生的地方或是她忘記了自己在哪個方向,猶猶豫豫,還是往前踏了幾步,等周圍人群不那么擁擠了再往人群中走去。 與戲臺離得越來越近,茶梨原本側目在尋找著春巧,聽戲臺上小旦突然停頓了一下,她下意識抬眸,就撞進那個小旦驚恐的眼眸。 她匆匆避開茶梨的目光,又故作無事地接著唱著戲曲。 茶梨認出臺上的人是素來與她不對付的玉溪姑娘,看她那反應,像是也認出來了她。 茶梨伸出手遮擋住面部,匆匆隱進了人群里。 左右找了春巧很久無果,她正打算離開,抬眼發現燕遲江與她之間只隔了兩人,他再往前走幾步,低頭就可以看到她。 茶梨回想起在寺廟時燕遲江給她的警告,轉了個方向想裝作沒看見他,卻被人群擠到了他身邊,不穩地要往他身上摔去。 她沒想到他會扶她,但她愣了一秒,就直接掙開了他的手,快步往人群外走,時不時探頭,左瞧瞧右瞅瞅,看春巧有沒有也在附近尋找著她。 等走到人少的地方,她等下來整理衣裙,才發現燕遲江也跟著她出來了。 茶梨一邊往前走著,一邊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雖說她有打算趁著天晴出來看看怎樣才能打聽到趙謙禹的事,但他也不至于管到出個門都要跟著她,看她有什么壞心眼的這種地步吧? 她偶爾會在女兒家的首飾攤子上駐足一會兒,側過臉悄悄看一看燕遲江還在不在,見他還跟著,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茶梨在躲避的過程中眼尖地看到一個品質上好的鐲子,不自覺在那個首飾攤子邊停下了腳步,發現陽光將那鐲子照得晶瑩剔透,上面還刻上了幾朵好看的梨花點綴。 她拿起來,才發現手鐲的內側有幾條歪歪斜斜的劃痕,不過整體看起來,還是瑕不掩瑜的,她垂下眼眸糾結了一番。 但就當茶梨下定決心要買時,摸摸口袋才想起來自己出門前,把錢都交給了春巧保管,又心痛地作罷。 離開了那個地方后,終于沒有了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 茶梨回眸不見燕遲江,便就近找了個清靜的小巷,站在屋檐下避著正午時分耀眼的日光。 正思考著要怎樣才能找到春巧,耳邊就傳來幾聲細弱熟悉的貓叫聲。 她側目,看到小黎站在沉秦明的肩膀上,被他用手虛虛扶著,他似乎在等什么人,任由小黎抬起前爪在他的臉上踩上幾腳。 看小黎活潑的樣子,它應該恢復得還不錯。 小黎玩了一會兒就覺得沒勁了,探頭向四周看了看,正好與茶梨對上了視線,它興奮地“喵”了一聲后要從沉秦明的身上跳下,他皺眉,眼疾手快地接住。 沉秦明冷下了臉,動了動唇像是要開口訓斥,不知因為什么又咽下了口中的話,垂眸輕柔地將小黎抱在懷里,慢慢用手撫摸著它的頭。 這樣溫柔而簡單的安撫小黎卻一點也并不領情,一邊叫著,一邊掙扎著要從他的懷中出去。 沉秦明看著因為它胡鬧自己被抓得脫了點皮的手背,微微彎腰將小黎更往懷里帶了些,語氣淡了道:“要去哪?” 茶梨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沉秦明似有所感地轉身,直直撞進她溫柔笑著的眼眸。 她停在了光亮與陰影的交界處,視線向下,落在他手里抱著的那只小貓身上。 他懷里的小黎叫得更勤了些,沉秦明回過神來,明白了小黎的異常是因為什么,低頭無奈地笑了笑,邁步往茶梨的方向靠近。 不等沉秦明將它抱到茶梨的手里,小黎就急著掙開他的手跳了過去。 茶梨不由自主地屏息,心驚rou跳地將它接住,總算松了口氣,連忙垂眸查看它的狀態。 見小黎睜著水靈靈的眼睛看著她,檢查后也沒什么大事,她心軟地捏了捏它的耳朵。 沉秦明去逗它,它還將臉側過去避開他的手,埋在茶梨的懷里蹭了蹭。 沉秦明失笑,垂眸抱怨道:“我好歹還照顧了你幾天,怎么就這么迫不及待要從我身邊跳開……” “還粘著燕小姐撒嬌,不許我碰,真是個小沒良心的。” 茶梨戳了戳它的小腦袋,小黎轉過頭來用舌頭輕輕舔著她的手指,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 她垂眸認真地盯著小黎動作,偶爾還會將手指抽離,看它耳朵動了動,抬眸不解地喵嗚一聲,心都要萌化了。 