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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zhí)男友安撫指南 第84節(jié)

    他低著頭,在親吻秦游的發(fā)頂。

    這個舉動就像是心臟有一塊最柔軟的地方被羽毛尖尖撓了一下,秦游鬼使神差地閉上眼,也親吻了一下他的傷口。

    他當然不會跟禽獸一樣舔舐掉那些新鮮溢出的血液,這一下也權當陪小孩胡鬧了,只是在嘴唇離開后,他不知出于惡作劇心理,還是的確情不自禁,他忍不住伸出舌尖,嘗了下那不斷引誘著他的氣味來源。

    然后他感覺到身前這個雖然還沒完全發(fā)育成熟,但早就初見成型的年輕身軀明顯地顫抖了一瞬。

    饒是秦游對這類的事情再不感冒,也意識到有些不對勁。那些盤踞在時穆身上的傷痕看似猙獰,但凡是個正常人,挨了這么幾下恐怕早就一命嗚呼。而時穆不說活蹦亂跳,跟他過招的力氣顯然有所保留,顯而易見,他的身體素質(zhì)早就超出人類范疇了。

    感情秦游以為這小子是真疼,再不濟也只是裝病跟他蒙混過關,沒想到這一層下面還夾帶了個□□的招數(shù),雖然他不吃這一套,但也不由得扼腕嘆息:這小子失蹤一趟,已然回不去最初那副清純模樣了!

    于是秦游臉一黑把人推開:

    “覓羅把你們帶到酒宴上來,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要用什么手段挑撥金/商兩家的關系?”

    關于神鳥血脈的問題,時穆沒有正面回答他,他倒也大概猜出了其中的原因,而心中的答案早已昭然若揭,也不必繼續(xù)追問。接下來的問題才是當下最關鍵的。

    這一次,時穆幾乎立即點了點頭。

    秦游還想開口,時穆突然面色一凝,一只手將食指豎在唇邊,另一只手掌在他肩頭按了按,示意他將身子放低一些。

    秦游只好照做,并且順著時穆的目光看去,只見不遠處的長廊里幽靈般閃現(xiàn)出一批青面獠牙,身材無比高大的黑衣怪物,浩浩蕩蕩地朝著靜檀和商小少爺消失的方向過去了。

    此番陣仗如此顯眼,若是方才在宴會上出現(xiàn),必定會被秦游注意到。既然憑空出現(xiàn),若不是商家私底下養(yǎng)著的一批人馬,很有可能就是某個位高權重的貴客帶來的。

    難道是覓羅?

    秦游腦內(nèi)電光石火般閃過某個猜測,然而還未來得及捕捉,便被院落中一陣突兀的尖叫聲打斷了:

    “快來人啊!小少爺出事了!”

    第一百三十章

    商遙出事了?

    秦游腦內(nèi)一瞬間就閃過金大司馬被他拒絕后意味深長的眼神, 只是不知道這一輪新的風波究竟是出自誰手,是金大司馬手下的其他幕客,抑或是覓羅, 或者最直接了當?shù)摹菍⑸踢b從席間帶走的靜檀?

    然而此時也顧不了太多, 商家少爺一出事,宴席鐵定是無法繼續(xù)了, 恐怕這個地方不出半晌就會被眾多賓客和家丁圍得水泄不通。秦游向時穆使了個眼色, 卻敏銳察覺到對方情緒不對,剛才還是一副與主人久別重逢的撒嬌小犬的模樣,此時眼底卻一片晦暗。他似乎對這突發(fā)的一切并不驚訝,反而莫名有一絲掩蓋得很好的怒意, 然而察覺到秦游的目光, 他眼神里就只剩下不情愿與不舍了。

    秦游急著撤退,剛想快速做出什么反應,發(fā)現(xiàn)時穆?lián)屜纫徊剑齑捷p輕碰了碰他的嘴角, 同時手掌稍微有些用力地捏了一下他的肩膀。

    秦游一愣,朝對方點點頭, 然后轉身遁入黑暗中。

    這小子是反過來在安撫自己?他不免倒吸一口氣: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與秦游預料中一樣,回廊里立刻多了許多形形色色的人。一群如喪考妣的傭人簇擁著面無血色的商家家主趕到得最早, 緊接著便是一些酒足飯飽前來湊熱鬧的賓客。看來商遙這下一任神子的身份并非名正言順, 他們打著關心的名號, 實則全是趕來看好戲的,有的被家仆攔住,有的則是礙于后來趕到的覓羅一行人的威懾力, 便不甘心地回到宴席上去了。

