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頭山上，通悟徹夜不眠地照顧著師父。

    身體也是有些吃不消了。

    現在，他就斜靠在九云床頭邊那把撫椅上，半合著眼睛打著盹。

    師父本來信誓旦旦。

    一定要在大郎師祖的門前，跪到他出來解釋為止。

    可過了沒多久，還是支撐不住，又躺了回來。

    他心里很清楚，師父一貫是很嬌氣的。

    平時喝個藥，都要小童燕雀去喂他。

    哪能在那寒氣逼人又硬邦邦的，不老泉邊的那塊青巖石板上，一直跪拜著呢。

    看看吧，話說得太滿了，丟人的還不是自己！

    師父你這叫自找苦吃！

    。。。

    他半睡半醒地想著這些個可有可無的事情。

    門口進來兩個小身影。

    是給狐貍婆婆送藥的云雀和燕雀回來了。

    “老太太還是那個樣子？”

    通悟問道。

    。。。

    九云因為嫌棄著錦氏一族，個個長得俊美。

    就單單只收了通悟一個弟子。

    而將其馀礙眼的。

    全部一視同仁地發配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

    長的不那么刺眼的，扔在山腳下。

    讓他們做些個跑腿打雜清掃之類的勞力活兒。

    再有一些讓他見了難受的。

    直接趕出了鳳頭山，讓他們在外邊自生自滅。

    如今，這山頭的大殿里。

    除了那些個下人之外，只放了燕雀和云雀，這兩個煎藥送藥的小童子。

    。。。

    他倆個人小鬼大，特別機靈。

    清楚著他們的師父和其他師叔師伯。

    現在也不知，在那個地方正在喝著西北風呢。

    如今在這山上。

    除了太師父九云和師叔通悟，再也沒有第三人法號司令了。

    便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稟通悟師叔，您說得一點兒沒錯！”

    “這些個天來，太師父沒在山上，不能一起去送藥?！?/br>
    “那老祖宗開始兩天，是還沒有詢問的。”

    “后來時間長了，就問太師父為何沒來。我們只是告訴她，太師父因為身體有些不適?！?/br>
    “不過我和云雀勸老祖宗安心養病。”

    “并和她說，太師父身子大好些，馬上就會來向她問安的?！毙⊥嗳富卮鸬?。

    通悟點點頭。

    “你們做的很好！就先這般應付她就好?！?/br>
    又問道：“我聽師父說，儲存的不老泉水已經不多了？還剩多少天的？”

    燕雀道：“如果不製作其他的藥丸，只供太師父和老祖宗的話，還剩七十五天的水?！?/br>
    通悟又點點頭。

    吩咐他們，“先緊著師父和老太太的藥便好?！?/br>
    。。。

    燕雀看師叔言語溫和，太師父又在睡著，便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

    “通悟師叔，您說老祖宗一直在唱的那是什么??？”

    “別沒事找事！”通悟訓斥了他一句。

    又回頭看看師父。

    小聲地告訴他們。

    “你太師父說是叫什么‘呂布與貂蟬’，我也不懂。”

    燕雀捂著嘴笑道：“老祖宗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聲音又是那般難聽，聽也聽煩了！師叔你說她自個兒覺得有意思嗎？”

    。。。

    這時，床榻上九云已經睡醒了過來，又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便嘆道：“她在那結界里呆了五百年，你說她煩不煩呢？”

    又招手叫通悟走近了過來。

    “你現在，代我到老太太那兒跑一趟，就說我現在身體稍微好了點，明天我會和云雀他們一起去送藥?！?/br>
    “現在？師父……我?！蓖ㄎ蚰樕肿兊蒙n白了。

    他心里還是過不去綿玉那個坎兒。

    九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也聽到了，她見我一直不露面，心里一定在瞎琢磨著呢。她一個勁兒地問我為什么不來，還不就是想知道公主大婚后過得如何嗎？”

    “你要是好心，就騙騙她。”