茶梨被陽光照到的那張臉鬢邊的發絲散了些,往下垂落著。 她融在四周金黃微暖的光里,眼尾微微翹著,笑意溫柔,粉嫩的襦裙更為她添上幾分靈動嬌俏。 沉秦明不自覺地將手伸到她的臉頰邊,似是要替她將發絲別在耳后,茶梨注意到了,身體比腦子更先反應過來,直接后退一步。 沉秦明的手在空中停留了一會兒,手指微微蜷縮,隨后才將手收了回來,朝茶梨微笑道:“是我唐突了……” 茶梨完全退回到了陰影里,抬眸看向沉秦明時被刺眼的陽光照得瞇起了眼,緩過那陣不適后,見沉秦明的笑容勉強,她一時眸光微閃。 “沉秦明。” 他垂眸看向茶梨。 她收回了唇角的笑意,整個人的氣質在一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卑不亢的眼神中含著幾分慵懶,不茍言笑。 茶梨認認真真地拿著燕夢婉的腔調,又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沉秦明先是恍惚了一瞬,反應過來后用手掩住自己的下半張臉,身體下意識往后退了些。 “怎么了?” 他壓著聲音問道。 茶梨注意到他語氣里細微的變化,算是試明白了他的態度。 他如果真的把她當做燕小姐,不該是現在這副唯恐避及不了她的樣子。 他之前那一句又一句她聽著別扭的“燕小姐”話音也落得又浮又輕,就像是知道她不是真的燕夢婉…… 但又沒打算拆穿她。 這是為什么呢? 小黎張開口,追著茶梨抽離的手舔舐。 他與她除了看戲時偶爾會對上視線之外毫無交集,甚至于,她占的還是他喜愛的燕小姐的位置。 她心不在焉地將手指往小黎的口中伸了些。 因為這張臉愛屋及烏,還是另有所圖? 他…… 沉秦明上前一步,將小黎從她的懷里拎了出來,她看著小黎抗議地叫了一聲,被他那幾下的手法摸得舒服,叫聲弱了些,還帶著幾分討好的撒嬌。 她將手放下來,抬眸直視他的眼睛。 又會替她瞞到什么時候呢? 茶梨舒展開眉眼,一邊往后退著,一邊微微歪了歪頭:“沉老板應該比我這個小女子神通廣大些,我的丫環不見了,你可以讓你的人幫我找找嗎?” “自然可以……” 她往后又退了一步。 “那……我思慕趙家長子趙謙禹已久,家里兄長將我管束得嚴,不愿讓我與他相見,沉老板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小忙,幫我約見一下他?” 沉秦明抿了一下唇,抬腳要走進那片陰影里,卻被茶梨不加掩飾的眼神逼得立在原地不再動作。 一會兒,茶梨不再刻意模仿自己印象中的燕小姐,笑得明媚而又開懷:“沉老板,答應嗎?” 沉秦明眼尾微翹,眼皮上那道疤痕也跟著隱去了一些:“燕小姐的請求,沉某不會不答應,只是……” 他看了一眼自己與她的距離,故作傷心道:“燕小姐為何要與我離得這般遠,我難道會吃了你不成?” 茶梨輕輕搖了搖頭,轉移話題道:“既如此,那我便先欠下沉老板一頓道謝的飯,改日再與您相約可好?” 茶梨看沉秦明眉頭微皺,笑著將視線轉到小巷外華麗熱鬧的街市,在原地安安靜靜地待著。 她沒注意沉秦明答沒答應,低眸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小黎掉的一小點毛發。 沉秦明邀請茶梨到他新開的餐館坐一坐,她婉拒道:“我不愛聽那情思斷腸的戲,就不與您同去了,沉老板若是找到了我的丫環,讓她來此處找我便好。” “多謝。” 沉秦明察覺到了她對他的抵觸,不再多嘴,收回了差一點落在那個分界線邊緣的腳,迎著午時的日光往那個小巷出口走去。 “我盡快叫人去找。” 他離開前說道。 茶梨看著他的身影消失才慢慢,腦海里卻是他剛才從她懷里接過那小黎的畫面。 為什么,他那個時候會有一瞬間的慌亂? 茶梨無意識地望著眼前的街市發呆,在思索著這件事情的原因,眼神沒有聚焦,眼角余光里隱隱約約有兩個影子在交頭接耳。 直到其中一個影子漸漸變得越來越大,她才反應過來起身,還沒問那人來意,就被她那人一個手刃打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被綁在在一個破舊的雜物間里,耳邊隱隱傳來些清透的琴音。 