    秦游躲在暗處審時度勢一番,他對危機一向十分敏銳, 一下就聯(lián)想到了老謀深算的兩位家主之間的明槍暗箭,并且立刻意識到情況對自己不妙。

    商家家主在宴席上剛看見他便大做文章,弦外之音是早已拆穿了自己金家刺客的馬甲 ,之所以沒有擺明戳破,只是因為秦游還沒有把柄抓在他手里,說白了就是沒有確鑿的證據(jù)。

    然而,無論如何,秦游之于金、商兩家之間的博弈,充其量也就是一枚特別一點的棋子。他立刻反應過來,今天這場所謂的慶生宴,實則是一場鴻門宴,誰是幕后主使無法下定論,這掌握大權的三方在借機互相下套,而他很顯然就是第一個犧牲品。

    金大司馬想要的并非是一個刺客,而是一個替罪羊,甚至可能在他放任秦游刺客的身份名聲大噪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商家家主老jian巨猾,不可能不知道金大司馬將他的庶子視為眼中釘,是什么讓他不惜以一個庶出的、未來的神子為代價都要換取?這一切又跟覓羅有什么關系?

    秦游暫時無法理清一切,但眼下這盆臟水是板上釘釘?shù)匾獫姷剿砩狭恕T趺崔k?左右他來到這里的目的是為了救時穆,現(xiàn)在確保時穆的安全,他確實可以離開。但接下來呢?躲避手眼通天的兩個家族的追殺并不難,可他如何在這種情況下尋找機會再與時穆見面?

    一般人恐怕走到這一步已經(jīng)是死局了,但秦游一直憑著大不了死了下一個世界的心態(tài)。他與面前的這一切都不在一個維度,沒有什么能把他逼到絕境。

    事已至此,不如賭一把。

    只要他不死在危機中,他說不定能陰差陽錯地被卷入到案件的更深處,距離真相更近。

    “他在這里!”

    不出所料,秦游剛再度出現(xiàn)在宴席上,便被守在角落里的家仆察覺,兩個青面獠牙的黑衣怪物頓時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左一右將秦游挾持住。

    這倆怪物一點也不知道收斂力度,秦游頓時覺得兩條胳膊都要擰斷了,他咬牙忍痛,只聽幾個家仆高聲叫道:

    “刺客抓到了!”

    賓客們被遣散了大批,剩下的估計都是身份尊貴,有極大話語權的人。珍饈和美酒也被撤了下去,方才還歌舞升平熱鬧非凡的廳堂里頓時顯得空曠冷清起來,秦游被壓制在大廳中央跪著,不一會兒,被白布掩蓋的商遙被幾個家仆抬出,背后跟著老淚縱橫的商家家主,以及一襲黑衣神色莫測的覓羅。

    “樓主大人,您可千萬要給犬子做主阿!”

    “犬子自小乖乖巧懂事,心地良善,才幸能被神鳥選中。可今日卻有歹人膽敢違抗神鳥的旨意,趕在供奉儀式之前,犬子及冠之日,痛下殺手!”

    商家家主平日里是最講究體面的人物,如今神色悲切,字字泣血,好不讓眾人動容。突然他話鋒一轉,原本哀切的嗓音頓時激昂起來:

    “喪子之痛固然可怕,可臣以為,歹人膽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動手,何嘗不是對神鳥、乃至對通天樓的蔑視,罄竹難書,罪不容誅,求樓主大人明斷!”

    秦游看他那副模樣,只覺得越發(fā)虛偽,越發(fā)無聊。干脆垂下頭去,望著地毯發(fā)呆。

    覓羅坐在高處,全然不顧商家家主一把鼻涕一把淚,而是將目光投向秦游:

    “此人其貌不揚,何以定罪?”

    “回樓主大人,此人乃是金大司馬從蠻夷之地尋來,精心培養(yǎng)的刺客,身手不凡,近期頻發(fā)于達官顯貴之中的種種離奇命案,跟此人都脫不開關系。犬子的……死狀,與那些貴族們的十分相似,都是死于致命的刀傷,千真萬確是此人的手段。”

    “你既然如此肯定,那便處死吧。”

    覓羅輕飄飄的一句,頓時將商家家主滿腹的控訴噎了回去。

    秦游仍然低著頭,仿佛剛才覓羅那句定生死的話在他聽來只是一句耳旁風。但他能感受到一束目光,來自覓羅身側。那些銀面具中不知誰是時穆,他正在高處注視著自己。

    “怎么,”她勾唇一笑,“冤有頭債有主,既然殺死你兒子的兇手已經(jīng)找到了,為何不趕緊動手,為你兒子報仇雪恨呢?”

