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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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文瓊的臉上露出了“你聽聽這話?本宮能信嗎”的表情?。 “當然,還有另外的原因?。”岳昔鈞道。 謝文瓊問道:“是甚么?” 岳昔鈞道:“殿下可知廟觀如何維持生計?大?廟的廟產多?、供養多?,僧侶道人自然不愁生活,可以自在修行。而有的小廟又無田產,又無香火,必定?為生計所累,臣既然尚有閑錢,能周濟一二的,便也樂于做做善事。” 謝文瓊道:“連世間苦都不愿吃,又談何修行?” 岳昔鈞從善如流地道:“殿下此言極是,臣經殿下點?撥,忽而想起《嚴華經》中也說‘欲為諸佛龍象,先做眾生馬牛’,各人自有緣法修行,是臣落俗了,往后少去便是。” 謝文瓊一聽便知岳昔鈞自知暴露,要?轉變計劃了,于是道:“這蓮平庵,廟小胃口卻?不小,幾次三番叫你去供燈,若不是盯上了父皇給你的賞賜,便是——恐怕駙馬供的不是燈罷?” ——謝文瓊其實并?不知曉岳昔鈞究竟去了幾次蓮平庵,只是從謝文瑤的只言片語中推測出恐怕不會少。 岳昔鈞恍若沒?聽見最后那句話?,笑道:“臣與蓮平庵,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罷了。” 謝文瓊也仿佛沒?聽到岳昔鈞這句話?,道:“——供的不是死物?,便是活物?了?” 岳昔鈞偷換概念道:“殿下冤枉臣了,臣不敢與旁人有染。” “本宮可沒?說是與人有染,”謝文瓊皮笑rou不笑地道,“只怕不是有染,也是有些個掛礙罷?” 岳昔鈞微微嘆了口氣,道:“殿下還是不肯信臣么?” 謝文瓊道:“本宮倒是不必在此和你多?言,只消差人搜查蓮平庵,不就真相大?白了?” 岳昔鈞道:“恐怕殿下師出無名?罷?只憑小殿下的三言兩語,未必能定?了臣的罪名?,更遑論平白搜查一個庵堂呢?” 謝文瓊冷笑一聲,心道:本宮若真是想這般做,何必提前知會你——真是不上道。又或許是她知曉本宮意思,卻?不肯承本宮的情?,故作一個不知不覺,在此攪纏? 岳昔鈞道:“既然師出無名?,那殿下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罷?” “此言怎講?”謝文瓊道。 岳昔鈞道:“殿下只是拿搜查之事詐臣,是也不是?” 謝文瓊自然也有幾分這個意思,不由“哼”了一聲,道:“你巧舌如簧,誰能詐得了你?” 岳昔鈞笑道:“臣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岳昔鈞又道:“其實,臣不愿殿下搜查蓮平庵,并?非心中有鬼,而是憂心殿下的名?聲。” 謝文瓊道:“憂心何來?” 岳昔鈞道:“若殿下搜查一座小庵,卻?不曾查出甚么,豈不是叫人說殿下疑神疑鬼,胡亂冤枉人?” 謝文瓊道:“這么說,你倒是為本宮著?想了?” 岳昔鈞道:“不但要?為殿下著?想,還要?為太子殿下著?想。” 岳昔鈞點?到為止,言下之意是:若謝文瓊的名?聲不好,也會牽連她一母同胞的兄長?。 謝文瓊今日?已經冷笑得夠多?,此時實在忍不住,又是一聲冷笑,道:“好極,好極。” 見謝文瓊已然開始說反話?,岳昔鈞見好就收,道:“臣這只不過是投桃報李——謝殿下周全之恩。不論臣是否言行有差,殿下肯在此對臣言明,自然是回護于臣。臣絕非狼心狗肺之徒,自然銘感五內。” 岳昔鈞捧著?湯碗,說得誠誠懇懇,但她前科在身?,謝文瓊一時也拿不準她心中究竟作何想。 岳昔鈞見謝文瓊只沉沉地盯著?自己?,并?不言語,岳昔鈞只好將碗往旁邊的小幾上一放,雙手往輪椅扶手上一撐,慢慢地把身?子從輪椅上挪了下來。 謝文瓊居高臨下地冷眼看著?,看著?岳昔鈞撐著?一條傷腿緩緩跪下,膝蓋碰觸船板的聲音很輕,幾若不聞。岳昔鈞的脊背也慢慢地彎下去,像是垂柳彎枝。謝文瓊能看到她束起的發冠下的一截脖頸,皮rou緊致,骨骼挺拔,又像是蒼松勁竹,除非被連根拔起,否則絕不折節。 謝文瓊忽然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有一次,在駙馬府中,岳昔鈞失手拽倒了自己?,也是這般跪倒賠罪。當時自己?怒罵她“前倨后恭”,謝文瓊如今仍想這么指責岳昔鈞,卻?實實無法如當時那般脫口而出了。 岳昔鈞的聲音從船板爬上榻,聽起來有些悶悶的:“臣逾矩了。” 謝文瓊心中涌出許多?煩躁之意,又泛上許多?無力之感,像是拳打棉花,又像是雞同鴨講,總之,令她不痛快。 謝文瓊冷聲道:“抬起頭來。” 岳昔鈞乖順地抬起頭,跪著?趴伏,為了表示恭敬,抬頭的同時不能抬起身?子,這個姿勢讓她很不舒服,全身?的肌rou都在隱隱發力。 謝文瓊不滿意地道:“身?子也抬起來。” 岳昔鈞照做,撐著?船板直起了腰。 謝文瓊從軟榻上起身?,踱步繞到了岳昔鈞身?后。謝文瓊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岳昔鈞判斷不出她在做甚么,而謝文瓊也故意拉長?了這個過程,就是叫岳昔鈞體味利刃懸于頭頂、卻?遲遲不落的煎熬滋味。 今日?是上巳節,按習俗該沐蘭拔晦,船中各處也插了蘭草。岳昔鈞背對之處就插了一支,莖生細毛,多?葉帶齒,摸上去略略有些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