她掙扎了兩下,發現手腳上的繩索都綁得很緊,周圍是一些破爛不堪的斷琴和大片臟污的白布。 她眼尖地在那些斷琴堆積的縫隙間,看到一個斫琴用的生了銹的木鑿,她蹭著地面轉換了一個方向,將上方的琴用雙腳一起踢開,手伸進那個間隙摸索,費了很大的勁才把那個木鑿拿到手里。 她調整了一下方向往地上磨著那個木鑿地尖端,磨一會兒就試試能不能割開繩子。 終于看到效果后,原本舒緩的琴音突然中斷,四周在一瞬間變得十分地安靜。 她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開門進來,連忙將手上的繩子先割開,一邊留意著外邊的動靜,一邊接解開腿上的束縛。 小心地走到門邊時推開一點縫隙,發現外面被鏈子鎖住,根本打不開,門口似乎還有一個人在守著。 茶梨擦了一下臉上的臟污,泄氣地坐到了地上。 春巧還沒找到,自己就莫名其妙地被關了起來,她出門怎么遇不到一點順心的事? 這個房間里只隱隱透著一點光亮,灰塵在光下浮動,茶梨的側頸疼得厲害,腦海里也像是被針扎一樣難受。 剛才一直忙著掙脫繩索,現在停了下來,茶梨內心不由得焦躁不安。 她記起了小時候曾經被關在黑屋那段時光,那時比現在冷上十倍,四周都是不斷的哭聲與求饒聲,她總會害怕,下一個就會輪到自己。 到了燕家,她又何嘗不是時刻擔心自己會被認出不是真的燕小姐而受到冷眼與指責,甚至于會有更糟糕的后果。 茶梨抱著膝蓋,將自己團成一團,眼睛輕輕蹭著手臂上的衣服,將眼角因委屈而溢出的淚水蹭掉。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細微開鎖的聲音,老舊的門板吱呀,突如起來的光亮晃人眼,她抬起頭來,防備地握緊了手里的木鑿。 來人看穿著像是一個婢女,脖子上被架著一把鋒利的劍,被身后的少年威脅著往前走。 在看到茶梨眼角未來得及擦干凈的淚水時,他愣了一下,而后迅速將那個婢女打暈在地。 少年一步一步慢慢走到茶梨的面前,垂眸見茶梨握住木鑿的那只手隱隱有些顫抖,蹲下身來,要去拿下她手上危險的物品。 茶梨眼睫不停地眨動,淚水也似掉了線的珍珠一般往下垂落,注意到他的動作,下意識往一邊躲開。 沉七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又沉默地收回。 沒想到自己只是離開了一會兒,她就被綁到了這個地方。 看樣子,她受了不少驚嚇。 但他嘴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茶梨。 沉七從身上的袋子里將被布包起來的梨花手鐲拿出來,牽過她的另一只手,輕柔地打開她握著的拳頭,將鐲子放在她的掌心上。 茶梨抽抽噎噎地看向手里那個手鐲,抬眼看向他時懵懵的,沉七心里像是被小貓撓了一下。 但那種感覺很快就消散了,他也沒多在意。 “你一直……嗚……跟在我的身后……為什么,”茶梨質問到一半,想起沉七是燕霄九的人,低頭將要說出口的話咽下,接著道,“我……我不想要了……” 她將鐲子還了回去。 沉七垂眸,將鐲子重新用布包好收進懷里。 茶梨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一邊擦拭著自己的眼淚,一邊要從地上起來。 沉七看她起得艱難,站起身來,猶豫著要不要伸手拉她一把,她已經扶著一邊的墻站穩了自己的身子。 她緩了一會兒因為長時間蹲著有些麻的腿,才抬眸看向沉七。 他錯開她的視線,轉身將那個暈過去的婢女綁了起來,讓茶梨在門外等著。 她一言不發,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門。 從小院往外看,這個地方離她剛才待著的小巷不遠,茶梨垂眸丟掉手里已經握得有些出汗的木鑿,已經沒有了什么情緒。 沉七肩頭扛著那個婢女往前走了幾步后,側目看向茶梨,她對上他的視線,會意后跟上他的腳步,一起上了樓。 樓上被裝飾得十分雅致,繡著翠竹的簾子被拉在了門的兩側,隨風微微擺動,房間里有狀似綠綺式的古琴和一些不知名的樂器。 窗外的風景甚好,小桌上擺著幾杯茶盞,屋內還有幾分裊裊上升的香氣。 