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樣啊，紅流姑娘。”

    波有一臉為難的表情。

    “我這人吧，看著大大咧咧的，其實有些神經質。晚上睡覺時，有個壞的毛病，最怕被人打擾，一起來后就再也睡不著了，你看……”

    “您這算什么毛病啊！”

    紅流趕快截住他的口道：“我見過奇形怪狀的人多了去了……”

    她又捂著嘴笑道：“我是這風月閣的頭牌，并不是我在這兒炫耀自己啊！”

    說著，風情萬種地站起身來。

    一雙如玉似的纖手，從左到右挨個地給他們數著。

    “您看看，我這房間里面，有寢室，有客廳，有飯廳，又有茶室，還帶著小廚房，浴池、浴桶，那些個就更不用說了。”

    “等會兒呢，我就去隔壁包jiejie那兒。”

    “然后把下面的人都帶走，再把門給您鎖上，保您一個晚上，聽不到一點兒動靜！”

    又喜笑顏開道：“真真托了您幾位的福了！有一陣兒沒和包姐聊天了！”

    。。。

    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

    波有把黃豆和綠豆叫了起來。

    哥哥還好，弟弟因為白天吃得太飽了，正在賴床。

    波有不由分說地捏了個響指，將他二人變成小豆子揣進懷里。

    又隨手拔出三根白毛。

    ‘噗’地吹了一口氣！

    化成了三人的模樣躺在被褥里。

    他隱了身形，從那青樓里面出來，順著那條筆直的鳳凰大道飛馳了過去。

    這正是夜半無人時分。

    只有那月光冷清清地照在整齊的青石板上。

    瞬間他便到了道路的頂端——皇宮。

    。。。

    白天時，紅流和他提過。

    九云天師所在的鳳頭山，就在離皇宮不遠的地方。

    他縱身飛到半空中，向四處眺望。

    立刻就瞧見了！

    果然右側不遠處，有一座黑黑的小山頭，頂部卻是紅點閃閃。

    甚是醒目！

    最多就是個山崗罷了，還沒有叫山的資格！

    他撇了撇嘴，就沖這點，他就可以初步確認，這里的天師，都是些好高自大之徒！

    他點了點腳下，已經移步到了那所謂的‘鳳頭山’上。

    地方不大，可山頂上的這些個殿宇卻巍峨宏偉，氣勢不凡。

    修建得可真不賴啊！

    黑黢黢地看不清整個山體的全景外貌。

    可那山頭上的一座座紅彤彤的石燈籠，像黑暗中一群群餓狼的眼睛，把人瘮得脊樑骨發寒。

    。。。

    波有直接往最大的殿堂里走。

    四下里靜悄悄的，只有守夜的兩個小童一左一右，在門口半坐半倚在那里，睡得正香。

    他又往殿內走，看看最里面有一處，門關得緊緊的。

    他穿墻而過，抬腳便邁了進去。

    一股股刺鼻的藥香迎面撲了過來。

    他不由得瞇縫起眼睛，拿袖口掩了掩嘴，這里大概就是內殿的地方了。

    定睛一看。

    房屋的正中排擺著三個藥罐。

    一個小童，正在用竹扇扇著罐下的小爐子。

    原來那股怪味是從這里發出來的。

    。。。

    床榻那邊，歪倒著一個瘦小的老頭。

    床前又是一個童子，正端著碗服侍著老頭用藥。

    他留著花白的山羊鬍子，頭上毛發稀疏，卻是梳得一絲不亂。

    在頭頂緊緊地扎了個發髻，臉上透出不健康的淡紫色。

    這應該就是那個系鈴人了！

    就那一小碗藥，仰頭一口就能喝下。

    可這天師非要像個柔弱的深閨女子那般，要人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著。

    。。。

    波有最是看不慣矯情。

    心道，毛病！這一定是皇宮里的那位給慣出來的！

    那九云天師喝完了藥問道：“通悟那邊可有新的消息？”

    小童畢恭畢敬地答道：“還沒有，太師父。”

