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起的時候，我就已經睜眼清醒了，在奶奶還昏迷的這期間，我常被惡夢給驚醒，于是這一年來我總會在天逐漸亮起的這段時間外出晨跑，不知不覺間便養成了這習慣。

    而跑完后回到家的我在沖澡完，便會拎著早餐再次出門，前往奶奶的醫院。

    「奶奶，冬天又來臨了呢。」我握著奶奶的手說：「聽說今年的冬天好像會下雪，你不是每到冬天總常說想親眼看看雪長什么樣子嗎，要是你能趕快醒來，說不定就真的能看見了。」

    看著靜靜躺在病床上的奶奶，見她面容日益消瘦，我內心實在非常心疼。

    「奶奶，你知道嗎，前幾天我……」

    「翊紘你今天也來了啊！」走進來的護士打斷了我要跟奶奶說的話。

    我將未能說出口的話，憋回心里，立馬轉換心情，嘴角微揚說：「是啊，想說在打工前來看一下奶奶。」

    「你一直以來對奶奶說的那些話，我相信她一定都有聽到的，所以你也別每次來都露出苦瓜臉，要是你奶奶看到你這樣子，她也是會心疼的。」

    「嗯，我知道。」我點了點頭，深呼吸了口氣，「那我奶奶就一樣麻煩你了，我先走一步去打工了。」

    「打工加油啊，注意身體，別讓自己太累了。」我離開前病房先護士對我打氣說。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呼吸著空氣中的冷空氣，腦中的煩惱卻不會因為冷空氣而暫時凍結。

    今天是與她約好的日子，可是我卻還沒決定自己到底要不要去赴約。

    即使過了這么久，但我的身體卻還是會無意間就帶著我走到奶奶賣車輪餅的那條巷子，也就是學校后圍墻大榕樹那。

    也是因為這個習慣，讓我再次自私地闖進了她的世界里。

    大家總說觸景傷情，但很神奇的是我卻不會這樣，在我無意間走到大榕樹那都是心情比較低落的時候，站在圍墻外的我總是會抬頭望著校園里的那棵大榕樹，看著被風撫過而搖曳的樹葉，心情總是會舒坦一些，有時心情真的差到極致時，我則會趁六日，學校都沒人時，獨自躲在大榕樹的樹干里，讓自己稍微充電一下，因為那地方最能令我感到舒適了。

    畢竟之前的我，總是會默默看著圍墻外賣車輪餅掛著笑容的奶奶，有時樹底下總會忽然出現笑臉盈盈跑來找我的她，這些曾經的時光，一直以來都駐留在我內心深處，因此在我每次要舉步離開前，我總會想起她的身影。

    在某次我躲在大榕樹里休息時，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在離開前又再樹干上留言，「過得好嗎？」這四個字，我當時腦中全都是她的笑容、她的聲音、她的身影，也因此浮現了想問問她近況的想法，因為不確定她到底會不會發現，所以只是為了讓自己內心舒服點的心態留下新的痕跡，但沒想到隔沒幾天，我再次到大榕樹那，卻發現了樹縫間多了個紙條，打開一看是她威脅著要跟我見面，還說沒等到我就不回家這類的話。

    我煩惱了很久，最終還是出于無奈，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見與她約定的時間快到，我提前離開了打工的地方，往學校后的那巷子走去，因為我知道她是會說到做到了人，要是我真的不去，害她自己一人在那待了一晚，那我豈不是又會害她傷心了嗎，雖然之前也做了很多令她傷心的事就對了……

    我身體倚靠在學校外的圍墻上，靜靜地等圍墻內的動靜，沒有直接翻墻過去，在大榕樹底下等她，是因為現在我認為自己還沒資格見到她，直白的講是沒有那個馀力，將心思分給另一個人。

