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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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揚幾乎以為自己去錯了地方。 他沒有體驗過親情,元神暫借著幼兒的視角,很快在土墻找到師妹畫的那兩枚柳葉。 小孩扶著墻蹣跚學步,慢慢接近那一處柳葉。 “揚兒,”女人喚道:“慢些走,別摔著。” 她放下手中繡面,彎腰過去扶著他的肩膀,笑著拈了個石子陪他在墻上畫畫。 “娘親教你畫小鴨子,好不好?” 小孩糯糯地點點頭,女人便握著他的手,一筆一劃地畫下圓圓的弧線。 距離柳葉的不遠處,母子一起畫了兩只大鴨,中間跟著一只小鴨。 姬揚第一次被喚揚兒,錯愕時目睹著她的舉動,心里有難以言說的情緒在涌動。 他沒有母親,也不記得任何嬰幼時期的事。 月火谷里的每個孩子都生的早熟懂事,過早參與忙碌勞務,共同承載著偌大山谷的運轉消耗。 這是第一次,他知道被母親抱在懷里的滋味。 溫暖放松,無憂無慮。 他竟然什么都不用證明,便已被深深愛著。 女人抱著的僅僅是一個普通孩童。不是年幼得道的修仙奇才,也從未訴說過任何期望。 她笑著給他擦臉,給他變著法子唱溫柔的兒歌,把米糊吹了又吹,生怕孩子燙到。 所有體驗,都是姬揚從未感受過的細膩動容。 父親二十余歲,胡子又厚又臟,平日笑得很是爽朗。 他把姬揚高高拋到天上,再穩穩接住。 下過雨的天氣,他領著妻兒一起去池邊看晴日虹光,和她一起說笑著吹蒲公英,讓它們飛雪似的散了漫天。 每日瑣碎,皆是再普通不過的尋常。 可是愛的真切簡單,就像米粥煮開時氤氳的霧氣。 姬揚一直記著這些都是幻夢。 他記得師妹畫下的柳葉,也記得入夢前年滿二十的自己。 可恍然里,他在這夢中過了不知不覺三個多月,接近百天。 沒有潑天富貴,沒有美色相誘,僅僅是一粥一飯,平淡黃昏。 區別僅僅是……父母都陪在他的身邊。 姬揚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長什么樣子,可在這個夢里,他們都喚他揚兒。 女人叫英娘,男人叫山郎。 他一直希望來個鄰居連名帶姓地叫一下男人,可惜即便是有親友提著臘rou過來探望,也是帶著鄉音喊一聲山郎。 姬揚在現實里,很少被擁抱過。 他得到最多的親近,僅僅來自于宮霧。 涂栩心閉關破境的那五年,是兩個小孩最艱難苦熬的五年。 師尊不在,侍奉的弟子也一并去了別宮。 其他師尊師伯時不時會過來探望,也叮囑過其他弟子多照顧下這兩個孩子,但所有小孩都是這么熬過來的,沒有人覺得這有什么。 他們一起洗衣服,一起晾曬被褥,做任何事都總是緊緊牽著手,重新適應兩個孤兒的生活。 如今墜入幻海里,他像是重生一場,被父母抱著牽著,時不時還會被親親額頭。 父母的撫觸是青年一輩子都沒有幻想過的禮物。 他在這場夢里得到的太多,甚至會覺得惶恐不安。 小孩住在這個小瓦房里,玩著撥浪鼓和布老虎,在父母的哄睡里安然入眠。 墻上筆觸樸拙的三只鴨子被石子刻了又刻,還添了水紋羽毛,變得越來越真。 姬揚等了又等,想親口對他們說一句再見。 小孩子口齒不算清晰,如何都說不出口。 他知道他無法再夢見他們,便如同永遠不會再遇見那一片玉露梅林。 “揚兒,娘親給你畫個小魚兒好不好?” 母親笑聲響起時,孩子的手已經按在她看不見的那兩枚柳葉上。 