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
回到房間,茶梨和春巧將出門前緊閉的門窗打開透氣,簡單地收拾一下屋子,又將行李里的東西拿出來放回它們原來待的地方。 忙活了一通后,茶梨累得癱倒在床上。沒一會兒,她又坐起身來,輕輕地揉捏自己泛著疼意的腿。 不經意間抬眸,被突然出現的沉七嚇了一大跳。 茶梨捂住自己的胸口緩神,看他將熱氣騰騰的藥放在一旁桌子上,熟練地從身上找出包好的蜜餞。 “雖然問得有些晚了,你叫什么名字?” 沉七沒作聲,停在床外不遠的地方低著頭,一副神游的樣子,茶梨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他才反應過來似的退后一步。 “你有名字嗎?” 茶梨又問了一遍。 見茶梨有入坐的準備,他將眼前的椅子拉開,看著茶梨坐下后,很有眼力見地給她倒了一杯春巧剛換好的水,這才答道: “沉七?!?/br> 是個代號啊…… 茶梨垂下眼睫,接過他遞來的杯子,一邊慢慢喝下,一邊試探著開口道:“這些天,我突然很想去置辦些衣裳首飾,我若取的銀錢數額較大,二哥哥那邊……” “你可以隨便用?!背疗呋卮鸬?。 茶梨晃了晃手里的杯子,看小小的水波不自量力地沖擊著杯壁。 “為什么呢?” 除了燕曉池和燕遲江,燕家兄弟一個個貌似都對她轉變了些態度。 “meimei?!?/br> “什么?” 茶梨抬頭看向沉七,他垂眸接住她的目光,漆黑的瞳孔中情緒淡淡的,接著回答道:“你是少爺的meimei?!?/br> 雖然他也不理解為什么明明燕夢婉是燕霄九meimei這一事實不曾改變,自己家的少爺對她的態度好壞卻相差這么多。 想起燕霄九之前不僅在一旁看戲看得樂呵,還時不時拱火的作態,沉七沉默了數秒,默默將一旁放得涼了些的藥推到她的面前。 茶梨將藥碗拿起,見溫度不那么燙嘴了,仰頭一口喝下。 接過沉七遞來的蜜餞含進嘴里,她看著他逃也似的從窗口處翻走,又放下手里的水杯,漫不經心地蹭掉手上被濺到的水液。 春巧是大哥派給她的,雖然年幼單純,對她也算真心實意,但茶梨這些天留心觀察,發現她與大哥還有些聯系。 就大哥對趙謙禹的態度,她也不好讓春巧去幫她打聽趙謙禹,萬一大哥通過春巧知道了這事,不知道他又會做些什么…… 茶梨連忙止住了這個可怕的想法。 她原本看著沉七行事靠譜,想問問他能不能幫忙打聽打聽,但剛才他不愿同她多說與燕霄九有關話題時的疏離樣子和下意識防備護主的姿態,又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只能自己出面了么…… 茶梨起身,又被腿上的疼意逼得坐回了原位,春巧拿了些吃食進來,就看到茶梨皺眉不舒服的樣子,放下手里的東西關心道:“怎么了?” 茶梨抬眸搖了搖頭,笑著說自己只是太累了。 春巧心疼地喂她喝了幾口水,將飯菜一一擺好,坐下來與茶梨一起用餐。 她時不時夾一些菜放到茶梨的碗里,茶梨說夠了,她才看著她的臉色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勸道:“小姐在寺廟那幾天沒吃什么好的,都餓瘦了,多吃一點嘛……” 茶梨拿她沒辦法,最后在她的投喂下成功地吃撐了。 她與春巧說了一聲自己要出去消食,讓春巧也好好休息一番,才慢慢呼吸著房間外的空氣,往外走。 這些天,她總感覺身上寒氣很重,腿也一陣一陣地抽疼,她閑下來坐著時疼得更加明顯,現下她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著,倒是沒那么難捱。 她打著一把淺紅色的茶花傘,漫無目的地在燕家四處穿行,看仆人忙忙碌碌地來回搬著行李,或是花園池中的紅鯉躍出水面翻騰。 回到燕府就躁動不安的心慢慢靜下來,她在池邊駐足,看著水里的魚兒排成一列擺動著前行,偶爾轉幾個彎時,后面的小魚落伍,又急忙扭動著身軀跟上。 