    在愛情和親情這兩者之間，我選擇了后者，儘管她在我心里揮之不去，儘管因為我一時的自私又傷害到了她，這些也都沒我奶奶來的重要。

    「李翊紘——」

    聽見了她聲嘶力竭地呼喊，我垂下眼，專心聽著她接下來究竟想對我說些什么。

    「學長，我一直很想你，一直迫切的想見到你，看見你新留的痕跡，問我過得好不好，我真的很高興，因為這代表你心里一直掛念著我對不對？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什么事情而休學，更不知道你為什么不當面跟我說，非得讓我隔了個六日，回到學校找也找不到你，心里除了擔心還是擔心，我不希望你像傳聞說的那樣是被退學的，于是我去問了老師，得知你是自己休學的時候，雖然有比較松了口氣，但當去熟悉的地方找不到你和奶奶，我當下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認識了那么久我們都沒交換手機號碼，但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要，想跟你講電話傳訊息，而不是每次都只能在學校碰巧遇見你，才能跟你見面聊天，我很怕你嫌我煩，所以才遲遲不敢跟你要，雖然我知道我真的很煩，但那是因為我喜歡你嘛，你不也是喜歡著我，所以在你決定要離開前才會在大榕樹的樹干上刻著『我喜歡著相信我的你』，我知道你說的那個人是我，但是比起你留那句話，我更想聽你親口對我說，所以我一直等著你，等待你回來的那一天，李翊紘你知道的吧……知道我會一直相信著你，所以你才會這樣……這樣利用我對你的信任，讓我一直等、一直等……」

    講到后面能聽出她已經是邊哭邊說的了，在她說出最后那句話，我整個人愣住了。

    「李翊紘你到底要讓我等到什么時候……」

    原來她一直等著我，一直相信著我。

    我嘆了口氣，而后下意識地點燃了根菸，吸了一口，過沒多久她的聲音再次響起。

    「學長，是你嗎？你在哪？」

    「你不要躲了，我知道是你，拿走紙條的是你，所以你才過來的對吧，學長你快點出現在我面前好不好。」

    「對不起……」到最后我還是拿她沒轍，明明決定安靜聽她講，但卻因為她的那些話，覺得自己不得不開口對她說這三個字，這個欠了她好久好久的道歉。

    「學長，你還沒戒菸啊……你過得好嗎？」

    「你回去吧，天氣太冷了。」我擔心她著涼地說，卻沒想到她會往那方向想。

    她語氣沮喪地說：「學長，你就這么不想見到我嗎？我們都這么久沒見了，難道我沒發現樹干上的新痕跡，你就要這樣一直躲著嗎？」

    聽見她沮喪的語氣，我內心百般糾結后，對她說出了這句話。

    「現在我還不能跟你見面……」

    「那什么時候才可以？學長你知不知道我……」

    「我知道，所以才說了對不起。」我打斷她的話，垂下頭低聲說：「剛才我都聽見了，我沒想過要利用你對我的信任，要是知道我們之間會變成這樣，我當初就不會留下那句話。」

    在一陣沉默后，她語氣哽咽地脫口說出了這話，「學長……你后悔打開心房，讓我認識你了嗎？」

    「不后悔，反而還很慶幸打開我心房，走進來的人——是你。」這句是千真萬確的實話。

    突然想起她當初沒頭沒尾莫名問我初戀這問題的那個樣子，我嘴角微微上揚，不自覺輕笑了幾聲后說：「還記得你曾問我初戀的定義是什么嗎？當時我的回答是初戀對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但其實心里是想跟你說，無論是第一個喜歡的人，還是第一個交往的人，哪個是初戀對我來說真的無所謂，因為對我來說這兩個定義如果就是初戀的話，那我早就都沒了，要是時間能重來，我希望我的初戀能是你——汪詩妍。」

    過了很久，我再次開口，語氣心疼著她說：「詩妍，別再為我哭泣了好嗎？也許我不值得你這樣掏心掏肺，你值得更好的人來愛你、疼你……」

    「那個人就是你啊……」她哭的話都說不清，卻還是將話接著說下去，「李翊紘，你值得我這么做，你不要看輕自己，光是我相信你還不夠，你也得相信自己，你剛才說要是時間能重來，希望初戀能是我，那我也一樣，我希望我的初戀是你李翊紘，所以別再我把推遠了好嗎？」

    在她還沒將話全說完時，我口袋里不斷傳來的震動，讓我不得不拿起手機看一眼到底是誰打給我。

    一發現螢幕上顯示是醫院的來電，我立馬接起，而后著急地往醫院趕去。

    「奶奶——」

    我跑到病房內，看見躺在床上的奶奶，愣在原地，雙眼驚訝地望向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我大口喘著氣，因為等電梯太慢，所以我便從一樓跑上六樓來了，使得在這大冬天里我還能滿頭大汗，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連眼眶也覆上一層薄薄的霧氣后，開始流汗而沒過多久便佈滿了我的雙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