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但是那次,看著那男孩子手里的千紙鶴,莫小北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就這樣開始了她……也不知道算不算初戀的戀愛,甚至于,連那是不是戀愛都說不上來。 原因無他,她和那男孩子交往以后,別說是親密行為了,每次他要牽手,莫小北都跟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似的,借故把手錯開。 這樣不清楚的關系一直維系到初三,因為要升學,所以她全身心都撲在了學習上,和他見面時間越來越少,有時候做題做著做著忽然之間有人嬉笑著喊她,莫小北,你男朋友來啦,她才恍然想起,哦,有這么個人啊。 后來想想,她真是很對不起那男孩子。他會幫她被老師留在學校批改作業時替她打飯,會放棄和同伴打籃球的時間和她一起在實驗室做化學實驗,會在冬天時給她打熱水,會在每一個雨天給她折一個千紙鶴,用工整的字體寫上她喜歡的詩句,會送她心儀的東西,會……他把所有男孩子會為女孩子做的事情都做了個遍。 甚至于,她有一次在體育課上時,還聽見幾個男孩子嘻嘻哈哈地跟她說,莫小北,你知道嗎,他昨晚翻墻出去在咱們這一帶有名的許愿林子上刻上了你和他的名字,被咱們查房的老師逮到,罰他掃了一個月的教室呢。 是嗎?她從來都不知道這些。她印象里,他該是很文靜的那種,卻從來都不會想到,他會為了自己翻墻出去。 學校是寄宿制,只有網癮大的,才會翻墻出去到附近網吧上網。 她那時候是怎么反應的,她已經記不清了,她只恍惚記得,她曾經跟他說過,不用花費那么多的心思在她身上,不值得,可他卻非常嚴肅的對她說,沒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喜歡你,我可以把心肺掏給你。 這么震人的話,她大約是很感動的。可是他們的處境,并沒有因為這些纏綿的情話而改變多少。 考完中考,大家一起聚在學校門前,領了通知書各奔東西的時候,也是他,在長長的校道上拉住她,瘦削的下巴上長了一些絨絨的胡碴,一臉憂郁地看著她好長時間,才輕輕對她說,對不起。 有什么好對不起的呢?莫小北奇怪地想,要說也該是她說才對,這樣奇怪的……嗯,她從來沒在心里定義為戀愛的關系,散了,就散了吧。 她笑著跟他說了聲再見,那時候,剛巧她家地里的西瓜熟了個透徹,她拿著一中燙金的通知書回家,她爸媽都很高興,硬是拿賣瓜的錢要給她買東西,問她要什么,她想了想,問她媽拿了一百塊錢,一個人在炎炎夏日里騎自行車逛遍了集市,買回來一串天藍色的千紙鶴風鈴,用印了碎花的禮盒裝好,在初中復讀班開學的那天,從路上攔住他,在他驚訝的眼神里笑著送給了他,然后沒看他的反應,自顧自騎著自行車慢慢地回了家。 關于雨天的記憶,有總比無要好,她如今其實已經不大記得那男孩子長什么樣了,但那雨天的千紙鶴,給她留下的印象卻非常深刻。 美麗的淡藍色,美麗的書箋,還有男孩子工整的字跡,完全就能構成一副讓人心動神怡的畫卷,讓人有片刻的沉迷。 美麗的東西,于她,就像是抗拒不了的毒/藥。就比如此刻,雨也是在嘩啦嘩啦地從天上落下來,濺起一小朵一小朵銀色的水滴,打在她身旁的女孩子身上,像是澆灌一朵馥郁的玫瑰的。 “我身上有花么,你怎么盡盯著我看?” 她正出神,就聽見女孩子戲謔的話。 她抬頭,和她距離極近的蘇子卿正用她剛才脫下的外套撐在頭上,一臉笑意地看著她,因為慢慢的奔跑,她臉上現出了淡淡的紅暈,在她白皙的臉上,帶著少許的嫵媚,勾人心魄的妖精似的。 “你長得很好看。”莫小北很誠實,心里想的是什么,也就誠實地說了出來。 “……謝謝,你也是。”蘇子卿聽說,愣了會兒,隨即淡淡一笑,看著她,“雖說九月是夏天的尾巴,不過,現在還是很熱的,莫同學,你穿衣服怎么外頭還穿一件外衣?是料到今天下雨,所以拿過來遮雨的?” “不是……”莫小北搖頭,慢慢道,“我天生體寒,怕冷不怕熱,所以平常穿衣服,都多穿一件。” “是么?”蘇子卿盯著看看她白得有些病態的臉,眼里漸漸露出一種很古怪的光暈,看得莫小北莫名其妙的。她過了好半天,才淡淡道,“莫同學,你要是把頭發放下來,絕對是個病西施。” 嗯?這話是夸她還是貶她?莫小北摸不著頭腦,她的確長得還好,但她自認為自己還沒到西施那種程度。 “喂,那邊你們倆,太沒良心了也,我說你們怎么跑得那么慢呢,原來是有衣裳撐著,可憐我身上都濕透了!” 她們慢慢說話的時候,季零雨抱著淋濕的身子從前頭又折了回來,看見她和蘇子卿兩個人共撐一件外套頂在頭上,瞬間怒了,連聲罵她們狡猾,自己也擠進了她們中間,只留唐文顯一個人可憐兮兮地被雨淋得焦透往宿舍樓跑。 女孩子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斷傳入她鼻尖,莫小北扭頭,看著身邊因為季零雨的加入而和她近在咫尺的蘇子卿恬淡的眉眼,忽然心里生了一顆奇怪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芽。 比她在下雨天接受的那只千紙鶴,還要能觸動她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