她看得出神,沒注意到身后悄然靠近的人。 被推下水時,她立即回頭想看清始作俑者,可他帶著長長的黑色兜帽,天色又暗沉得厲害,雨落在那人晦暗的面色上,更加令人難以分辨。 池里的魚兒被驚得做一鍋亂粥散去,她被嗆了好大一口水,忍著腿上的疼痛,掙扎著游到岸邊時,那人已沒了蹤影。 淺紅色的傘飄在池面上,被白色的魚兒戳了戳,又推遠了去。 茶梨渾身濕透,在蒙蒙雨霧中驚魂未定地抱緊了自己的雙臂,心下冷了半分。 燕家沒一個她完全信得過的人,還時不時要經歷這種憋屈的事,何時是個頭…… 感受到自己頭頂上的雨被遮擋住,她紅著眼睛抬起頭,看向為她打傘的燕曉池。 他皺著眉頭,一只手在傘柄上攥得很緊,面上是萬般不愿替她撐傘的陰沉。 “看你太可憐了才給你遮雨,沒別的意思,”他的語氣算不上好,還帶著絲毫不憐香惜玉的煩躁不耐,“你要在地上坐多久?” “你剛才看到了什么嗎?” 茶梨冷靜了些,抬手擦了一下臉頰邊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的液體,問他道。 燕曉池眉頭皺得更緊。 “什么看到了什么?我只知道,你再不起來,我就要走了,沒空和你在這里掰扯。” 茶梨見他渾身不自在的樣子,原本想識趣地起身,又被心里難受的情緒壓下了動作,她垂眸,眼睫上的水珠顫抖著落到地面的水洼上,帶起小小的漣漪。 燕曉池抿了抿唇,心狠地退后一步,將傘從茶梨頭上移走,看她重新被淋進雨里,全身濕透的狼狽模樣。 她抬眸看了看飄飛的雨滴,又接著低頭抱著雙膝沉默。 四周除了雨聲沒了其他的聲音,茶梨盯著飄得越來越遠的茶花傘,在心里輕嘆了一個口氣,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打算起身離開。 眼前突然伸來一只手將她的手腕握住,拉著她從濕冷的地上起身,她被帶得踉蹌了一下身子,懵懵地接過燕曉池遞來的傘。 “慣會裝出一副可憐樣?!?/br> “你也就這點本事了。” 被嫌棄地說了兩句,茶梨不明所以地看向面色不善的燕曉池。 他“嘖”了一聲,轉身往一旁的池邊繞去,脫下鞋襪拿在手里,踏進水池去夠已經飄得離岸邊不遠的茶花傘。 水面沒至他的腰間,有接著往上的趨勢,他將已經沉了一點的傘從池面拿起,倒了倒里面的水,接著撐著池子的邊緣起身,回來將收好的雨傘遞到她手里。 細線般的雨被風吹得斜落進池中,與湊過來擺弄魚尾的紅鯉一起,在水面上激起一陣又一陣漣漪。 茶梨高高舉起手給用袖子擦著臉上雨水的燕曉池撐傘,被他不善地垂眸瞪了一眼,她笑得手有些不穩,傘尖在他后腦勺輕輕刮蹭了一下。 燕曉池一邊擰著衣擺上的水,一邊沒好氣地斥她道:“沒長眼睛,手也發育得不健全?” 茶梨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最后連道幾聲:“我的錯,怪我……” 燕曉池哼了一聲,一副“當然是你的錯”的姿態。 他天生微卷的頭發被雨水打得濕潤,水滴流過他過分秾麗的眉眼,最后匯聚在他鼻尖的一顆小痣上滴下,又蹭著他艷紅的唇瓣滑落進濕潤的地面。 燕曉池安靜下來整理濕潤衣物時的一舉一動,因為他過分漂亮的外表,都如夜間出沒的男狐貍精一般迷惑人心。 “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他將傘搶了去,茶梨揉著舉得酸痛的手臂,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可惜長了張不討喜的嘴,讓人想要毒啞。 她打開自己手里的傘將殘留在上面的水抖下,舉到頭頂時他正好將他的傘收回。 茶梨看到他彎腰將兩邊褲腳也擰了擰,最后提著鞋子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寬大的腳踩在積水的地面上,沾染上了一些臟污。 “燕曉池。” 他沒停下腳步。 