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男友安撫指南 第68節
妖族是等級制度十分鮮明的種族,當弱者面對強者時,會被動地遭受血脈和力量的壓制,這也是彼岸的居民在通天樓主舉行祭典游行在空中時,必須行跪拜禮的原因。 而剛才這來源不明、卻又莫名熟悉的壓迫感,竟然將靜檀對她的影響的削弱了不少。 狄葉不受控制地進入了渾身警惕的狀態,如臨大敵地環視著血池的四周,仿佛八方皆有蟄伏在暗中伺機而動的猛獸。 就在這時,腦內又是一聲長嘯。 于剛才不同,這聲音更加清晰,也更加空靈,仿佛剎那間喚醒了在場兩妖記憶深處的事。 靜檀突然頭痛劇烈,雙手捂住腦袋,痛苦不已地凝視著紅尾鳥被焚燒殆盡的方向。 同時,血池表面再度泛起漣漪,從中展翅飛出一只巨大的金鳳鳥。 它有著流光溢彩的羽翼,修長有力的頸項,金子般燦爛的冠羽和身后拖著的火紅尾羽交相輝映,如同涅槃重生一般劃破血池陰暗的上空,絢爛又刺目。 也許是這一幕太過于震撼,狄葉半天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時,鳳鳥已經飛到了她的眼前。 可她卻如同受了蠱惑一般,主動將手伸到它的面前,攤開掌心露出那個殘損的火種。 在體型巨大的鳳鳥面前,這只強悍的鬣狗妖卻如同一粒渺小的塵埃,但狄葉雖感受到來自血脈和靈魂的壓迫,卻沒有驚慌失措的感覺,反而感受到了一絲來路不明的熟悉感。 對于先天冷血,只服從利益和力量壓制的妖怪而言,卻莫名有種奇特的魔力,讓她不自覺想要去依靠、信任。 只見鳳鳥張開通紅的尖喙,將她掌心的火種叼起來,隨即那雙鮮艷如血的紅眸望著她,眼中竟然是她難以參透的悲憫。 沒等狄葉反應過來,鳳鳥卻再度展翅從她面前騰飛而起,那對巨大的翅膀卻沒有掀起一點風浪,在無盡的寧靜之中,它引頸而飛,目標顯而易見,是通天樓的上空那個她從未見過的地方。 “等等!你是…...!” 靜檀嘶啞的聲音從空氣中響起,她眼眶通紅,滿臉都是難以置信。但在與那雙如血紅眸對上過后,他顫抖著想要伸向鳳鳥的腕足卻又全都失去了力氣。 最后,他只喃喃了一句: “可那顆火種,已經撐不了太長時日了。” 這句話的聲音微乎其微,但鳳鳥顯然全都聽了進去。然而祂只是輕輕晃了晃冠羽,便重重地拍了一下翅膀,消失在了大廳上空。 隨著他的離開,滿池猩紅的血水逐漸褪去,不出半分鐘,便露出大廳原本光滑的地板。 然而墜入血池的秦游,則早已無跡可循。 *** 通天樓第八十五層。 時穆扼住覓羅的脖頸,一手將其牢牢地釘在地面上,眼神冰冷,殺機四伏。 他和覓羅的纏斗已經持續了快半個時辰,這是一場艱苦卓絕的苦戰,覓羅和被鬼物附身的妖怪的攻勢如同狂風暴雨,且接連不斷,不給他絲毫喘息的機會,以一敵百,多次被逼至絕境,卻又絕處逢生,直至經脈即將枯竭,傷口恢復的速度越來越慢,才終于等來了分出勝負的一刻。 在他們周圍,大片的黑霧飛速從宿主的體內逃竄而出,卻直接曝光在了火種無形的光芒之中,頓時灰飛煙滅。 時穆背后的羽翼被硬生生扯掉了一半,血污浸透了身上的紅衣,使得原本鮮明的顏色越發斑駁暗沉。但被他牢牢壓制的覓羅卻狀況更加慘烈,她原本白凈秀氣的臉上滿是駭人的傷口和凝結的血塊,左眼眶中空空如也,僅剩的一只眼中,卻凝結了怨毒和不甘。 “咳咳......靜檀.....竟敢背叛我...她不得好死....” 她由于呼吸不暢,又受了重傷,如今只剩下一口氣茍延殘喘,嗓音更像是破爛的鼓風機,令人聽了難受不已。 “說。” 時穆不予理睬,手上的力道更緊了一些,嗓音像是淬了冰一樣陰狠: “神鳥的另外半顆心臟究竟在哪?” “呵呵....” 覓羅強撐著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你永遠都找不到,永遠.....” 時穆漠然地看著她癲狂猙獰的神色,像是對這個曾經的仇人毫無興趣了一半,手上力度加重,想要立刻了結對方的性命。 然而,不知為何,他的心跳突然錯亂了一瞬。好像其中一塊最至關重要,牽動他命脈的部分,猝不及防地失去了。 他從覓羅的身上聽到了一陣手機提示音。 那根堅不可摧的脊梁骨,頃刻間垮塌了下去。 窮途末路的覓羅也同樣難以置信,她還有一口氣尚存,而在半個時辰之前,游戲幸存者只剩下了她和秦游兩個人。 這個死亡提示是誰的,不言而喻。 錯愕過后,她突然痛快淋漓地大笑起來,縱使精心策劃的復仇失敗,也無法影響她這一刻無比暢快的喜悅。 尤其是這種喜悅,是建立在仇人最極端的痛苦之上。 “你贏了....又如何?” 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僅剩的一只眼中迸發出殘忍的快意: “你最終還是一無所有.......時穆。” 回答她的,是徑直將她的脖頸擰斷的力度。 時穆沒再將目光分給腳下的尸山火海分毫,他拖著背后殘損的雙翼,腳下一躍,便回到了一百八十八層的房間里。 房間里什么人也沒有,只有一灘紅繩化作的血水。 在方才的苦戰中,他饒是翅膀折斷、被穿腸破肚也沒有皺一下眉。此刻卻面對著眼前空蕩蕩的房間時卻控制不住地身形不穩,跌倒在地。 時穆眼神沒有聚焦,沉默許久后,才沉著嗓子喃喃道: “......你又把我拋下了。” 第一百零五章 秦游從無數個光怪陸離的片段中驚醒。 隨之而來的劇烈無比的頭疼, 仿佛有人用鉗子強行將他的頭顱撬開,攪拌腦髓一般的疼痛,使得他不由得眉頭緊鎖, 一手按壓著太陽xue, 才緩緩坐起身。 他剛掀開眼皮,目光還在遲鈍地聚焦著, 才發現身旁坐著個人。 那人穿著一身藍色校服, 一頭黑發剪得干凈利落,額發下的側臉輪廓線條優美分明,莫名讓秦游看出了幾分熟悉。 他還在慢吞吞地回憶著,卻發現對方靠著景色飛快掠過的窗坐, 姿勢卻有些僵硬, 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剛才一直靠在人家肩上。 雖然為這個事實尷尬了一瞬,但畢竟都是男人,秦游很快將那份尷尬拋在腦后, 開始動用好像很久不動有些生銹的腦袋,思考一個很基礎的問題: 我是誰, 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然而不等他相出個所以然, 身邊的帥哥突然轉過臉來, 嗓音低沉又冷淡地來了一句: “你醒了?” 熟悉的聲音就如同迎頭一擊, 將秦游周身那層朦朧的屏障敲出一個裂縫來,頓時他神經內仿佛一陣電流通過,終于回憶起了許多重要的事。 他錯愕地看著眼前無比熟悉的面容, 雖然頂著一頭短發裹在版型堪憂的麻袋校服里,但眼前的人確實和時穆如同一個模具里刻出來的一般。 但與時穆不同的是, 他的眼里只有冷漠的疏離。 秦游對他人的情感變化并不敏感,但僅僅是一個對視,他就知道對方的好感度肯定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他不明所以,又伸出手握住對方的下巴,湊過去細細觀察,直到發現記憶里對方左眼尾下方的紅紋被一顆小小的紅痣替代之后,才若有所思地收回了手,轉而握住對方的手掌,去找無名指上那一圈紅印。 