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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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先前囑咐過許多次,不要死在旁人面前。”涂栩心頭痛道:“至少現在你救了嚴宮主一命,他總會幫你說幾句話。” 宮霧小聲道:“說謊呢?” “說你設法救活了我,或者被扎穿心肺的其實是草人?” “一次這樣做,所有人都會信。”涂栩心搖一搖頭:“你在程花兩位宮主面前都死過一次,現在又在嚴宮主面前近距離死掉,他們都是目睹異象的人,遲早察覺端倪。” “姬揚堅持讓你假死換身份,扮作我另招進來的新弟子,或者直接出山歷練,不再谷中長留。” 涂栩心深呼吸一口氣,語氣中押了幾分堅決。 “可我覺得,如果從更長遠處考慮,你該留住月火谷這個家。” 東南男尊女卑之風極盛,后來因為接連有洪澇風災,連男嬰都漸漸養不起,一并拋進河里或廉價賣了。 月火谷雖然地處西南,但每年都會收下大量棄嬰,哪怕許多并沒有修仙資質,也會在他們能自食其力之后再送出谷外。 宮霧無父無母,如果因著這個身份徹底離開這里,改名換姓去過新的生活,涂栩心不忍多想。 這徒弟小時候笨笨的,現在長大以后雖然機靈了些,到底才十幾歲。 “霧霧,你現在死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可到了十年后,幾十年后,你可能死幾十次,幾百次,每死一次你都要改名換姓,居無定所,你真的能接受嗎?” 涂栩心看向她,真誠以告:“如果是這樣,你認識的朋友,將來會喜歡的人,熟悉的地方,一樣都留不住。” “至少為師覺得,這是純純活受罪。” 他這樣分析的時候,姬揚同樣聽得上心,許久道確實如此。 宮霧猶豫片刻,小聲道:“要不,我們悄悄把花宮主和嚴宮主叫來,跟他們商量一下。” 如果兩位長輩都容不下她,后面的事根本不用想。 “誒,對了,他們人呢?” “他們在……”涂栩心委婉地調整好修辭:“談判。” 也可以說在砍價。 大戰結束之后,各派勢力最快劃分的不是正義,而是利益。 敗就是敗,勝就是勝。 金煙渦位列名宗六門之一,亦是天下第一大陣修門派。 與此同時鼎盛興旺的,自然是十八路畫陣材料,以及各類精奇珍貴的陣書陣寶。 最初有行腳商人往來販賣,后來直接被他們本派弟子出手壟斷了產地商路,讓各大派都不得不定期前來采購聚畫靈陣所用的珍寶器具。 畢竟逢年過節祈福法事,師徒傳道授靈,甚至是合歡雙修,都少不了用到些許罕見物事構筑陣法。 月火谷賣藥草診百病,但價格一直壓得親民廉價,時不時還倒送村民許多靈芝粉人參須。 也正因如此,全谷一年的收入,還不足金煙渦一個月賺下的零頭。 賀兆離叛離師門大鬧一場,囚殺月火谷弟子,還與那蛇眼怪病息息相關,一看便是與魔界有不可告人的勾連! 趁著風波未定,三家仙門宮主出面彈壓,將金煙渦的臨時話事人壓得抬不起頭來。 一要至此開放周邊山水數脈,今后任何門派均可自行開墾采集奇石靈魚,不得再壟斷繪陣寶具。 二要向月火谷賠付銀數萬兩,用以平衡疫病開支,安撫曇華宮人,以及修復門派上下因魔界入侵所致的破損。 三要金煙渦自查門人來往脈絡,限期一個月內找出眼蛇瘟脈絡源頭,或者說,是賀兆離背后的主使。 ——如若無能,其余五大派將議后派遣仙尊代為掌權,直到金煙渦能自清門庭。 嚴方疾跟這幫cao蛋玩意集議到后半程,眼看著明月低垂,更是火不打一處來。 金煙渦里能打能扛事的基本都死完了,臨時掌事的老劍修一改平日的傲氣蠻橫,什么都不敢擔,生怕自己將來成了門派里的千古罪人。 等嚴宮主領著人把初案定下,弟子才敢遞上熱茶,說涂師尊在側廂等候多時了。 嚴方疾還在怒氣里,扭頭道:“又是什么事?” 弟子小聲道:“他想請您和花宮主……再去瞧一眼宮霧。” 這個名字一提起來,嚴方疾臉上的躁意登時消散全無。 他以最快速度推開桌椅,顧不上喝那盞茶,快速道:“帶我去,快去。” 他一生都沒有女兒,但如果有,一定和宮霧相差不大。 