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 第50節(jié)
那時的他雖年少,卻能懂得一二,正巧那日,謝斂也來了譚氏這里。 他憤怒的與譚氏大吵一場,聲嘶力竭:“我告訴你,你不要太過分。”謝斂雖自知是他有錯在先,依舊是忍不了。 “讓你的這些男人都滾出去,不然我在朝中弄死他們。” 譚氏聞言也怒了,絲毫不示弱:“好大的口氣,你謝斂若是個有種的,現(xiàn)在就去,不然我一輩子看不起你。” 兩人都在氣頭上,說出口的話越來越過分,他罵了譚氏更難聽的,掐著她的脖頸,質(zhì)問她:“你和他早就相好對不對,他是你的表兄,你們自幼就相識,”他像是瘋了一樣:“和他相好,為何又嫁給我?” 他越生氣,譚氏越感到興奮,她為了刺激謝斂,用無比堅定的神色,認真的語氣一字一句告訴他:“為何嫁給你?因為我早就懷了他的孩子,他又要帶兵作戰(zhàn),只好嫁給你了。” 她話落,謝斂將她狠狠推倒在榻上。 當時,謝玄燁在院中聽到了這些話。 他確實是譚氏早產(chǎn)生下來的。 年少的他對謝斂既敬重又崇拜,那是他的父親,教他讀書識字,騎馬射箭,他是謝氏家主嫡子,萬般榮耀。 可他目睹了父親的另一面,也聽到了父母間不堪的事。 那時的謝斂還未至而立之年,心性不甚沉穩(wěn),譚氏在母家時便是眾星捧月的存在,更為肆意。 他們的這場冷戰(zhàn)持續(xù)了近半年。 而這半年里,謝玄燁成為了他們之間互斗發(fā)泄的存在。 譚氏為了氣謝斂,竟讓她的表兄教謝玄燁練劍,那日,年少的他拿起手中的劍,刺在了那個人的身上。 譚氏氣的大罵了他一場。 而謝斂,為了讓譚氏跟他示弱,對謝玄燁越發(fā)的嚴厲,每日里給他安排不停歇的功課,就連他生了病,也逼著他在雪中練劍。 那半年的時間里,少年心性被磋磨殆盡。 府中關(guān)于他的身世流言四起,無人去過問過一個年僅七歲的孩童,自那之后,一向明朗熱絡(luò)的孩童開始變得沉默。 雖然后來他再長大一些,知道了一切,可他于父親母親,還有自那之后再未待他親近的祖母,都很疏離。 謝玄燁神色平和,收回眸光看向謝如聞:“我并非不與她親近,只是隔閡了幾年后,不知如何與她相處。” 謝如聞觀著他的神色,對他‘嗯’了聲,隨后走至小幾前,與他道:“哥哥,過來嘗嘗菊花酒。”謝玄燁朝她走過來,接過她遞來的杯盞后。 見謝如聞拿起杯盞就要用,他抬手制止她:“只可用半杯。”謝如聞長這么大,用過的酒屈指可數(shù)。 幾乎是沒一點酒量。 她今日倒是乖,聽他的話,當真是只用了半杯,往年他不讓她用時,都要跟他抬杠。 謝玄燁薄唇勾笑,與她一道用了酒。 在閣樓上待了近半個時辰,謝如聞又抱著二癡回了她的上弦院。她已經(jīng)知道,哥哥平日里在用的是什么藥了。 哥哥第二人格的出現(xiàn),和他年少時的事或許有關(guān),但主要原因,是五石散。 在二層閣樓上時,她看到浮生往哥哥手中倒的藥丸,瞬時便明白了。那藥丸她在哥哥寢居的玉枕里見到過。 當時瓶身上寫著的,是五石散。 她還偷偷的取了一顆,就在她妝奩的小抽屜里放著。 她曾經(jīng)只是懷疑,不信哥哥這樣的人,會染上五石散。 如今還有什么可不信的,她都親眼看著他服用了。 所以,哥哥這一年多以來,是在戒五石散,他日日用的湯藥是在壓制體內(nèi)五石散的癮,而浮生之前說,哥哥偶爾會不用藥。 也只是想靠堅韌毅力壓制,盡快戒掉。 她在心里想,哥哥適才與她說起年少時的事時,神色間是那么的平和淡然,儼然是早就不在意了。 而且,他的第二人格剛出現(xiàn)不過幾月,若真是因著夫人,該早就出現(xiàn)了才對。 第二人格的出現(xiàn)和五石散有關(guān)。 應是始于哥哥年少時的那段經(jīng)歷,被五石散的藥癮沖出。 而他之所以一月出現(xiàn)一回,應是五石散的藥癮只靠平日里的湯藥會壓制不住,而這壓制,每隔一月,會沖破一次。 謝如聞抱著二癡回了上弦院,心里舒暢許多,若真如她所猜測,哥哥適才剛用了藥,那么十日后,第二人格將不會出現(xiàn)。 他若會出現(xiàn),該是四十日之后了。 —— 霜降節(jié)氣過了之后,天氣一日比一日冷寒,謝如聞不再像之前那樣抱著二癡四下里閑逛,常在屋里待著。 最近越發(fā)勤奮了些,整日里都在看書作畫。 已有十日了,如她所想,謝玄燁重陽那日在閣樓上服用了五石散,第二人格并未出現(xiàn)。 這日夜里,她用過晚食后并未回屋內(nèi)。 