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男友安撫指南 第89節
商酉仍然不為所動,冰冷的銀色面具原本沒有任何表情,在覓羅看來卻莫名有一絲嘲諷的意味。 覓羅抑制住怒火,一巴掌將那張銀面具掀飛,露出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然后她掐住商酉的脖子,滿意地看見那張冷峻的臉上因為窒息眉頭緊鎖,漸漸顯露出一絲痛苦。 “何必呢?” 覓羅從看到商酉的第一眼開始,就對對方產生了莫名的厭惡。按理來說那是一張非常年輕俊美的臉,當時的商酉還是一個低賤的祭品,從石山火海里爬出來,滿臉都是傷痕和血污,但仍然掩蓋不了那副極好的容貌。覓羅一度想要將那張臉毀掉,然而在秘藥的作用下,他無論受了多重的傷,都能以普通妖怪無法企及的速度復原。 于是覓羅便故意讓他單槍匹馬去做最危險的任務,把他當作一柄永遠不會折斷的刀。 直到今天她才意識到,她最恨的是那一雙眼睛。 無論裝得再怎么順從,但那雙眼睛告訴她,手里這把刀從來不屬于她。 “你為了那個人甘愿付出一切,然后呢”覓羅的嗓音陡然變得柔軟起來,語氣是虛偽的勸告,與之不符的是她手上越來越大的力道: “你死了,然后他會忘記你,然后與別人相愛,與別人廝守,你難道無怨無悔嗎?” “好孩子,把他的藏身之處告訴我。我把他同你一道制成傀儡,今生也算是雙宿雙飛。我保證讓你們長相廝守,永不分離。” 覓羅話音未落,只見商酉已經閉上了雙眼,似乎已經倦怠至極。 她怒火攻心,卻拿這個一心尋死的人無可奈何。商酉被他卡住脖子,雙腳離地,她將力道往身側一摜,商酉就如同一具木偶一般,毫無掙扎地被他從三樓的窗口甩了出去。 窗外傳來了物體摔落地面的聲音。 無數的行尸走rou從街頭巷尾冒出來,成群結隊地涌向這座矮樓。而對面的屋頂上的傀儡在覓羅的示意,也揮刀跳下屋檐,朝著地面攻去。 商酉被摔出窗臺的剎那,睜眼看向了遠方的通天樓。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的不是那座樓,而是后方的深山,和被深山掩蓋的神社。 他墜入了黑暗中。短暫的感官失靈后,骨骼和內臟碎裂的劇痛頓時傳遍四肢百骸。 覓羅冷冷地站在窗臺后,看著行尸走rou們將商酉徹底淹沒: “好好享受吧。” ** 秦游經歷了一天的洗禮,早已是精疲力盡。 他倒也不是沒接受過魔鬼訓練,但比起對□□的磨練,對精神的摧殘更讓他疲憊不堪。 他整日都待在靜檀制造的萬千幻境之中,有時他在幻境里被困了幾十年,但回到現實之中卻發現僅僅過了兩個小時,這樣的折磨循環往復,他感覺自己的意志力就如同一根皮筋,在他認為已經拉伸到極限的時候,靜檀還能用一個新的幻境把它拉更長。 秦游泡了個澡,但還是無法消除精神的疲憊,他回到自己的小屋,卻發現平時給他送飯的小童沒來,取而代之的是靜檀本妖。 秦游看見這妖怪就感覺太陽xue突突地跳,張口就問: “那小兔妖呢?” “被覓羅做成傀儡了。”靜檀語氣平淡,好像口中的是一件司空見慣的家常事: “覓羅的傀儡已經入侵了神社。那小兔妖做成的傀儡正在給傀儡神子送飯。至于你,以后的飯都是我來送。” “也吃不上兩天了。”秦游嗤笑一聲,“祭神大典快開始了吧,時穆那小子最近怎么樣,你有沒有消息?” 其實之前靜檀提出可以讓兩人再見一面,不過秦游擔心夜長夢多,就一口拒絕了。但要說完全不擔心,也是不可能的。 