進到其中一個房間的時候,茶梨看到燕曉池坐在一邊的角落,衣領敞開著,眉頭皺得很緊。 往他對面的方向看過去,一個身著輕薄的女子趴在小桌上的琴上,似乎陷入了昏睡。 她旁邊還有一個被布料堵住了嘴,滿臉驚恐的婢女。 燕曉池看到沉七身后跟著的人,呼吸更粗重了些,抬眸正要抱怨沉七怎么把茶梨帶了過來,發現他徑直往那個婢女的方向上走取,又氣鼓鼓地將自己衣領上的扣子扣好。 沉七把肩上扛著的人一起放到那個婢女身邊,一邊去拿腰間別著的匕首,一邊蹲下,看婢女流著眼淚拼命搖頭,面無表情地在她的臉邊比劃。 從茶梨的角度看去,那個婢女害怕往后退著,背抵到墻面上后似乎在害怕地求饒,她還沒探頭去仔細瞅瞅,沉七的身形就將婢女擋住大半。 燕曉池臭著臉起身,往門口的方向靠近,他走近了茶梨才發現他耳尖通紅,脖頸上也泛著不正常的粉意。 茶梨側目,看他板正著身子離開,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就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直到聽到他摔到地面上的聲音,她才在出不出去之間猶豫不決。 她想起從那天醒來發現自己失憶到現在,燕曉池最多也是對她擺臉色,他前些天還幫她將她的傘從池里拿了出來…… 還是有點不放心,她走出那個房間想去看看他的狀態。 燕曉池就摔坐在隔壁房間的門口,他扶著自己的額頭,呼吸急促,眼中隱隱含著一些淚光。 在感受到茶梨蹲下身來靠近他時,他將頭偏向一邊,死死抑制住自己的喘息,不想讓她察覺出自己的異常,問她道:“你不在那好好待著……哼……為什么要跟著我出來?” 茶梨沒回答他的話,伸手去探他額頭上的溫度,又探了探自己的。 感覺沒什么太大的差別,她又捧起他的臉,他抗拒地與她僵持不下,最后不知為什么和她眼神交匯了一瞬后,又默默放松了些。 茶梨輕松地將他的臉轉到她的這一側,用額頭抵上他的,探他額頭的溫度,然后很有眼力見地在他炸毛之前退開。 燕曉池握住她的手腕,原本是想要將她的手扯開,但身體實在熱得厲害,她的手心貼著他臉頰上的溫度又正好緩解了這一不適,他忍不住往她的手心蹭了蹭。 反應過來后,他立馬松了手,身體不自覺僵硬,垂眸不愿意去看茶梨取笑他的表情。 他沒有發燒,為什么臉上會這么燙? 脖子上也是。 茶梨有些不解。 燕曉池原本就有些卷翹的頭發散得凌亂,面色紅潤得厲害,眼睫也不停地撲閃著。 過了一會兒,他又覺得自己理直氣壯了,抬眸瞪了茶梨一眼。 地上涼,這么坐著也不是辦法。 茶梨抽出了放在他脖子上的手,燕曉池低垂著眼眸,心里莫名空落了一下。 身下的脹痛感和渾身的燥熱讓他十分難受,茶梨還在一旁什么都不知道地,毫無防備地查看他的狀態。 “起得來嗎?我扶你先去房間……” 茶梨話還沒說完,就被燕曉池拉著手扯進懷里,他傾身靠近她,唇離得很近,仿佛下一刻就要與她親上。 茶梨睜大眼睛捂住他的嘴,燕曉池咬了一下她手心的rou,強硬地將她的手扯開握緊,卻在離她的唇邊還有一寸的距離停下。 他挨著她的額頭喘氣,呼吸十分地不穩,帶著guntang的熱意撲灑在她的唇上,癢癢的。 “現在還想幫我嗎?” 茶梨不由自主地后仰著頭,注意到他眼中的幾分惡劣,神色卻仍有些不自在。 她垂下眼睫思索了一番,盯著他的唇故意往他的方向湊近了些,燕曉池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反擊,連忙慌亂地側開臉。 過了一會兒,他想起茶梨湊近時眼中盈著的狡黠笑意,覺得自己丟了面子,惱怒地用手覆蓋住她的臉,將她推離開。 他每次都色厲內荏的,倒是可愛…… 茶梨連忙甩了甩腦海中這個可怕的想法,不再和燕曉池廢話,扶著他的手臂要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好在他這次還算配合,沒讓她使多大的力氣。 好在那個房間里有一張床鋪,她將他扶過去后,將房間中央的桌下的椅子扯出來些,坐好后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水,就發現燕曉池直勾勾地盯著她。 