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隆聽了，來了精神，吩咐人去取張衡口中之物。不多時，江平捧著一個漆盒過來，打開一看，里面竟然綠茶。

    劉隆的臉上閃過驚喜，抬頭看向張衡。張衡得意地笑了笑，請江平取了一壺沸水和石蜜，親自向劉隆演示綠茶的沖泡。

    哦，綠茶里還加了糖，青綠秀雅的茶湯變成紅褐色。

    張衡殷勤地讓皇帝喝茶，劉隆的手一頓，認(rèn)命地端起來。記憶中綠茶的豆香，變成石蜜的甜香，但就著茶湯中，石蜜并不顯得甜膩。

    “好喝嗎？”張衡道：“這是我的獨(dú)創(chuàng)，飲之使人消暑去熱，頭腦清明，渾身有力，絕對是滋補(bǔ)佳品。”

    茶葉提神醒腦，糖分快速補(bǔ)充能量，水分降低體溫，可不是張衡所言的功效？

    劉隆將杯子放下，想了想，決定給張師傅開開眼界，于是吩咐江平道：“你去找太官，讓他們先將石蜜小火熬化，倒入羊奶或者牛奶以及這個，煮至沸騰轉(zhuǎn)入小火，做好之后端過來。”

    江平笑著應(yīng)了。張衡又倒了一杯，就著二泡的茶葉，喟嘆道：“這樣是最好喝的。”

    劉隆搖頭道：“張師傅，你就瞧著吧。”二人對著飲茶，等待江平過來。

    一會兒，江平一臉笑容地端著兩杯散發(fā)著奇

    異香味的飲品過來。劉隆伸手請張衡先飲。

    食物講究色香味，然而就香味一道，張衡就輸了。他喝了之后，發(fā)現(xiàn)是兵敗如山倒。

    “下臣技不如人，甘拜認(rèn)輸。”張衡輸?shù)闷穑е鵁釤岬哪滩栊】诘睾戎?/br>
    劉隆臉上露出得意之色，在缺少糖分的漢代，沒有人能夠拒絕奶茶。

    劉隆喝了一口，轉(zhuǎn)頭對江平道：“你讓人把這飲品給母后送去嘗嘗。”江平笑著應(yīng)了，叫小寺人去太官傳話。

    其實(shí)，剛才他是盯著太官做的，聞到香味撲鼻，就嘗了一口，驚為天人，便讓多做些以備送到太后處。

    興奮在奶茶氤氳的香味中歸于溫馨。劉隆問起張師傅在南方的事情來，張衡知不無言，講起在南方的事情，里面有心酸也有快樂。

    如果讓張衡再次選擇的話，他還會去的。

    劉隆搖頭道：“大漢需要張師傅你，沒有什么必要的事情，張師傅你就留在京師吧。”

    說著，劉隆豎起手指，一一列出要交給張衡做的事情。

    明算郡國考核已經(jīng)開始，明年春上要進(jìn)行省試，這出卷、主持和閱卷的人選非張衡莫屬。

    新歷法的推行需要張衡上心，醫(yī)療器具那邊少不了張衡的幫助，建渠改進(jìn)農(nóng)具和兵器，還要教授徒弟，安排明算考試的人才……

    劉隆用完了十個指頭仍意猶未盡，任重道遠(yuǎn)，張師傅不可不弘毅啊。

    說完，劉隆的腦海中掠過現(xiàn)在的社會認(rèn)知，士人讀書以位居二公為目標(biāo)，自己將張師傅看作科技人才，但張師傅心中會不會有委屈呢？

    “論文采，張師傅堪比司馬相如班固；論吏干，張師傅才可當(dāng)二千石；論經(jīng)史，張師傅貫通古今，不輸馬師傅。”

    “然而，在天文算數(shù)地理天工一道，卻無人能與張師傅匹敵。天不生張師傅，誰能知道被稱為災(zāi)異的日食月食是自然天象？農(nóng)人又不知多久能用上高效省力的農(nóng)具和精密的歷法？”

    “這些其他人不會做，全大漢唯有張師傅一人而已。”劉隆鄭重地看著張衡，重復(fù)道：“唯有張師傅一人而已啊。”

    “漢賦無張師傅，有班固之流；朝政無張師傅，有馬公、劉公、李公、楊公之屬；經(jīng)史無張師傅，有摯公馬師傅許師

    傅等人。但是天文算數(shù)地理天工，沒了張師傅，就再沒有其他人了。”

    學(xué)而優(yōu)則仕。讀經(jīng)史長大的張衡為臣做官，自然想致君堯舜上，忝列二公，光耀門楣。雜學(xué)雖好，但為興趣。

    然而，張衡聽皇帝一席話，一股熱流從心中涌現(xiàn)四肢百骸，喉嚨更是哽咽難言。

    他此時仿佛是俞伯牙遇到了鐘子期，恨不得大聲呼喊得遇知音。

    劉隆見張衡差點(diǎn)失態(tài)，心中涌出愧疚。

    上輩子吃了太多大餅，他自己如今也學(xué)會畫了。

    不過，將自己放到歷史二千年的長河中，他劉隆絕對是最重視科技的皇帝，而且沒有之一。想到此處，劉隆又理直氣壯起來。

    “我?guī)闳ヒ娔负蟆！?/br>
    可憐見的張師傅，從儒雅文士變成山野蠻子，必須要給補(bǔ)償。

    既有功勞也有苦勞的張衡被小皇帝領(lǐng)著到皇太后那里兌獎去了。

    一行人來到崇德殿后殿，還未邁步進(jìn)去，就聽見里面?zhèn)鱽硪魂嚉g聲笑語，空氣中彌漫著焦糖奶茶的香味。

    “兒拜見母后。”劉隆笑嘻嘻地給母后打招呼。

    鄧綏頷首，然后目光落在張衡身上，也是驚訝不已。張侍郎怎么變成了這般模樣？

    她轉(zhuǎn)頭看向伯姚仲姬，兩個女娘雖然膚色黑了些，但氣色紅潤，就像瑩潤內(nèi)斂的黑珍珠，觀之可親。

    怎么張衡就變成了干癟的橘子臉，還是黑橘子？

    鄧綏叫兩人起身，先問了劉隆，又問起張衡。張衡將新歷法稟告皇太后，又解釋了一番計(jì)算方法，皇太后聞言連連點(diǎn)頭，贊嘆不已。

    “這個《延平歷》比之前的好，來人命尚方局刊印，最遲在冬日里發(fā)行天下。”

    鄧綏吩咐完，和氣地對張衡道：“張侍郎不畏辛勞，從北到南，編訂新歷，勞苦功高，擢為侍中，并兼任太史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