靜檀搖了搖頭: “覓羅吸收了大量的魂魄,力量大漲,現在外面四處是她的眼線。我擔心被她懷疑,將自己的渠道全部斷掉了。” 秦游張口想說什么,臨到嘴邊卻嘆了口氣。他遙遙望向遠方,除了燈火通明的通天樓,什么也看不見。 第一百三十八章 活祭 時穆不記得那日他在尸山火海中撕殺了多久, 他的體力早已透支,但揮刀的動作早已形成了肌rou記憶,渾身浴血的模樣使他更像一個怪物。異族的血脈給了他常人無法企及的愈合速度和身體機能, 然而人類的大腦卻屢次由于瀕死狀態而不斷釋放腎上腺素, 使他無數次飄飄然地失去痛覺,然后又清醒地被拽回地獄般的現實。 有遠方的燈火明明滅滅, 一瘸一拐走出那條小巷的時候, 彼岸已經被一片茫茫白霧籠罩。 白霧之中走出一具具傀儡、也是妖僵。在彼岸定居了千百年的妖怪們也許做夢都想不到,海的另一端那些令他們諱莫如深的怪物,正是他們未來淪落的境地。 時穆緊握手中的刀,他之前的刀早已在無止境的廝殺中折斷, 這是他從系統商城里兌換的第六把, 寒芒逼人,削鐵如泥,但很快又會因為過度磨損而淪為廢品。這些怪物無法被徹底殺死,除非把 他們的四肢和頭顱盡數斬下, 使他們徹底喪失行動力,否則無論怎樣重創都能很快復原。 而商十一那批出于覓羅之手的傀儡則更加難纏, 時穆一刀刀將他們挫骨揚灰,直到只剩下一只手掌, 卻仍然陰魂不散地在地面上蠕動, 試圖去抓時穆的腳踝。 時穆半瞇著眼, 防止額上的血滲進去,他聽見身后傳來令人牙酸的關節聲、和物體在地面的拖拽聲,他渾身上下或深或淺的傷都在復原, 然而違背常理的代價是刻骨鉆心的疼痛,使他的神經臨近崩潰邊緣。正常人在這種狀態下早該瘋了, 但他此時卻異常冷靜。他在觀察霧中的一切。 出乎意料的是,那些妖僵并沒有再次發起進攻。 他們用空洞得瘆人的灰白眼眶凝視著時穆,然后側身讓開身后的路。 那條路被霧氣籠罩著,但時穆明白,那是通往通天樓的方向。 他也明白,自己沒有其他選擇。 覓羅處于恨意折磨他,但為了計劃而不得不留下他這枚關鍵的棋子。 ** 通天樓內。 覓羅睜開眼,她正坐在那面六角銅鏡前。 那上面浮現著刺眼的數字: 叁. 還是剩下三人。 腦內閃過商酉渾身是血的慘狀,卻沒能帶給她一絲快意。她眼神愈發寒冷,將手邊的燈盞隨手揮落在地,那燈盞滾了一圈,燈油頓時浸濕地毯,火苗寂然一瞬,“噌”地蔓延了一地。 覓羅卻絲毫沒理睬身后的火光與濃煙愈演愈烈,她在晃動的光影中莫名露出一個笑容。 藏? 如果我把彼岸的活物全部殺光,一個不留,你要怎么藏? 覓羅起身,衣擺輕飄飄地拂過烈焰,她一把推開窗,俯視腳下的萬里高空。 不知從何升起的濃霧彌漫開來,將這片土地牢牢掩蓋,仿佛將整個彼岸圈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籠,而她則是這座囚籠唯一的主人。 **** 祭神大典當天,久旱的彼岸降下了滂沱大雨。 然而這場雨非但不能澆滅虔誠信徒們的熱情,反而令他們認為是祥瑞之兆,更何況長期在黑夜中生存的彼岸居民們受到雨水的影響微乎其微,大街小巷仍然擠滿了看熱鬧的民眾。 在奏樂與歡呼聲中,通天樓的巡游飛鳶騰云駕霧,緩緩啟程。 為首的飛鳶中央,覓羅倚靠在一把珠光寶氣的交椅上,身邊圍繞著侍奉的奴仆。而飛鳶后端則是身著玄色禮服的獻官,執事,舞生,樂生,而緊跟其后的兩座飛鳶則坐滿了幾大世家身份尊貴的觀禮者。 然而,倘若地面上的妖怪們能近距離接觸那些表面其樂融融的貴賓,便會很快發現他們的異樣。 