她垂下眼睫不去看他,還能感受到他強烈的視線,她一時有些不明所以,直到她再次將杯子拿到嘴邊時,聽到他裝作不經意咳了兩聲,她才會了他的意。 她唇角微微勾了一下,故意裝自己沒聽見。 燕曉池像是被氣到了,喘息聲更粗重了些。 茶梨晾了他一會兒,抬眸見燕曉池的眼神中的怨懟越來越深,才重新倒了一杯水,慢悠悠地走到他的身邊。 將杯子遞給他,燕曉池別過臉去哼了一聲,眼角余光卻一直停留在那杯水上。沒一會兒,見茶梨有收走的趨勢,才抬眸驕矜地看了她一眼,勉勉強強地伸手接過。 他沒喝幾口,水突然不穩地晃蕩,灑下大半到床單上。 他低頭死死地握著那個杯子,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像是忍得很辛苦。 “怎么……” 茶梨彎腰問他,卻被他含著欲望的侵略性眼神嚇了一跳。 “了……” 她后知后覺察覺到他的異常,想起剛才自己毫無防備的檢查,她臉頰發燙,囁嚅許久,不自然地開口道:“我……我讓沉七……去找大夫給你看看……” 還沒往外走幾步,杯子破碎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她下意識回頭,就看見燕曉池跌坐在地上,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抓住床單,眼角紅得仿佛要滴血。 茶梨連忙將頭又轉了回來。 她要是管了,沒準會搭上自己,人家清醒后還可能會指責她多管閑事…… 她心一狠,邁腿出了門。 回到剛剛那個房間,茶梨想找一下沉七,卻發現里面只有那個被嚇得已經有些神志不清的婢女,其他的三個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問她問題,她也只會一個勁地搖頭,像是被嚇破了膽,根本問不出什么。 這個地方離那個巷子不遠,她如果去找大夫而錯過了春巧,就白白麻煩了一趟沉秦明。 但她如果不去找,也不知道燕曉池的身體會不會受到那種……藥的傷害,要是到時候怪她見死不救,找她麻煩怎么辦? 她不想再多一個自己要小心面對的人了…… 茶梨頭疼地在房間外的走廊轉了幾圈,想到自己在春巧那里聽說的傳言,她猶猶豫豫地拉開了一點燕曉池所在房間的門,想悄悄觀察一下燕曉池的狀態,卻被突然伸過來的手拖了進去。 一陣天旋地轉后,她被摁在了房間的門板上。 燕曉池掐著她的腰不讓她掙扎,垂眸從她躲閃的眼神看到她泛紅的臉頰,最后停留在她因為緊張而不自覺微微抿起的唇上。 他將她提起來些,問她道:“還回來做什么?” 知道他中了藥,難道不應該躲得遠遠的? “沉……沉七不在,”茶梨感受到腿間抵住了一個堅硬的東西,伸出手去推他的胸膛,“你先……先退開……” 明明他做了不少難為她的事,為什么在她檢查他狀況的時候,他會在她眼里看到隱隱的擔心? 燕曉池的手越收越緊,茶梨被他掐得很不舒服,在掙動時,卻不小心蹭著了他硬起的部分。 耳邊他的悶哼和喘息讓她耳尖通紅。 “燕曉池!你快點放開我!” 他皺眉,不滿地地抬手掐了一下茶梨的臉,打斷她道:“又不是我央著你過來的,兇什么兇。” 茶梨:“……” 她只好無奈地柔著嗓子又喊了他一遍:“燕曉池?” 茶梨輕輕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她的聲音落得很輕,像羽毛撫過心尖,讓燕曉池敏感地顫了顫。 他將頭埋進她的頸窩,噴灑的呼吸燙得她不自在地躲了躲,卻被他扶著背往他的懷里帶,與他嚴絲合縫地相貼。 “你真的……” 茶梨沒聽清他狀似抱怨的嘟囔,感受到他蹭動的幅度,她一時身體僵硬得厲害:“你……我……唉……” 燕曉池的唇似乎微張著,急促的呼吸間,唇瓣時不時碰到她的脖頸,過了一會兒,他又紅著眼睛抬起頭,目光已經有了些許渙散。 他長得十分的秾麗精致,卻一點也不女氣,淺棕色的眸子因盛著晶瑩的淚光而特別清透,又像個妖精般含著幾分欲念,引誘著人往他的眸底深處看去。 他的額間冒著許多細汗,甚至連鼻尖上那顆痣都掛上了一點汗珠,要墜不墜的。 茶梨看到他抿起唇,頭慢慢低了些,似乎要哼出聲來,卻被他死死抑制住了。 