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瓊點(diǎn)?了點(diǎn)?頭。

    英都雷厲風(fēng)行, 說罷便起身告辭：“事不宜遲, 我這就出發(fā)。空塵小師父且在這里等我?！?/br>
    空塵道：“我和你同去?！?/br>
    岳昔鈞道：“且慢，我也?隨你一道?！?/br>
    謝文瓊道：“你的腿……”

    “不妨事，”岳昔鈞道, “我有一輛小車，可在山間小路中穿行。這里山多路雜, 我多少熟悉一些，可以指路?！?/br>
    英都有些猶豫，岳昔鈞笑道：“我還不曾道謝，你便不要推辭了。”

    岳昔鈞是指還未對(duì)英都護(hù)送娘親們之事道謝，英都也?只好?道：“那就有勞了。”

    岳昔鈞道：“恐怕一日之間難以趕回, 我們駕車兩輛，夜晚也?有宿處?！?/br>
    英都道：“也?好?。我們的馬匹拴在山腳, 我先去牽了來。”

    英都、空塵和謝文瓊乃是兩個(gè)?方向來此，謝文瓊走的路通岳城，故而能走馬，而英都和空塵來的道路上林木眾多，馬兒?難以穿行，因此二?人暫將馬匹拴在山腳處。

    英都說罷，和空塵便告辭去牽馬，屋中只剩岳昔鈞與謝文瓊二?人。

    岳昔鈞向謝文瓊細(xì)細(xì)交代道：“懷玉，勞你將這幅水車圖交予九娘，就說等我回來再做商議。若是路上不順?biāo)欤掖舐匀娜詹荒軞w，你不必下地?做活……”

    謝文瓊打?斷她道：“我也?去?！?/br>
    岳昔鈞道：“路上辛苦，你在家歇著就好??！?/br>
    謝文瓊心中抑制不住地?疑神疑鬼：她究竟是真體貼我，還是想要支開我，和英都相處？

    謝文瓊心中不愉，口中道：“在家沒意思，我想和你一起?！?/br>
    岳昔鈞也?只好?道：“好?罷，那懷玉也?收拾一下行李，估計(jì)今日就要起行。”

    謝文瓊問?道：“那英都生了甚么?。窟@般急迫?！?/br>
    岳昔鈞不知該不該擅自講出，因而只是含糊道：“不是一般的病癥，聽聞多拖一日便多一分性命之憂。”

    謝文瓊訝于英都看起來體魄強(qiáng)健的，竟然生了這樣的病。此時(shí)，謝文瓊終于可以不用旁敲側(cè)擊，而是光明正大地?問?道：“這英都是甚么人呀？”

    岳昔鈞道：“江湖上的朋友?！?/br>
    謝文瓊道：“你們認(rèn)識(shí)很?久了么？”

    “我們這般客氣，像是認(rèn)識(shí)很?久了么？”岳昔鈞笑著反問?道。

    謝文瓊心道：沒認(rèn)識(shí)很?久就念念不忘了么？

    謝文瓊道：“瞧著是不像，可‘白頭如新，傾蓋如故’，誰知道究竟如何呢。”

    謝文瓊又心道：是了，岳昔鈞說甚么要和我白頭偕老，若真能如此，我又何嘗不是那個(gè)?“白頭如新”，英都才算“傾蓋如故”。

    謝文瓊一邊和岳昔鈞說話，手?中一邊收拾著自己的衣物，胸中不由煩悶，背過身斂了笑顏。

    岳昔鈞敏銳地?覺察出謝文瓊語氣不佳，試探著道：“我和她哪里是傾蓋如故，不過是互相敬重罷了。”

    “好?個(gè)?互相敬重，”謝文瓊沒忍住輕哼一聲，“也?不見你來敬重我。”

    岳昔鈞溫聲道：“那不一樣?！?/br>
    謝文瓊道：“如何不同？我比不得她，不值得敬重么？”

    “懷玉這話說得便有失偏頗了，”岳昔鈞道，“她是我的朋友，故而敬重，而懷玉是我的發(fā)妻，雖也?要敬重，我卻覺得‘親近’一詞更為妥帖?！?/br>
    謝文瓊手?下一頓，有些小小的歡喜，又有些淡淡的悲哀。謝文瓊道：“是么?！?/br>
    岳昔鈞道：“懷玉還是不信我已然心悅于你么？”

    謝文瓊給包袱打?了個(gè)?結(jié)，卻有些不知道怎么系，系得亂七八糟，反而散開了，她有些氣惱，索性往旁邊一座，端起茶盞飲了一口。

    謝文瓊順了氣，道：“不是不信?！?/br>
    岳昔鈞道：“那是如何呢？”

    謝文瓊擱了茶盞，伸手?往自己心口比劃了一下，道：“若輕，我這里空落落的?！?/br>
    謝文瓊坦白直言，將自己的感受剖開給岳昔鈞看：“它好?似一片羽毛般在空中浮著，抑或說，像是斷線風(fēng)箏。上不了九重天，下不及黃土地?。”

    謝文瓊說著說著，便有些迷茫了：“花言巧語填不滿它，虛與委蛇拽不下它，它萬分挑食，以至身輕如燕、骨瘦如柴?！?/br>
    謝文瓊輕聲細(xì)語，在岳昔鈞耳中聽來卻好?似重錘敲打?自己云淡風(fēng)輕的外?殼、以利刃剝開自己披著的人皮，謝文瓊一字一句打?破了二?人之間恩愛的假象，親手?撕碎所有刻意營(yíng)造的偽裝。

    岳昔鈞有些不敢去看謝文瓊的面龐。

    其實(shí)，她也?看不見謝文瓊的面龐了。因?yàn)?，謝文瓊說完那句話，便掩面道：“你根本就不喜歡我——”

    “喜歡不是這樣的，”謝文瓊道，“我見過你對(duì)待在乎的人的樣子，娘親們和安隱是你在乎的人，你在她們面前無比放松。在京中時(shí)，你也?曾佯裝傾心于我，而你近日和在宮中無有半分差別?！?/br>
    謝文瓊抹了把臉道：“你在我面前也?是放松的，但始終帶著一絲防備，是也?不是？你在怕甚么呢？我又不是豺狼虎豹，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一室寂靜，岳昔鈞怔坐輪椅，雙唇微張，似乎想要辯解甚么，卻終究沒有出口。

    謝文瓊平復(fù)了一會(huì)兒?，平靜地?開言道：“我本不該在此時(shí)跟你談?wù)撨@些，這不是一個(gè)?好?時(shí)機(jī)。但對(duì)不住，我撐不下去了。我也?不想再這樣自欺欺人下去了。我不知曉你是否真的有旁的心悅之人，我只想告訴你，你不必在我這里有甚么負(fù)擔(dān)，若你真的不喜歡我，只說便是，我謝文瓊并?非死纏爛打?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