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這現實是很殘酷的。 在看見那份錄取的通知函的時候,蘇子卿仰頭望著因為雷雨變得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憋的厲害, 眼淚止不住地就往下淌。 她媽在她大二的時候組建了全新的家庭,對方是支撐著她們那個市經濟的國企的副總,姓劉,比她媽大四歲,戴著金絲邊眼鏡,文質彬彬的,笑起來有鴻儒大家的風范,又有一股屬于上位者的威壓。 他的氣質和紳士風度還有他的工資當然是她爸比不了的。 她媽告訴她,她要再婚的時候,她正結束一年一度的學生會大選。 身穿正裝化了淡妝的她被幾個師弟師妹們簇擁著祝賀順利當上學生會主席,還沒來得及和她們打趣幾句,她就接到了她媽的電話。 隔著手機話筒,她媽的語氣雖然很平穩,她還是在里頭聽出了隱藏不掉的驚喜。 也是,自從和她爸離婚,她單身也有很多年了,無論是出于快要步入中年的女人的心理需要還是生理需求,以及她作為女兒的身分,讓她都沒辦法說出“你結婚了,我爸怎么辦”這樣的話。 她媽的婚禮她去參加了,還做了伴娘。 那是一場很隆重的西式婚禮,新郎找了全市最大的教堂作結婚的會場,里頭坐滿了他的親戚和下屬同事上司。 一男一女兩個很可愛的幾歲孩子穿著童話故事里王子公主的禮服,將充滿浪漫和熱烈的玫瑰花瓣灑滿從教堂門口走向司儀臺的紅毯。 她拉著她媽的手,領她拖著白色的長裙,將她交給她完全陌生的那個男人。 以后她要喊她爸的男人。 他們言笑晏晏地端著酒杯在互相寒暄,稱贊新郎新娘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時候,她就在一邊靜靜站著,看她媽臉上洋溢的發自內心的笑,覺得心里被玻璃劃開一道又一道的缺口。 她很想撕裂那些人笑著的虛假臉龐,現在就跑到她媽面前,歇斯底里的問她,“你結婚了吧,那我爸怎么辦?你把我爸放到哪里了?” 但是她沒有,她還得顧惜著她媽的面子。 來之前,她爸就拍著她的胳膊告訴她,你媽是市里有頭有臉的人,聽說馬上就要升到省里了,你是她女兒,不能給她丟人,知道嗎? 當時看她爸的樣子,好像是蒼老了十歲。 她清晰地看見她爸殷切注視她的眼里有淚光,也似乎能看見她爸心里一滴一滴地在流血。 她爸是真心喜歡她媽的。有記憶起,她媽經常出差,且每次出差都容易水土不服沒有胃口,容易耽誤她的會議行程。 為了讓她媽好受一些,在她媽出差的前一晚,她爸都會替她收拾好行李,再將幾片薄荷糖塞到她包里,連夜給她熬補湯放到保溫杯里讓她帶著。 這樣就算她不吃東西都不會沒精神了。 她爸是那么喜歡她媽,作為他們的女兒,她也沒有權利傷害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 所以她沒有辦法再說一句話,只能把所有想要質問的話都吞到肚子里去,笑著跟她媽說,媽你今天真漂亮,絕對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新娘。 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她爸就告訴過她,如果讓你媽只能帶兩樣東西到沙漠里去探險,那比起食物和水,可能她更想要帶的是口紅和粉底。 她媽就是這樣一個好面子愛逞強又愛美的女人。 所以她不僅對自己嚴格要求,對于她,她也是傾盡她的心血來約束培養她。 大三要去實習的時候,她自己找了一份外企的人事工作,幫忙做公司的新人入職面試和日常人事調動,偶爾兼職做做客服。 每個月拿一千多的實習工資,雖然不多,但她挺喜歡和人打交道的。 她爸跟她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所以她對于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會認真發現他們身上的優秀品質。 帶她的張姐夸她勤學肯干又善于和別人打交道,她只是輕輕笑一下,繼續做手頭的資料,等快下班的時候,就從包里抽出來一份翻譯過的資料,像老師給學生批改作業一樣,一字一句的修改上頭的語病錯誤。 她是學漢語言的,對于中國語的把握不說很好,但明顯比某個學外國語學了四年,到后來國語退化到說一句話能有七八個語法錯誤的人要好多了。 某個人大三的時候也去了外企實習,比起她每天只需要做些人事相關的瑣事,就累多了。每天要陪著公司里的領導跑來跑去,替他們翻譯資料,有時候一些飯局,實在是沒有翻譯對應了,也會把她拉上。 聽她時不時跟她吐槽說,她說的話,翻譯的文字,公司的那幫人不時跟她說聽不懂讀不通,蘇子卿就覺得好笑。 虧高中的時候,某個人還當過語文課代表,還得過作文寫作的獎呢。 好笑是好笑,看她委委屈屈地問她是不是她語文水平太糟糕了的時候,蘇子卿還是有些心疼。 于是就自告奮勇地提出要幫她修改資料的提議。 某個人還算是有良心,體諒她工作不易,還得幫她干這份苦差事,于是就時不時寄一些特產和禮物給她。 在她放假有時間的時候,更是會把自己寄到她身邊,陪她去旅游,帶她去玩兒,再花一天時間陪她回縣城里陪陪她爸。 對于她千里迢迢不遠萬里地過來找她的行為,蘇子卿很感動。 是那種言語表達不出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