    “也是，算算剛到那里不過幾天的功夫。我還是心急了些啊！”

    又向正在爐子旁蹲著的小童道：“云雀啊，老太太的藥還沒好？”

    小童轉過頭來。

    “太師父，您是知道的。”

    “老祖宗的藥也多，花的時間也比您的長。您別著急，等一煎好了，我就給老祖宗送過去。”

    九云嘆氣道：“這年紀大了，就只能靠藥來支撐著了！等藥好了，我和你一起過去。”

    波有看他緩緩地起了身，小童又服侍著他，整整齊齊地穿好了外套。

    那邊煎好藥的小童云雀，也將小碗放到託盤中。

    九云道：“走吧，別讓老太太等急了。”

    波有想，這老祖宗又是何人啊。

    。。。

    跟著他們出了殿堂往后面走。

    沒走幾步路，前方有一個極小的廟堂。

    進去后，四面都是碗粗的燈燭，照得周圍亮亮堂堂的。

    并未供奉著仙人，堂內卻打掃得一塵不染，極其乾凈。

    九云雙掌胸前翻動，嘴里念咒。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道石門。

    他伸手將石門推開，和后面的兩個小童走了進去。

    原來這里是一道法術高深的結界！

    里面還藏著另外一個小世界！

    波有心道，這地方作得真巧妙！

    就在石門將要關上的瞬間，他也將身子扭了扭，擠了進去。

    。。。

    現實的世界是夜晚。

    可這里沒有夜晚也沒有白天。

    放眼望去，整個一片灰濛濛的。

    腳下烏黑陰暗的水流中，只有一道石橋，橋的盡頭是一座四四方方的牢洞。

    九云他們走過石橋，到了牢洞前面。

    小童云雀打開一個小窗，小心翼翼地託盤放了上面。

    高聲喊道：“老祖宗！今天的藥來了！”

    就見一隻蒼老乾枯的手伸了出來，取了託盤上的藥碗。

    過了一會兒，大概是喝完了，就顫顫巍巍地將空碗再放回到託盤上。

    九云恭恭敬敬地問道：“老太太，今天精神可還好？”

    一個嘶啞的女人聲音傳了出來。

    “好與不好又怎樣？”

    。。。

    這個結界中，到處都是灰濛濛的一片，空蕩無邊，只有這個小牢洞孤零零地杵在這里。

    讓波有感覺到了令人窒息的沉悶和壓迫感。

    而這蒼老女人的聲音，更是為這里添上了一絲陰冷的寒意。

    “您不想知道綿玉最近怎么樣了嗎？”九云問道。

    “想知道又怎樣？”

    “九云啊，你婆婆我腦子還能動呢，知道你總是拿這個來威脅我。”

    “只是啊，那些個事，都已經告訴過你了，可你偏是不信！問了一遍又一遍，我老婆子，也重復了一遍又一遍。”

    說完‘嘎嘎’笑了兩聲，“我就當你是給我解悶來著。”

    九云乾咳了兩聲。

    “是啊，能給您老解悶，也是晚輩的榮幸啊。您也老了，我也老了，咱們啊，都得靠著補藥才能過日子。”

    。。。

    牢房里又傳出一陣乾枯的笑聲。

    “你老？婆婆的歲數比你爺爺還要大，你怎么敢在我面前稱老！”

    九云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您說的一點兒都不錯！真是羨慕你們狐族啊，能夠活得這般長長久久！”

    “活得久又有什么用？還不是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九云一聽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悅。

    急急說道：“這是您自己不想出去，卻總是要怪到我們的頭上。我現在就放您出去，怎么樣？”

    只聽牢房里又傳出那老婆婆悲切的聲音。

    “天大地大，也沒有我容身之處啊，你讓我出去，我能去哪里啊？”

    又喃喃道：“好了好了，今天也說夠了，也解悶了！再說下去就該難過了，你快走吧！快走！”

    九云不吱聲了，垂下頭去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太太，那您多保重，我明天再給您送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