    “這……”

    商家家主面色僵硬片刻,眼珠一轉,繼續(xù)說道:

    “處死刺客固然容易,然而刺客背后的主使才是關鍵。刺客乃一介蠻人,若不是背后有人只指使,他又哪里來的動機?此事涉及通天樓和神社的顏面,神子接二連三的夭折,朝風大人若是泉下有知……”

    “你竟然還有臉提這件事!按照你的邏輯,十年前,吾兒金越在儀式當晚死于非命,我就應該定你的罪了!”

    金大司馬原本在一旁坐著,聽商家家主言下之意,不由激動地站了起來。

    “樓主大人!”

    商家家主立刻朝著覓羅跪了下來:、

    “十年前的命案早就水落石出,監(jiān)察人正是朝風大人,罪人當場斬首。可金大司馬卻始終一口咬定金越的死是我所為,更是因為這莫須有的怪罪,置吾兒于死地,其心可誅,求樓主大人明斷啊!”

    “別吵了!”

    兩個年過幾百的老妖怪兩面夾擊,覓羅一拍桌子,轉向一旁靜候的靜檀,問道:

    “鏡先生身為神社祭司,關于這件事你怎么看?”

    “商家家主言之有理,此事的確事關神鳥威嚴。”靜檀低垂著眼睛,不緊不慢地回道:

    “既然如此,我提議將罪人帶回神社,由神社審問。屆時,一切都將真相大白。”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真相(一)

    秦游被蒙上眼睛, 押送他的人中途換了一批又一批,不知過了多久,他聞見那熟悉的香燭味兒, 又聽到身后傳來了一陣沉重的關門聲, 在空曠又潮濕的四周回蕩了好一會兒才散去。

    他知曉自己真是被帶到了神社里。

    靜檀提議一出,金商兩家的家主起先都強烈反對, 兩只老謀深算的狐貍分明不惜豁出顏面也要往對方身上撕下一塊rou來, 又怎么甘心到嘴的鴨子就這樣飛走?可惜通天樓主只想盡早結束這場鬧劇,也不知是出于對靜檀的信任,還是早就對這番狗咬狗的局面失去了耐心,大手一揮, 就吩咐人上來將秦游五花大綁押出了商家的府邸。

    神社建在重巒疊嶂的深山中, 大大小小的廟宇隱沒在山林里,秦游上次被引路的童子領著進來,山路百轉千回,走一趟早就分不清東南西北。更何況這次他是被蒙著眼睛帶進來, 又被從頭到腳綁了個嚴嚴實實,恐怕是插翅難飛了。

    他聽見耳邊的腳步聲齊齊遠去, 古樸厚重的大門被推開后又再度關上,緊接著就是一陣讓人心中一沉的落鎖聲。他在原地靜默了片刻, 見后續(xù)一直沒人進來, 便開始想辦法掙脫渾身的束縛。

    古怪的是, 自從進來這里,他的積分商城就不能用了。秦游成了被游戲內(nèi)外系統(tǒng)一起拋棄的倒霉蛋。

    秦游想要找個借力的地方把臉上蒙眼的布條給蹭下來,他的雙手被向后反綁住, 只好用腳四處試探,沒發(fā)現(xiàn)阻礙后, 又試探著往前走,沒曾想才往前了幾步,腳邊就踢到一個硬邦邦的不明物,一連串“哐當”的響聲在寂靜的空氣中顯得尤為刺耳。

    秦游背后汗毛一立,他確定周圍沒有出現(xiàn)什么連鎖反應后,才謹慎地彎腰去碰,手里是冰冷滑膩的觸感,摸索兩下就變得有些滯澀,這似乎是一條沾了血的鎖鏈。

    靜檀和覓羅在那座極高的塔里交談的畫面如同閃電一樣閃爍在秦游的腦海里,可靜檀說當時那處寺廟和里頭禁錮著的巨鳥都是幻象,難道他現(xiàn)在的所在之處,才是神鳥真正被拘禁著的地方?