寺廟里他那一聲很輕的“謝謝”,透過淅瀝的雨聲,又染著明媚的笑意回到了他的耳邊。 他再回眸時,她已沒了身影,留下一池爭相跳躍出水面的魚兒與漸大的風雨。 茶梨走在小路上,在冷風中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她模糊的記憶里,燕家人欺負她的片段占了大數,這次被推落水中,搞不好又是某個人一時興起的惡作劇。 她一不知來人的相貌身形,對其概念十分模糊,二又沒出多大的事,大費周章地叫人來替她查,說不定還沒人搭理。 她今天只能悶聲將這啞巴虧吃下…… 看來以后行事都得萬分小心。 茶梨回到房間,春巧注意到她身上濕透了,正想開口問問,見她一副懨懨的樣子,又咽下了口里的話,去給她準備熱水洗浴。 今天一回來,她就注意到府里正熬著大鍋的姜湯,是給趕了一天路,又抬著行李搬來搬去的仆人準備的。 將衣裳給茶梨備好后,春巧打算去看看那湯熬好了沒有,能不能討一碗來給小姐驅驅寒。 茶梨穿著一身純白的寢衣出來,看見床頭擺好一套衣服,卻不見春巧,一邊往前走一邊喊著她的名字,也沒聽見她答應。 正疑惑春巧去了哪里,就看到一旁坐在桌邊,安靜地給腿上的福來順毛的燕微州。 福來察覺到茶梨靠近,要從燕微州身上跳下來,被他捏著后脖頸往后拖了拖,又不情不愿地趴下。 燕微州笑著抬眸,視線觸及到茶梨身上的穿著,又快速側過臉去,難為情道:“我沒想到婉兒meimei此時已沐浴更衣,實在抱歉?!?/br> 茶梨掃視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沒發現什么裸露的地方,就走到桌邊坐下,并不在意地說道:“無礙。” “叁哥為何這時來找我?” 燕微州還是低著眸子,輕聲開口解釋他的來由:“我的院里近日送來些顏色鮮麗的衣服料子……許是送料子的管事疏忽了,不記得我素來喜歡淺色。” “我留著無用,想著meimei正值妙齡,應當會喜歡些靚麗的衣裳,就自作主張地送來了……” 說著,他將桌上擺著的料子都推到茶梨的面前。 桃紅色,緗葉色,挼藍色…… 茶梨摸了摸鼻子,趁他還沒將視線轉過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發現他確實穿著比較素靜閑適的淺灰長袍,還有意無意地扯著衣服下擺想將腿遮嚴實。 他小心地抬眸,見她盯著自己看,又快速將頭垂下,伸手摸了摸腿上的福來,猶豫著開口道: “我……沒有什么能給meimei的,這點東西,聊表心意?!?/br> 茶梨伸手在其中一塊布料上摸了摸,質地確實上乘。她將布料推遠了些,婉拒道:“我衣柜里還有些沒穿動的衣裳,謝過叁哥好意?!?/br> 雖沒明說,但他拘謹的姿態和時不時制止福來不安分動作的手,都展示給她一種他是來賠禮道歉的感覺。 一只狗沖撞了她,燕微州就親自送來幾件上好的衣服料子。 那之前呢,他可曾替站在燕夢婉這個身份上的人解圍,無論是冒牌的她,還是真的燕小姐…… 燕微州似是扯痛了福來,它擺擺頭“嗷嗚”了一聲,沒有大廳里那般兇悍,委屈地趴在他的腿上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燕微州半晌才慢吞吞地“哦”了一聲,茶梨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氣場一瞬間就沮喪了下來。 一人一狗,同樣都委屈巴巴的。 茶梨將身子往他的方向前傾了些,撐著輪椅的扶手起身半蹲著,試探地往福來頭上摸去,它差點從燕微州的手里脫手過來咬她。 茶梨沒躲,看燕微州在福來牙齒快要碰到她時,將它正好拉了回去。她順著它的毛發往下摸了摸,它叫了一聲抗議,最后還是順從地低下了頭任她擼它。 她長長的發絲垂落在燕微州的手上,帶來細微的癢意,他不自在地蜷縮了一下手指,往輪椅靠背后倒了一點,鼻息間還盈著茶梨沐浴后身上帶著的清香。 