一套動作堪稱行云流水,秦游似乎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多么曖昧、甚至冒犯,他從那骨節分明的無名指上一眼看到了目標,就默不作聲地停了手。 殊不知在他打量對方的時候,這個頂著時穆的臉,任由他動手動腳的男高中生,也一眼看清了他收回的手上的銀戒指。 這個比起印象中時穆的樣貌少一分蒼白、多一分青澀的青少年,薄薄的眼皮紅了一瞬,立刻將視線轉移到窗外,掩飾眼中的不悅。 于是系統接連冒出兩個提示音,后一個差點將前一個直接覆蓋住了: “滴,好感度上升百分之三十!” “滴,好感度下降百分之十,當前好感度為百分之二十。” 秦游被連續兩個提示音激得眼皮一顫,這才發現了坑爹系統的“不離不棄”。 他也無暇去猜青少年版本的時穆的心思,當機立斷地找系統算賬: “怎么回事?” “恭喜宿主解鎖任務世界新場景。”系統從善如流道,“受到游戲規則限制,好感度清零,但之前提交審核的材料仍然有效,宿主可以選擇審核通過后離開該任務世界。” 系統見鬼說鬼話卻還包裝得冠冕堂皇的行為,秦游早就了如指掌。他自然不會相信這段鬼話,在完全清醒過來后,他不得不直面一個從過去就掩埋心里的猜測。 時穆曾如此篤定自己就是他千年前死去的伴侶,甚至還將這個“伴侶”留下的痕跡都一一保存了下來,而其中部分,的確與秦游的喜好相重合。 但無論是系統,還是秦游本人,都能否認了這一段“過去”的存在。 這也意味著還有一個可能性: 如果“過去”并非在過去,就可能在將來。 秦游先是四處打量了一番周圍的環境,發現所有的場景幾乎都能和他最初在這個世界醒來的嵌套上。 除了對面腦袋一沉一沉打著瞌睡的胖子,頭埋在圍脖里陷入沉睡的女孩,以及旁邊坐著的青少年版本的時穆。 秦游琢磨不定地伸出手去,掐了掐身旁人的臉,手里是細膩但稱不上綿軟的觸感。 他捏了捏,又搓了搓,發現對方一點反應也沒有,才猛地縮回手,詫異地望過去——— 搓扁揉圓都沒反應,難道真的是夢? 被無數手骨拖拽緊血池深處時,秦游是真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然而在那之后,他漆黑一片的眼前又像走馬燈似的掠過了無數模糊的畫面。 他什么也記不清了,只朦朧記得自己忘記了一個人,又跟對方達成了什么約定,但還沒有兌現承諾就要離開。 最后,是他看見傷痕累累的時穆跌坐在房間里崩潰絕望的模樣。 記憶深處,好像另一個人的身影,跟他重合在了一起。 秦游無論如何也想不起那個人究竟是誰,但他不是個拘泥于過去的人,所以并沒有過多放在心上。 眼下的情況是,如果這個時穆真的是千年前的那一個,一切或許都能串通起來。 靠窗坐的青少年依然只留給他冷酷的側臉,被蹂躪過的殘留著不明顯的微紅指印,他的眼神閃爍著朝罪魁禍首的方向晃來,又在兩人視線交錯的一瞬間觸電一般偏過頭去,留下通紅的耳廓。 “滴,好感度上升百分之五。” 秦游聽到提示音,又是一愣。他這下有些相信對方是千年前的時穆了。比起印象里那個披著冰冷外皮的老流氓,眼前這個青年純情得讓人咂舌。 然而秦游這個好勝且掌控欲極強的人剛從對方的反應中咂摸出一些樂趣來,就發現對方回過頭來瞥了一眼,眼神又恢復了最初那種生人勿近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