    “說，你看著公主婚禮結束了，和那駙馬又很恩愛，這才回來?！?/br>
    “你要是覺得總是騙著她你難受，那就實話實說地告訴她，公主在大婚后不久染病去世了?！?/br>
    “這樣的話，以后她也再不會惦記著這事，也不會再問你什么了?！?/br>
    “她要依靠著不老泉水才能續命，不管你想怎么說都行，她也拿咱們沒辦法?！?/br>
    。。。

    通悟看著師父的眼睛，咬著牙遲疑的問道：“那我便告訴她，公主染病去世了。”

    “老太太不會懷疑？”

    九云拍著他的肩膀。

    發問道：“傻孩子，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她懷疑又能怎樣？”

    “你以為她對她那外孫女又多疼愛？就算是她親女兒仁扣來看她時，她不是都那般冷漠嗎？”

    “照她以往那副冷心冷面的模樣，我還真想不出，她到底是為了什么，才對綿玉公主那么關心?！?/br>
    九云皺起了眉頭，將臉扭成了一個醃制好的紫茄子。

    “你難道也不覺得奇怪嗎？”

    “即便是告訴她仁扣死的時候，我也沒見她流過一滴淚，也沒多說一句話。”

    。。。

    通悟聽師父提起了公主的母親。

    忽然想起在胡鎮的時候，金嬤嬤告訴他的話。

    他欲言又止，喃喃道：“師父……我聽說了一些關于您和仁扣娘娘的話……只是我不敢說?！?/br>
    “這傻孩子！”

    九云眼底有一絲詫異一閃而過。

    “咱們師徒兩個，又有什么話不能說啊?！?/br>
    他揚起了頭回想著，“那女人之死，確實也和我有點關係?！?/br>
    “可是，那也是她自己找的啊?！?/br>
    “她想帶著公主出宮去找狐人親爹，可那仇忽皇帝怎敢放她出去亂講啊。”

    “所以啊，皇帝就向我借了一副慢性藥方，吃了后，人就會產生憂鬱和內疚的心情，對四周一切都充滿了絕望?！?/br>
    “又放進賜給她的飯食中，那仁扣便無聲無息地去了?！?/br>
    通悟若有若思地點點頭。

    原來是這般啊。

    那其實說起來，還真怪不了師父。

    。。。

    九云又和顏悅色地對他道：“徒弟啊！我對你的心思，比當一個爹還要累啊！”

    “我囑咐你去向公主動手，你以為我樂意看著你心痛??？”

    “那還不是皇宮里的那位，逼得我沒有辦法，才交代你去做的嗎？”

    “你回來后心神恍惚，又吐了那么多血，我看著是太難受了！有點兒后悔了……唉！”

    通悟眼圈也紅了。

    “我明白，師父！這世上，我也是除了師父再也沒有親人了?！?/br>
    “那好吧，我去老太太那兒，騙她公主現在好好的，再告訴她，您明天就會來看她，讓她安安心?！?/br>
    九云欣慰地看著心愛的徒兒。

    “好孩子！不枉為師我平時疼你！”

    通悟向師父行了禮，正要出門。

    就見兩個小童突然喝道：“什么人？”

    他定睛一看。

    一個全身籠蓋著黑斗篷的人，正邁了大步走了進來。

    還沒等，通悟質問是什么人如此大膽。

    就見那人一揭斗篷，露出一張熟悉的臉龐出來。

    “九云！我有要事要和你說！你叫這些人都下去吧！”

    。。。

    這時正是初冬光景。

    胡山中，千樹萬樹紅葉滿枝頭。

    彩色的林子，連綿不斷地鋪在溪流間、山坡上。

    小雪兔狐王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

    后面跟著波有、黃豆、綠豆還有那條魚。

    剛剛在狐王府中的密室里，好說歹說。

    錦不老終于答應了波有，到胡山水潭中一探。

    “丑話說在前面！”

    “要是那水，沒有我原先鳳頭山上的水質好的話，其他的免談！你再別給我套圈子了，我可不吃那一套！”錦不老黃衫飄飄一邊走著一邊道。

    波有一聽，心里樂得直打滾！

    你不就是吃了我這一套，才被我騙了過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