似是覺得垂下的發絲遮擋住了視線,她將兩側的頭發都撩到了耳后,露出她漂亮的頸線和寢衣下若隱若現的鎖骨。 燕微州的視線停留在她鎖骨處的胎記上,又微微抬眸看向她溫和的側臉,茶梨似有所感地側目,他才發現他們的距離過于近了些。 她的呼吸撒在他的下顎,他的唇瓣也離她的鼻尖不遠。 茶梨慌忙起身,腿卻不爭氣地因為半蹲久了傳來一陣刺痛和麻意,扶著東西的手下意識使力,又將燕微州的輪椅往后推了推。 眼見著茶梨的頭快要磕到桌角,燕微州傾身想要替她用手擋著,最后被她抓住手腕也帶得不穩,他們在一陣噼里啪啦的響聲和幾聲急促的狗吠中,一起摔倒在地。 衣服料子倒在他們的身上,遮住他們半個身軀,茶梨側躺在燕微州的手臂上,聽到他悶哼一聲。 “叁哥?” 她將那料子扯開,連忙起身去看燕微州的狀況。 福來還在那件緗葉色的料子里不停地掙動,時不時“嗚嗚”地叫上幾聲。 燕微州也是側躺著,過長的額發將他的眉眼遮住大半,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聽到他急促的呼吸聲。 她將他眼前的頭發撥開,發現他皺著眉頭,額間全是冒出的冷汗,仔細看的話,還能發現他的眼底藏著幾分陰郁與難堪。 燕微州緊緊抓住她伸來的手腕,在她露出吃痛的表情后又松了松,眼中的情緒換成了誠懇的歉意,垂眸避開她的視線自嘲道:“我似乎總做不好這些小事,害得meimei摔了一跤,連扶一把都做……” 茶梨見不得他這副自怨自艾的樣子,趕忙捂住他的嘴,打斷他道:“是我沒注意才摔倒的,叁哥把錯都承了去,倒叫我不好意思了?!?/br> 她將燕微州扶著坐起,把被推翻的輪椅拿到他的身邊,試著抱住他的腰,想將他從地上帶起來。 她未換衣裳,本就穿得單薄,現下衣物都歪七扭八的,將她半個肩頭都露了出來,她未急著整理,倒一心只想把他扶起來。 燕微州抬手抓住她身后的桌子,將她全部都圈進了懷里,感受到她緊緊抱著他背的雙手,垂眸又見她一副費力的樣子,唇角微勾。 他借著桌子使力,讓她輕松了一些。 福來不停地掙動摸索,終于從布料下出來歡快地叫了兩聲時,茶梨正好顫顫巍巍地將燕微州整個扶起,踩到福來剛剛蹭過來的料子,腿下又是一滑。 燕微州一只手撐著桌面,一只手摟緊茶梨的腰,身體的重量將她往桌上壓去,她下意識用腳勾著桌腿支撐著,才沒至于全部都倒在桌面上。 燕微州的下巴緊靠著茶梨的肩膀,連脖子上都帶了些汗液,喘息聲粗重。 “能站得穩嗎?” 茶梨抱著他不敢松手。 燕微州一只手就可以將茶梨的后腰掌住,她瘦弱的身軀要經受住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已經有些克制不住地顫抖。 “勉強……” 他撐在桌上的那只手手背上凸戾的青筋明顯,有些吃力地答道。 燕微州從她光滑的肩上抬起頭,眼神落到她赤紅的耳廓與脖間不怎么明顯的青色血管,空氣中還能嗅到從她肌膚上傳來的隱隱香氣。 “燕夢婉?” 他的聲音落得很輕,輕到茶梨差點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剛想問他說了什么,就聽到福來沖著門邊大叫了一聲,緊接著是春巧帶著哭腔的驚呼。 茶梨眼睛一亮,穩著燕微州不讓他再往下滑,對她喊道: “春巧,你躲著它進來些……” 春巧皺著眉頭“啊”了一聲,被福來唬得連連后退,聽到小姐吃力的聲音,她又咽了咽口水,試探地向前走了一步。 見福來只是干吠著,沒撲上來咬她,春巧哭喪著臉,認命地往房里走去。 “過來幫我一下。” 茶梨說著將燕微州又抱緊了些,春巧放下手里的碗,猶猶豫豫地伸出手去扶燕微州。 福來小跑到他們身邊汪汪叫了兩聲,春巧被嚇了一跳,燕微州像是沒站穩般往茶梨身上歪斜,擠得她又往后仰了一下身子。 正好避開春巧伸來的的手。 