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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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就是我最佩服的人了!!” 上官大娘眉梢帶笑,給他們和小工一人煮了一碗龍須面,說吃吧吃吧,京中三品以下連這面條都見不到,也是福氣。 這龍須面一挑入口中,便像是層次感極強的一朵花綻開在喉舌間。 面湯里放了蔥花還是雞rou都不再重要,面本身的香味能瞬間博取人的全部注意,恍惚間就已經連湯帶面吃下大半碗去,吃得渾身冒汗猶覺不夠。 姬揚吃了這頓面,跟沒事人一樣回曇華宮練功修習,該干嘛就干嘛。 這段時間里,涂栩心閉關不出,留兩個孩子獨守一宮,吩咐吃飯都一概去膳房里取。 但姬揚自己憑一張俏臉找廚工討了麥粉雞蛋,在曇華宮的小廚房里琢磨著抻。 他雖清楚記得每一個步驟,可一開始連揉面都不得要領。 于是小師妹吃了三四天的青菜疙瘩湯。 漸漸大概明白怎么弄面團了,但是不會抻面,成品又粗又硬,有的沒下鍋就嘎嘣斷掉。 小師妹又吃了十幾天的蔥花粗面。 年輕人很容易犯倔,越是弄不成,越容易繼續折騰。 少年白天練劍練功,晚上跟面團雞蛋搏斗,漸漸能弄得有模有樣,比尋常掛面還細一些。 到了這個階段,宮霧已經連吃了三四十天的清湯面配醬蘿卜丁。 十四歲的姬揚銳氣張揚,過了很久才記起師尊教誨,十歲的師妹需要被細心照顧,別一不小心養死了。 他自掏腰包買了排骨蓮藕,做了頓普通好菜給她吃。 “不好意思,連著三四十天都在做面……我自己都吃不下去。” 正常人早在第十天的時候就受不了了。 月火谷雖然窮一陣富一陣,到底自己養了雞鴨豬羊,時不時會給大家改善伙食。 平日里哪怕是清粥小菜,也會取材山野,變著法子讓人吃得順心。 宮霧小朋友很是溫順地給什么吃什么,一個多月下來從來沒嚷嚷過,也沒再去過典膳房悄悄找rou吃。 她溫和聽話到這個地步,讓姬揚在醒悟時更覺內疚。 “不會膩嗎。怎么都沒有聽你抱怨過?” 小朋友笑瞇瞇搖頭,聲音很脆。 “師兄親手給我做面吃,已經是很心疼我啦。” 姬揚的軸勁登時消得煙消云散,從那以后沒事給宮霧打兔子野雞吃,劍法箭術突飛猛進。 一年之后,等師父破階失敗,愁云慘淡地出來看望同樣沒有開竅的小霧時,小朋友臉蛋圓得像小蘋果。 “師父!師兄他升到瑤光境了!” “這么快?”涂栩心慘然道:“怕是還有幾十年就要飛升了,又一個徒弟要棄我而去,真是熟悉啊……” “他人呢?” “師兄在廚房里,他大半年沒有做過面條了,今天說要給師父做上一碗。” 涂栩心揉著小倒霉蛋的頭,感慨道:“長壽面好啊,我多活兩百年爭取去天上看你師兄。” 沒過多時,少年用托盤端著三碗面出現在他們面前。 托盤一撂,瓷碗里面如細絲,好似龍須般輕盈纖軟。 涂栩心呆了片刻,拿筷子挑了一縷,歪著頭看:“這……這是面?這是你做的面?” “吃吧。”姬揚面無表情道:“大娘說了,京中三品以下的人都沒資格瞧見它。” 小朋友半夜等著師父出關守了快三個時辰,此刻猛喝一口面湯,被燙得直笑。 江江真好,悄悄給我臥了個荷包蛋! 第16章 決定動身時,他們各自收拾好行李,準備去向師祖報備行程。 師兄妹剛剛邁步出曇華宮,瞧見有好幾個弟子用竹擔抬著一血刺呼啦的傷患奔向杏林廳,尋那里的師兄師姐予以援手。 宮霧第一眼沒看清,還以為是師父救回來了。 “師兄,該不會是——” “不是,師父不是光頭。” “他是光頭?”宮霧匆匆道:“等等我,我要去看一眼。” 該不會是前幾天去夜鴆山的大和尚吧。 一去探望,還真是那慶真和尚。 大和尚吃烤兔腿時尚且活蹦亂跳,體格看著能空手捕熊。 沒想到數天不見,他已經被放倒在竹擔上,由云藏宮的師兄師姐緊急接骨。 