她心軟地伸出手,將燕曉池鼻尖上的汗珠用指節蹭掉,他閉上眼睛顫了顫鴉青色的眼睫,臉往前湊了些,像是想要她伸手撫摸他的臉。 茶梨的手鬼使神差頓了一下,緊接著輕輕貼上他的臉頰,他咬著紅得艷麗的唇,抬起手覆蓋到她的手背上虛虛握住,眼眶里因為溢滿而流出的淚水正好蹭著她的指尖劃進她的掌心。 燕曉池半闔著眼,看向她時眼底不知在掙扎些什么,沒一會兒,又將她的手拿遠了些,錯開茶梨直視他的眼神。 但她要收回時,他又將手收得很緊,一言不發地看著她的臉,就是不肯與她對上視線。 他手心出了汗,粘膩的觸感讓茶梨有些不舒服。 她被這樣安靜得只能聽到雙方喘息聲的氛圍搞得心慌,剛想開口說一兩句話,就被他直勾勾地盯著她唇瓣的眼神給弄得卡了殼。 眼見他越湊越近,茶梨眼疾手快地用手捂住他的嘴巴,燕曉池眼角下垂,眼中的不解夾雜著幾分委屈,仿佛要凝成實質。 “唔……” 似乎是因為從茶梨的眼中看到了抗拒,燕曉池將她的手腕摁到門板上的動作落得很輕,隨后放開她的手,一點一點地往上,慢慢打開她的握緊的拳頭。 同時,他將茶梨舉得更高了些,讓她不得不用腿勾著自己的腰。 趁她還沒反應過來,他擠進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緊扣。 茶梨驚訝地看著他,他還用鼻尖蹭了蹭她捂住他嘴的手,最后試探地在她的手心落了一個吻,心虛地眼神飄忽。 見她又要開口斥責,燕曉池垂下眼睫,口中嘀嘀咕咕的:“我才不稀罕和你親和你抱呢……是這藥太厲害了……” “它讓我好難受……” 明明茶梨身上只有一抹淡淡的清香,但燕曉池卻覺得那個香味已經將他勾得有些神魂顛倒,甚至于想放下身段求她的愛撫和垂憐。 尤其當茶梨拿開放在他唇上的手后,猶猶豫豫將手放在他的臉頰邊時,那股沖動就尤其明顯。 “想摸我嗎?” 他的聲音有點顫抖,還因為他一直壓著帶上了幾分啞意和澀然,臉已經湊到她手心蹭了又蹭,面上卻擺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 茶梨眼神閃了一下,配合地撫摸他的臉頰,勾唇問道:“嗯,是我想摸摸你,還需要……我想做什么嗎?” 她笑得溫柔,聲音也落得很輕,像對他接下來想做的一切都十分地縱容。 他本就因為被下了藥而昏沉的腦袋更暈了些,唇張了張,想說的話在喉間轉了幾圈,卻仍沒有說出口。 茶梨溫涼的手試探地撫上他的耳朵,輕微地蹭著他的耳廓,見他半瞇起了眼,還試著揉捏了下。 燕曉池面色潮紅,被她的動作刺激得顫了顫。 但她沒一會兒就不愿再進行下一步,只是眼中含著讓他惱怒的笑意看他,像是他不說出來自己的需求,就會就此停止。 他咬了一下唇,囁嚅半晌,說道:“你應該……應該想對我再……再親……親近些……” 聲若蚊蠅,如果不是茶梨挨得近,幾乎就快要聽不到了。 “我們去床上,”茶梨的額頭貼近他的,輕聲細語地問道,“好不好?” 燕曉池受不住她的柔下來溫柔細膩的嗓音,聲音抖得不像樣子,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嗯……好……好的……” 他話音落下,松開與她交握的手后,手指不自覺地撓了撓她的掌心,隨后才抱著她往床的方向靠近。 茶梨摟著他的脖子說道:“待會兒到床邊你先放我下來好不好,我想坐你腿上……” 他們的身體因為抱著的姿勢貼得很近,在走動的情況下,衣服的摩擦帶來的癢意似乎從體表滲進了皮膚深處,讓人十分地戰栗著迷。 她好香…… 腰也好軟…… 至于茶梨的話,他也只是選擇性地聽到了那幾個詞: 坐他腿上。 燕曉池眼睛眨了眨,唇角不自覺地勾起,意識到自己內心止不住地歡欣,他清了清嗓子,連忙將唇邊地弧度壓下。 他加快腳步走到床邊正要抱著她坐下,茶梨輕輕地推了一下他,語氣狀似撒嬌:“先放我下來……” 女兒家的羞澀為她的話語更添加了幾分欲拒還迎。 燕曉池聽話地將她放下。 茶梨在地上站穩,整理好衣服向他的方向看去時,他側靠在床頭,衣領已經被扯得松散,露出隨著他呼吸起伏的白皙胸膛,漂亮的淺棕色眼眸像是盈滿了細碎的星光,與她對上視線后,又因為那點期待蕩漾成一池春水。 