這些人面孔泛著青黑,臉上笑容僵硬,仔細觀察,他們全都沒有呼吸,一舉一動都十分呆滯,毫無生氣。 尤其是坐在首位的金商兩位家主,若在平日早免不了一場唇槍舌劍,如今他們卻哥倆好地挨在一塊兒,好不和諧。 飛鳶經過的地方,一只只紅色的紙鶴伴隨著雨點傾瀉而下,妖怪們哄鬧著去搶奪這傳說中的神明祝福,期盼著未來更加美好的日子。可未曾想搶到紙鶴的妖怪還沒來得及歡呼雀躍,卻突然感覺精神渙散,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手里這枚小小的紙鶴吸走了似的。 然而身旁的家人卻沒有察覺到什么不對勁,仍推搡著他去搶掉落到眼前的紙鶴。 漸漸地,大街小巷里就站滿捧著紙鶴仰頭癡笑的妖怪們。 飛鳶會在整個彼岸上空巡游兩圈。然后停在神社的山腳下。出于對神鳥的尊敬,通天樓主和隨行的人員必須步行上山進入神社祭壇。 覓羅也許是心情不錯,在明知沒有觀眾的前提下也遵守了規矩,慢悠悠得帶著身后的一眾傀儡上了山。 而隊伍的最尾端,兩個身形魁梧的妖怪押送著一個渾身污血的人。 那人的一雙腿似乎被故意折斷后綁上了石塊,完全喪失了活動能力。只能由兩只妖怪拖拽著前行。凄慘的模樣甚至不如前方作為祭品的犧牲玉帛。 他低垂著頭,額前的發絲不知是由于雨還是血,一綹一綹地黏在臉上,對于兩只妖怪地粗暴行徑毫無反應,就像是死了。 經由的臺階上,留下一條拖拽過后的血痕。卻很快被雨水沖淡。 臺階盡頭的鳥居前,靜檀戴著面具,穿著祭祀禮服,等候在原地。 他身旁站著一個比他更高的人,同樣戴著面具,但身上的祭祀禮服不同于他的深色,而是一身雪白,袖口和領口繡著莊重華麗的玄鳥紋樣,腰間纏繞的紅色錦緞上,同樣點綴著刺繡和金粉,與流蘇繩結一同勾勒出勁瘦的腰身。 而一人一妖身側似乎有一層透明的屏障,將雨幕盡數隔開。 兩人的面具都狀若鳥類的面部,面具表面同樣用金色粉墨繪制了繁復的圖案,覆蓋了整張臉。除了鳥喙下露出對方的一雙薄唇以及線條流暢的下頜。而腦后則用一條條扭絞的白繩固定,多余的部分邊如同流蘇一般垂于身后。 時穆被拖拽上最后一節臺階時,便看到是那樣一個身影。 在黑夜之中給,唯獨那人無比炫目,使他亂了呼吸,薄弱的心跳無法控制的搏動起來。 然而他偽裝得很好,只一眼后便迅速垂下眼簾,同時胸膛里傳來隱隱陣痛,渾身的傷痕相比起來仿佛不存在了一般。 那人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靜檀身邊。好似高懸空中的皎月,而渾身血污的時穆只是溝渠里的污泥。 “時辰已到,典禮即刻舉行。” 身著玄衣的靜檀正欲轉身,便聽覓羅道。 “年年都是酒rou玉帛這些祭品,想必神鳥早就厭倦了。今日我便做一個開端,為神鳥獻上一個全新的祭品,” 她勾唇笑道: “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她一聲令下,兩頭妖怪便將渾身血水的時穆從隊伍最末端抬了上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祭神大典 參加祭祀禮儀的隊伍浩浩蕩蕩, 卻是無人出聲,整個神社陷入了絕對的寂靜,一時間空氣中只有雨水敲擊石磚的響聲。 “不合禮數。” 片刻后, 靜檀斷然反對: “祭神大典沿襲千年, 從未有活祭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