直到宮霧死后,他才知道,小姑娘并非胡鬧著沖到他面前來,而是拍散了意欲附生于他的一枚紙人。 ——自己宮里有好幾個弟子都注意到這個物事,可是要么看得不太清晰,要么不敢上前冒犯。 可是她敢。 她敢用手去驅散妖異,敢推開比自己強大數倍的人慷慨赴死。 嚴方疾想到下午所見的種種,悲涼涌上心頭。 涂栩心領路在前,很快花聽宵也快步而來,但哀容淺淡,反而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嚴方疾被巨大愧疚完全籠罩,瞧見涂花兩人甚至沒有為宮霧落一滴眼淚,心里登時煩躁憤怒,更多是在恨自己太廢物。 ——反而是姬揚一劍殺了賀兆離。 他被一個十六歲小女孩救下,且倉皇到不如一個二十歲后輩來得殺伐果決。 這宮主,再當下去就是個笑話! 越如此想著,嚴方疾越臉色蒼白,腳步虛浮。 他離停靈之處越近,越有淚意不斷地往上涌。 對不起,真是對不起。 反而是花聽宵腳步匆忙,直到涂栩心掀開門簾的前一秒,才按住師弟的手腕。 “你告訴我,是不是跟上回一樣?” 涂栩心看了一眼沉浸在悲痛里的嚴方疾,很輕地點了一下頭。 “但是,”青年平靜道:“你要是想為難她,就不必進去了。” 花聽宵嘆了口氣,搖搖頭。 “我不是那種人。” 門簾一掀,宮霧拍了拍膝上的點心渣,快速站好。 “師父師伯好。” 嚴方疾紅著眼睛一抬頭,看見她時都傻了。 活的。 活蹦亂跳,能吃能笑,像是從未受過箭傷。 花聽宵表情很復雜:“這是怎么做到的?” 宮霧和姬揚對視一眼,同時看向了師父。 他們都有意把轉生庵里的聽聞當面一問,有其他師伯在場,也更加安全。 于是,在嚴方疾原地愣住的時候,姬揚用短短數語講完前后因果,內心早已預演過數十遍。 從萬噬池的兩次死而復生,到轉生庵的混亂答案,連墻內人讓他們殺了涂栩心這件事也一并講清。 這是最冒險也保險的法子。 如果秘聞限于曇華宮內,師父又真有異樣,他們禁不住這重變故。 嚴宮主外貌看著四五十歲,實際活了三百多歲,此刻聽完前后,像是被天雷劈了又劈,半晌都快忘了舌頭該怎么用。 花聽宵跟著愣了半天,突然笑起來。 “我說,轉生庵那幾個家伙是真恨你啊。” 涂栩心擰著眉看他一眼,悶悶地沒吭聲。 像是整個人都蔫吧下去了,也不為自己辯解。 宮霧敏銳道:“所以,師父當年真的去過轉生庵?” “對,還拉著我一起去的。”花聽宵爽朗笑道:“他在撿到你師姐之前,就是玉衡境,現在也還是玉衡境。” “估計是修仙修得憋急了,半夜把我拽起來,說自己要去收徒弟。” “而且,還要收天下最能成事的徒弟,哪怕他自己這輩子就老死玉衡境了,至少親眼看看自己的徒弟能飛升成仙。” 嚴方疾仿佛又被天雷劈了一回,沖著師弟整張臉都擰起來,重重開口:“一百年了,我年年都想問,你這腦子到底怎么長的?啊??” 涂栩心把頭偏到一邊,嘟噥道:“我比較叛逆。” 姬揚見花聽宵仍在嬉笑,此刻才緩緩放松了一些,看向師父道:“所以你們半夜去了轉生庵?” “是,”花聽宵回憶道:“我陪他一起半夜溜出山谷,飛到泗鹿郡去找轉生庵,守在門口等了兩個時辰才等到人家開門。” 宮霧想起先前墻內人的古怪交換要求,好奇道:“所以……他們找師父要了什么?” 花聽宵打了個激靈,像是想笑又不敢笑,扭頭看涂栩心。 “要不你自己說?” 涂栩心起身道:“我是壞人,我承認了。” “哎哎哎,急了急了,這就急了。”花聽宵過去摁他的雙肩,擠眉毛笑道:“這事不太適合當著你們小輩的講,要不還是改日。” “現在就講!”嚴方疾瞪著眼發怒:“你們背著師父和我這樣胡鬧,你們這是——狼狽為jian!狼狽為jian!” “師父還真不知道,大師兄,你別跟他說。”花聽宵把涂栩心強行按回座位里,放低聲音道:“轉生庵是什么規矩,不用我再解釋吧。” “當時墻里那個人就說,你能拿出你身體里的幾樣東西,她們就告訴他幾個弟子下落哪里,何時降生。” 嚴方疾倏然起身:“這是什么混賬話!逼人割rou卸指頭不成!” “他們還強調了,”花聽宵攤開雙手:“必須是身體里的。” “你要是剪頭發,剪指甲,那一概不算。” 宮霧意識到師父一向腦回路清奇,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