他微微岔開腿,伸出手想要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 茶梨原本想轉身就跑,但想到上次寺廟在燕柏允那遇到的教訓,她先一步牽住燕曉池的手腕,走到他的面前。 另一只手則去解被一旁掛著的床縵,落下的一大片白色,正好將他們的視線遮擋。 燕曉池不安地反握住她要抽離的手,茶梨將床縵撩起,傾身往他的方向湊近,白色紗幔落在她的頭上,像極了小時候二哥帶他去外國參加那次婚禮里,新娘美麗的頭紗。 幾乎在那一瞬間,燕曉池整個人都紅透了,眼中又盈上了些眼淚。 他渴望她的觸碰,也渴望她溫柔地輕哄…… 明明他該討厭她的。 茶梨撐著他的肩膀靠近他,輕輕地吻住了他的唇。 燕曉池屏住呼吸,無措地任由茶梨動作,被茶梨撫上脖子輕輕地拍了拍,才慢慢張嘴適應她的動作,舔舐,輕咬,吮吸,每一樣都讓他感到十分地顫栗。 “唔……” 茶梨見他眼睫不停地顫動,退開些讓他緩過呼吸后,柔聲道: “閉眼。” 茶梨重新覆蓋住他的唇,撬開他的牙關,在他的口中撩撥了一圈后,才與他親密地勾纏。 帶著安撫的意味的吻讓人忍不住淪陷于她的溫柔相待,他聽話照做,眼中盈著的淚水因為他閉眼的動作往下垂落,滴在他撐著床板的那只手上。 他不由自主地捏了一下床單。 茶梨親得時輕時重,舌頭交纏帶來的快感讓他有些招架不住,他往后退了些,被茶梨追著往深了吻。 一直到茶梨起身,他不舍地往前湊了湊,睜開眼卻發現茶梨與離他遠遠的,手還被她用原本綁床幔的布料綁住了,像是打了死結。 他的眼前,白色的幔子慢慢將她轉身離開的身形遮掩。 燕曉池連忙撩開床幔起身,正好看見茶梨捂著嘴與進來的沉七擦肩而過,他的手里,還拿了一個小小的藥碗。 沉七與燕曉池對上視線后,被他眼中盈著的受傷和無措嚇了一跳。 “四少爺?” 燕曉池回神,心不在焉地接過沉七手里的藥喝下。 “那個風蘇……” “你處置吧,”燕曉池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惱怒道,“還要問我做什么……” 那藥消退需要一段時間,燕曉池神志清醒了不少,回想起自己先前都做了什么,他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墻上。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腦海里全是她湊過來時溫柔的神情,和那句特別縱容的“是我想摸摸你”…… 他唇角剛勾到一半,想起了她毫不留戀離開的背影,又氣得將床上的被子枕頭都丟在了地上。 明明是她這個混蛋先親的他,她后來走了,為什么自己會這么生氣? 燕曉池起身想去要個說法,卻突然注意到床幔上勾著幾根她的發絲,耳尖通哄,氣莫名地消了些。 …… 等他整理好情緒下樓時,春巧正好被沉秦明送了回來,沉七站在院門口,抱胸看著前面小巷里的他們交流。 燕曉池莫名看站在一起的那些人有些不順眼。 他走到巷口時,正好聽到沉秦明的最后一句話。 “擇日不如撞日,明天你便可請我吃了那頓飯。” 茶梨還點頭說了一句“好”。 燕曉池好不容易消下來的氣又往上升了些。 他扯著茶梨的后衣領把她拉到自己身邊,抬眸上下打量了一下沉秦明,眼神不善地瞪視。 沉秦明的視線落在他扯著茶梨衣服的那只手上,側目又見茶梨心虛躲閃的眼神,心里多了幾分煩躁。 他抬眼,與燕曉池客氣地打了聲招呼,便同茶梨告辭。 走之前還不忘再提醒一遍茶梨明天不要忘了赴約。 茶梨在燕曉池強烈的視線下,艱難地點了點頭。 沉秦明走后,燕曉池憋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才裝作不經意問道:“你約的他?” 茶梨將衣領從他的手里解救出來,十分誠實地點了點頭。 燕曉池皺眉,抱胸冷笑道:“在家里不常見你出來吃一頓,怎么到了外面就可以隨便約人了?” 茶梨不理會他的無理取鬧,拍著春巧的后背安撫她自責的情緒。 “是我沒有在原地等你,才讓你一下沒找到,不哭了……” 燕曉池:“……” 他也快氣哭了,怎么不哄他? 原本今天的行程就只是隨便買幾件衣服加順帶打聽個消息,既然消息已經有了苗頭,她不想再多浪費時間。 