而是去了景山院中。 今日是景山的生辰,她讓吳娘煮了碗長壽面送過來,她來到這里時,景山正站在院中等著她。 往年,也都是她陪著他一起過的。 景山是個啞巴,平日里除非她吩咐他做事,不然很少會主動找她。除了他生辰的時候。 當初,就是他主動找到謝如聞,告訴她他的生辰是九月二十,問她能不能每年的這一日,都陪他吃一碗長壽面。 謝如聞答應他了。 每年都過來陪他用面。 謝如聞走進院中,對他淺淺笑了下,從袖袋里取出一把精致的短匕首遞給他:“我讓無念根據(jù)你的喜好,專門打的,瞧瞧喜不喜歡。” 景山眸光微沉,從她手中接過,對她比劃:喜歡,謝謝。 謝如聞在院中石桌旁坐下,石桌上的湯面還在冒著熱氣,與往年里一樣,她拿起筷子和湯勺從他的大碗里給自己盛出一小碗。 隨后對他道:“過來用面罷,一會兒就要涼了。” 景山對她頷首,坐在她對面,安靜的和她一起用面。他嘗了一口后,抬眸看向謝如聞,見她正垂眸小口小口的吃著。 他輕輕笑了下,在心里對她道:生辰快樂。 謝如聞在他這里用完了面,與他閑話幾句后,就走出了他的院子,剛走至一片石榴林時,她突然想起來。 鵝蛋還沒給他。 她特意讓綠竹給煮的。 于是,她轉(zhuǎn)身又往景山院中走。此時,夜色已經(jīng)暗下,燭火明亮,謝如聞腳下步子不疾不徐的走至院門前時。 聽到了院中有人在說話,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袁景山,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這可是謝玄燁的別苑,你忘了袁氏一族是死于誰手了嗎?” 這人話落,景山就朝院門前看了過來,他是習武之人,耳力格外靈敏,雖然謝如聞并未發(fā)出刺耳的聲響,還是被他察覺到。 他瞪了眼前人一眼,示意他走。 他站在院中,與謝如聞相對而立,秋日里的夜間落下層層霜霧,帶了幾分寒意,夜色凝重,謝如聞與他眸光相對。 許久,她開口問他:“你和那些北朝人相識?” 第36章 謝如聞問的肯定, 因為她適才在院門前聽得很清楚,黑衣人口中喚的是‘袁景山’,所以, 黑衣人是之前刺殺哥哥的北朝人。 景山姓袁。 謝如聞的話問出口后,景山低垂下了眼眸, 不再看她。謝如聞上前一步, 依舊是等著他的回答。 夜深霧重,偶有鳥雀啼鳴, 景山抬眸,對謝如聞點了點頭。 謝如聞再問:“你既姓袁,是北朝人,為何會在攬月苑?”是他不知道袁氏一族是哥哥殺的? 被哥哥雇來給她做貼身侍衛(wèi)? 亦或是他都知道, 只是他早已放下這一切。 謝如聞心思流轉(zhuǎn),這兩種可能都被她否定。以景山的武功, 若想去查些當年之事, 并不難,滅族之仇,也不可能會放下。 她等著景山的回答。 景山只是看著她, 并未再給她回應。 默了片刻, 謝如聞問出她心中所擔憂的事:“那些人從北朝而來,為的就是刺殺哥哥,如今他們尋到了你, 你會幫他們嗎?” 謝如聞至今想起當初在馬車里與謝玄燁被刺殺時的事, 都心有余悸, 景山在攬月苑里待了數(shù)年, 若要刺殺哥哥早就做了。 她信他的忠誠,可如今, 那些黑衣人尋到他,既然他不愿對她如實相告,她只想知道,他會不會對哥哥不利。 聽到謝如聞這么問,景山神色一凝,直接抬手給她比劃:我不會幫他們,也不會害他。 他頓了下:我只保護你。 謝如聞漆黑的眸子直直看著他,默了片刻,她對他應了聲,沒再說什么,將拿著的鵝蛋扔在他手中,徑直離開了。 回到上弦院,謝如聞坐在浴桶中閉目而憩,紅梅給她沐浴,想跟她說上幾句話,見她眉心輕皺,沒敢打擾她。 謝如聞此時正在想,這些年景山待她如何。 自她來到攬月苑后,景山就一直在,那時,哥哥告訴她日后景山便是她的貼身侍衛(wèi),唯她的命令是從。 這些年,景山真的很聽她的話。但他對哥哥,卻不似無念和浮生,甚至是很冷漠,哥哥也從未怪過他。 她也只以為他性子生來如此,還不止一次的覺得,她和景山很親近。那種親近,是來自于她八歲之前的記憶。 年少的時候,她偶爾會問起他這些,可他啞,平日里也很寡言,從未告訴過她什么。她雖好奇,卻也不會逼他說。 而現(xiàn)在,她心里的疑惑越來越重,已不容她忽視自己的情緒,她和景山有著某種她不知的牽連,而景山是袁氏一族的人。 那她呢? 她是誰。 當年,袁氏一族南渡,在南平郡遇害,而她,正是哥哥在南平郡的江面上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