有弟子給了他一塊竹片咬在口里,大個子痛得滿頭是汗,悶哼不止。 “肋骨斷了三根。”杜韌師姐眉頭緊鎖,觸診道:“這里疼不疼?” 和尚一反應,她露出會意神情。 “左腿也斷了。” “翻一下,再檢查他右邊。” 幾個弟子齊心協力把人翻了個面,繼續確認內外傷勢。 等宮霧湊過去,和尚一眼就看見她,很慘地又哼哼兩聲。 他吐掉竹片,強行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施主,你那叮囑我的話一點不假!” 杜韌手下綁帶壓得極緊,反手一勒奇道:十群暗號:把148乙6九63莓日更新哦“瞧你傷成這樣,難不成是跑去夜鴆山去了?” “是。”和尚嗷嗷叫喚起來:“輕點,施主,輕些!” “輕點你骨頭可就長不攏了!”杜韌訓道:“出家人不安心念經,跑到那去找什么刺激!” “非也,非也,”慶真苦著臉任她折騰,如實道:“貧僧是去摘采仙草,奈何……奈何闖不上去。” 此刻姬揚也來到廳前,隨手遞了夾板讓他們固定腿骨,靈視看了一眼,思索道:“你像是已入了五階玉衡境,功力已是不俗,如此都闖不上去?” “玉衡境?”小弟子驚奇道:“那豈不是再破一階就可以渡劫升仙了?” “還早得遠。”杜韌把竹片塞回他嘴里,兇道:“咬緊了,你脫臼的這一截腕骨我得給你正回來!” “唔!!” “不許唔!” 只見她行云流水般一牽一懟,咔噠一聲聽得在場所有人都打了個寒戰。 大和尚恨不得跟鯉魚一樣弓著身跳起來,嘴里竹片快咬裂了。 “夜鴆山是何等的兇險地方,便是老師祖每年去摘洄仙草也得十分小心。”她拍拍巴掌,示意后輩過來清創上藥:“你既未成仙,進去就是九死一生,想都別想!” 直到一眾人幫忙倒騰完,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 大和尚確認自己能癱著了,這才有氣無力地吐掉竹片,跟大伙兒道了聲謝。 他掏出兩枚九分銀的元寶,遞給杜韌。 “多謝各位救命之恩。” 杜韌示意師弟把銀子交去賬房那里,把煎好的藥遞到他完好的一只手邊。 “喝。” 大和尚被苦得又攥起臉,一口氣干了之后道:“敢問貴谷師尊摘下的洄仙草,多少銀子才能購得?” “那寶貝是個稀罕物,各派都求著拿來煉丹救人,早就不能靠銀兩估值。”旁人插嘴道:“和尚,你是要去救誰?難不成大無相寺的方丈得了絕癥?” 慶真搖搖頭,說想救個路邊的小女孩,自己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師姐感慨一聲,轉身收拾桌邊攤開的一列用具。 “你再碰見幾個這樣的可憐人,自己的這條命給人家算了。” 宮霧全程幫忙打著下手,此刻跟和尚道別欲走,被他叫住了。 “小施主,你要去哪?” “轉生庵。” 和尚表示很可惜:“我行囊里還有只新逮的野兔,贈予你谷中門人好了。” 姬揚淡淡道:“口腹之欲,還是摒除為好。” 宮霧順手把圓滾滾的肥兔子拎出來交給師弟拿去廚房,臨別前想起什么,把行囊里那沉甸甸的鐵片抱了出來。 “你看看,這是什么?” 和尚愣了下,捂鼻子道:“這東西你哪來的——怎么還有點臭?” 宮霧沒說道士們的判斷,僅僅講了大毒鯢吃撐了作嘔這事。 “難怪,”慶真拿指背敲了兩下鐵面坑坑洼洼的表面:“這是隕星啊。” “真是星星?” “嗯,天星墜地,飛濺的碎片便是這樣。”慶真很肯定:“大無相寺也有一塊這樣的物事,但比你手中的要大上幾寸,被雕成菩薩供在殿里,香客們都見過。” 他們沒有避諱旁人,杜韌也跟著瞧了一眼,覺得小師妹是撿了個寶貝。 “那便是煉劍鑄器的靈物了。” “可以這么說。”慶真半身癱瘓地躺在病床上,仰著頭用手比劃了一下動作:“但你們也可以拿它入藥。” “用刨子,刮下指甲蓋這么一點,都可以解除幻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