    秦游頓時感覺豁然開朗。

    神鳥就是貫穿一切謎團的線索,靜檀送佛送到西,直接將真相送到了他面前。

    不過現(xiàn)在高興還是為時過早,也許神鳥也是一個陷阱,所謂真相后面等待他的是萬劫不復。不論如何,秦游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順藤摸瓜,直接朝著鎖鏈鏈接的另一頭摸過去。

    他以一個背對著鎖鏈的奇怪姿勢,朝著那個未知的方向走了兩步,他感受到一股十分微妙的氣味夾雜著香火味兒鉆進了他的鼻腔。

    那是一種隱約的腥氣,但并不臭,只是很古怪,秦游搜遍了生平的所有的記憶也無法找到一種相似的氣味跟它匹配,隨著他越是靠近,那味道越發(fā)明顯,聞久了就有些讓人恍惚,不知何時他聽見腦內(nèi)有人在呢喃,聽了半天,也沒聽出來在說什么。

    神鳥……神鳥。

    這個奇怪的地方,所有怪物都信奉著神鳥。他們相信神鳥會庇護他們繁衍后代,無病無災。秦游從一開始以為神鳥只是一種抽象的概念,就跟所有有宗教信仰的人類一樣,從唯物主義的角度來說,神鬼都是不存在的。然而在這個異世界,一切都無法以常理來考量。

    .

    腦內(nèi)的呢喃聲越來越清晰,那晦澀難懂的發(fā)音卻極其規(guī)律,行文狀似偈頌,秦游不由自主的腳步越來越快,被黑布蒙住的雙眼面前突然朦朦朧朧顯現(xiàn)出一陣紅光。

    眼前的黑暗如同霧一樣散去,恍然之間,秦游瞧見眼前是熊熊烈焰,火光蔓延至天邊,一只奇形怪狀的巨鳥從濃煙中騰飛,一足,白喙,像是山海經(jīng)里描述的畢方。

    那鳥在空中盤旋一圈,羽翼上的的紅色斑紋轉瞬間化作熾焰,從空中傾斜 下來,仿佛天上下起了火雨。火焰所到之處,一切都被燃為灰燼。

    秦游以為這是一副人間煉獄的景象,實則不然。畢方飛向更高處,它一頭扎入云霧之中,緊接著,一只外形更加怪異的四翼鳥擦著它的翅膀飛過,兩鳥前后追逐了一陣,越來越多的鳥飛進了秦游的視野。

    那些鳥形態(tài)各異,爭奇斗艷。有著爬行動物的四肢卻長了一對雙翅,有的則是長了一張面目猙獰的人臉,有的則是長了八個腦袋,每個腦袋下面都是奇長無比的脖子。它們展翅鳴叫,使得人間風雨大作,海水奔騰,地動山搖。

    它們飛向高空,那里沒有天宮的穹頂,更沒有浩瀚宇宙,只有一片空茫。

    怪鳥們接二連三地收起翅膀,落到云端,它們紛紛朝著同一個方向滴下頭顱,仿佛虔誠的信徒。

    人世間有百鳥朝鳳的傳說,但神話里描述的景象有多壯麗美好,眼前的場景就多么怪異。不只是因為這些怪鳥外觀恐怖,他們朝拜的方向,是一個聳立在云間的巨物,它隱沒在云霧之中,隱約只能看見背上無數(shù)的巨型翅膀。秦游努力想看清它的真面目,便開始頭痛劇烈,心中升騰起莫名的恐懼來。

    變故陡生。

    怪鳥們突然齊齊發(fā)出了刺耳的鳴叫。那動靜震耳欲聾,同時又令人毛骨悚然,只見它們朝拜的那個方向,龐然巨物如同打碎的玻璃一樣分崩離析。頂天立地的山脈在頃刻間坍塌,天穹仿佛仿佛漏了個大洞,泄洪似的,雷與火傾瀉而下,砸向人間。

    巨鳥們被嚇得炸開鍋似的四下奔逃,凄慘的嘶鳴聲此起彼伏。

    片刻過后,只剩下滿目蒼夷,不再有怪鳥的蹤影。

    天地之間,巨物毀滅的地方,留下了一枚小小的蛋。

    光陰流轉,也或許是千百年之后,也許只是須臾片刻間,蛋殼上出現(xiàn)了一個裂縫。一只光禿禿的小鳥破殼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