青年再回過神,自己站在漸漸彌散的霧氣里。 師父靠著柱子已經睡著了,師妹披著毯子睡在蒲團旁,同樣呼吸綿長。 他們都在等他回來。 夢里百日,人間不過兩個時辰。 姬揚坐在宮霧身邊,安靜地望著夜色。 繁星閃爍,無云遮月,空氣里仍有淡淡的清甜香味。 小姑娘睡得像只小獸,習慣了蜷成一團,烏黑長發都睡散了。 他坐在她的身邊,像是在重新辨認著親情的輪廓。 如果能一直這樣陪在小霧身邊,和師父吵吵鬧鬧,即便不成仙,他也一樣覺得完滿安然。 至于有關父母的念想,有過那一次便好。 知幻即離,亦無漸次。 宮霧迷迷糊糊地醒了,習慣性想看看身后的那片煙霧,一偏頭瞧見了姬揚的側影。 師兄回來了! 她仰起頭,還未說話便在笑。 姬揚也目光柔和地低頭望她,小聲道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兩人躡手躡腳地給師父蓋好毯子,一起去月色里散步閑游。 曇華宮被修建得寬大氣派,與其他四宮一樣,均可容納上百名弟子。 但這里始終只住著他們三人,師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卻陰差陽錯地沒有碰見。 宮霧陪他一起緩緩走過松林流泉,聽師兄講自己在幻海里的經歷。 姬揚再開口時,有些猶豫地把兒歌唱給她聽。 “小兒郎,拾稻忙。” “燕鵲央央,偷啄米糧……” 青年的聲音輕柔溫潤,但因著靦腆的緣故,流露出少許青澀。 幻海回憶里的那些溫暖細碎,宮霧同樣從未經歷過,聽得很是入迷。 “有娘真好啊。”她小聲道:“我如果進去,好怕就陷在里面一輩子了。” “師兄,修仙里生死尋常,但我總會癡想。” “尋常人家遇到父母老病故去,該有多舍不得啊。” 月色傾灑如水,他們的落影也重疊在同一處。 姬揚在袖中一探,又找到一枚蝶花糖,放在她的手心。 “白天吃了那么多甜果,再碰這個,估計都沒味道了。” “那不一樣。”宮霧眼睛亮亮地看著他。 “兩般都是師兄的好,但各有各的好,我都喜歡。” 青年垂眸欲笑,無情道痕倏然一灼,終是淡淡嗯了一聲。 他不該再笑了。 -2- 之后數日,宮霧沒事晃一晃八花羅盤,試圖像師兄那樣搖個珍異出來。 但每日結果都是「平平」,指針像是釘死在這兩字上。 涂栩心瞧見徒弟拿指節猛敲盤面,搖扇徐道:“沒結果才是常態,別折騰了。” “三百天里能有十幾天搖出些奇險來都算運氣超好,除非啊……” “除非?” “除非金煙渦祭出福運大陣,”師父掩扇而笑:“全稱叫太上無量福運行靈陣,光是物料就得要上千黃金,好些陣具有價無市,這陣幾百年都難開一次。” 但金煙渦現在被賀兆離禍害成蜂窩篩子了,能開這陣才算離譜。 宮霧奇道:“被福運大陣庇佑會怎么樣?” “必開珍奇。”涂栩心笑道:“而且,十二時辰內萬事順遂,百毒不侵,刀槍不入。” “上一回開這個陣,還是因著天子號令,為國戰而開。” 有關它的傳聞其實在各地茶館都里很受歡迎,只不過月火谷偏僻清凈,宮霧沒機會聽見罷了。 沒等師父閑著擺龍門陣,外頭有弟子大馬金刀地闖進來,風風火火道:“寂清師尊!有個符修提劍來鬧事了,揚言要殺了宮師妹!” 宮霧還在吃瓜子:“啊?” 涂栩心剛要起身,那弟子大力擺手。 “不勞您費心,人我們已經趕走了,是東麓師尊喚我來通報一聲。” 涂栩心也愣住了:“結束了?” “對,都結束了!”弟子作了個揖,豪爽道:“我趕著去吃飯,先走了哈,有事您隨時吩咐!” 人一走,連門都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