但燕曉池不知道抽了什么風要跟著她們,茶梨簡單地吃個午飯后,莫名其妙地帶著她們逛了一個下午。 期間,燕曉池各種挑刺,一會兒說這個衣服顏色不行,一會說兒那件衣服款式不對,如果不是他的眼光真的很好,茶梨可能就當場翻了臉。 今天她的心情其實十分地、非常地不愉快,被他這么一攪和,只顧著氣他了,倒沒什么時間胡思亂想。 但她挑的衣服他一個勁地說這不行那不行,這不是在否認她的眼光是什么???!!! 甚至逛到一半,燕曉池得了趣,看到一家衣服鋪子就拉著她往里走,把他覺得好看的衣服都給她挑來,要她試穿。 她剛開始還很配合,到后面實在是試不動了,就冷著臉說自己要回去。 燕曉池還試圖以他的眼光不錯勸說她,被茶梨怨懟的眼神一瞪,摸了摸鼻子沒接著再鬧腰接著逛,就跟在她們身后一起往回走。 但一想到她明天還要出來赴約,心情就一點也不爽利。 茶梨不高興地在前面走著,正想回頭看看春巧和燕曉池怎么還沒跟上,眼前就落了些淺淡的陰影,她抬眸,與低頭看她的燕遲江對上視線。 她今天沒心情跟他掰扯那些東西,收回視線想無視他繼續往前走,卻發現他身后跟著的是自己來時坐的那輛馬車。 她開口道了謝,就轉身將落在后面的春巧拉了過來,接過她手里的一些東西后就和她一起上了馬車。 燕曉池原本還等著茶梨叫他,沒想到燕遲江上車后,車夫牽著馬就要掉頭了,她還沒有動靜,就氣鼓鼓地自己爬上了車。 茶梨和春巧挨著坐,對面兩個高大的男人擠著,一個明顯不爽地看著她,一個沉默地打量她衣裙上落下的臟污。 視線都十分地強烈,讓人想不忽視都難。 買的衣服很多,袋子堆在中間,讓本就不大的馬車顯得更加擁擠。 茶梨簡直無語了:這倆來的時候沒有自己的馬車坐嗎?非得跟她擠一輛??? 她一一瞪視回去,發現沒有效果后,索性牽著春巧的手,閉上眼睛靠著馬車假寐。 眼不見心不煩。 也許是因為走了一天的路,也許是因為她哭過一場,她裝著裝的,沒想到就真的那么睡了過去。 于是接下來的視線中心,就從茶梨變成了春巧。 她正襟危坐,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關心茶梨不是,不關心茶梨也不是。 正糾結自己要不要也裝睡算了,就發現茶梨睡得十分不安穩,她眉頭緊皺,眼角處還往下落著淚。 春巧小心地將茶梨的頭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讓她靠得舒服些。 一只手背上透著明顯青筋的手伸了過來,輕輕替她拭去眼角的淚,隨后另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將他的手腕死死地握住。 那只手的主人還質問道: “做什么?” 她才回來的那幾天,頭一次來餐廳吃飯時,燕遲江還拿茶杯扔了她,現在這個舉動是什么意思? 燕曉池看茶梨靠著春巧的肩膀睡得很熟,心里莫名煩躁。 中午剛主動親了他,沒一會兒就邀請沉秦明明天與她吃飯,這會兒明明都睡著了,都魅力大到有人給她擦眼淚…… 燕曉池牙都要咬碎了。 呸,勾勾搭搭的壞女人…… 燕遲江不動聲色地掙開燕曉池的手,沒回答他的話,視線落在馬車中那些袋子里裝著的衣服上。 里面大多是些華麗的衣物,不像她平日里會穿的那種風格,看款式,也像是某人替她挑的…… 春巧簡直要哭了,怎么氣氛不僅凝固了,還有一股暴風雨即將侵襲的感覺? 好在馬車較快,沒多久就到了燕府。 春巧正松了一口氣想將茶梨叫醒,就發現燕遲江示意她噤聲,燕曉池也緊緊盯著她,眼中的情緒也不是贊成的意思。 他們誰也沒先提下車,就這么在馬車里僵持著。 好死不死,過了許久后,燕微州的仆人將馬車簾子撩開,他們三個一齊往馬車邊坐在輪椅上的燕微州看去。 他抬眸,眼下的痣隨著他翹起的眼角往上提了了些,笑意不達眼底。 “原是見婉兒meimei許久未下來,擔心她出了什么事,才讓東明撩了簾子,沒成想四弟和五弟都在,倒是我多想了。” “既到了家,怎么還不下來?” 兩個大男人在馬車里,還能睡得那么熟,他的婉兒meimei…… 心,真,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