他抬起頭,在茶梨面前是一副畏縮受傷的姿態,垂著眸子,眼睫微微顫動,連眼角邊的小痣似乎也在可憐地詢問: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 茶梨及時止住了腦海里的想法,在心里嘆了口氣,說道:“春巧,你把輪椅往我們這邊再推過來一點?!?/br> “哦。” 茶梨費了好大的勁才把燕微州重新搬到輪椅上。 他們各自身上都出了不少汗,茶梨在桌邊坐下,擦著脖子上的濕黏的汗液。她一邊給自己倒了杯水灌到口里,一邊將亂了的衣領整理好。 目光觸及到地面上的料子,茶梨心虛地往后坐了坐,垂眸放緩了喝水的動作。春巧將姜湯遞到茶梨手里,她連忙放下杯子接過,小口小口地喝著。 雖然每一口都辛辣得很,但比她沒事做,與燕微州尷尬地大眼瞪小眼的場面略微來得沒那么煎熬。 福來似是覺得剛才那一遭好玩,又鉆進衣服料子里打滾,將那些布料都卷到了自己的身上,燕微州喊了它一聲也不見收斂。 “原是我送來的,這下全給福來糟蹋了……” 在燕微州低眉順眼地要再說一聲“抱歉”前,茶梨問他道:“叁哥身后沒跟著仆人,待會兒該怎么回去?” 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半響,燕微州才不好意思地說道:“將我送來就走了,我也不知道那人去了哪。” “這樣啊……” 福來帶著布料一扭一扭地跑到燕微州的身邊,他撐著輪椅扶手,彎腰溫柔地將料子從它身上拿下,曲起指節敲了敲它的腦袋。 燕微州低頭垂下的發絲上還沾了些地上的灰屑,茶梨起身,伸手輕輕替他拍掉。 她讓春巧替她看著那一人一狗,自己拿著床頭放置的衣物到洗浴的房里換好,快速地回到房間。 考慮到春巧怕狗,茶梨試著去抱福來,讓春巧給燕微州推輪椅。 它呲牙咧嘴地抗拒,被燕微州喊了一聲名字后,又將頭甩得高高的,一副紆尊降貴的樣子,最后乖乖地待在她的懷里,老神在在、一搖一擺地甩著尾巴 他們出門時烏云密布,狂風大作,茶梨勉強穩住了手里的傘,沿著小路往燕微州的宅院走去。 他的院子里有一座高高的閣樓,在燕府的建筑中突出得明顯,她一抬眼就能看到在哪個方位。 他身上披著一件她沒穿動的外套,替燕微州擋住那些亂飛的雨滴,茶梨注意到外套斜了些,出聲提醒他。 燕微州的視線從院中轉到她的身上,眉眼舒展地笑了笑,將外套拉到身前,示意已經把自己遮得嚴實。 茶梨點頭也跟著笑了笑。 福來被突來的風吹得毛發有些凌亂,這會兒沒了囂張的氣焰,移著身子往茶梨的懷里又縮了縮。 送到他的院門時,茶梨發現門口已經站了幾個仆人,她沒有送佛送到西的想法,把福來放到仆人傘下比較干凈的地面上,就要和春巧一起離開。 燕微州扯住茶梨的衣袖,她垂眸看去時天外一陣電閃雷鳴,將他含著期待的眸子照得透亮,他放低了姿態開口:“常來找我說說話,好不好?” 他眼尾微垂,眼下的痣卻像是被血染紅般艷麗。 茶梨點點頭,他還不確定地追問:“你答應了嗎?” 茶梨將袖子從他手里抽出來,看向他肩上那件她衣柜唯一一件灰黑色的外套:“我也不愛鮮麗的料子,素雅些的更適合我?!?/br> 說完,她和春巧一人撐著一把傘,往雨里走去。 大雨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地滴落到地面的水洼上,將她和春巧的背影都掩得模糊不清。 燕微州將外套拿到手里端詳,福來搖著尾巴就要跳到他的腿上,他瞬間冷下了神色。 仆人趕緊在半空中將它截胡,抱著安慰了好一通,福來才沒有再作妖。 燕微州將外套迭得十分整齊,細細地撫平上面的褶皺。 閃電在遠處極速劈下時,院門“嘭”得一聲關上,墻邊的小草被雨打得彎腰就要折斷,又頑強地撐過了那場雷鳴暴雨,最后舒展開身姿。 …… 她答應了。 該如何去惹她愛憐呢。 燕微州心下十分苦惱。 ——— 不知道為什么,寫到四哥離開的片段,腦海里總冒出他提著褲子,光著腳在雨里奔跑的樣子,真是罪過???( ?? ? )? ?? 哈哈哈哈今日份落跑甜心——四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