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這時候正是下午四點多。軍訓的學生們還沒解放,夕陽染紅了她們宿舍樓外的半邊天,也映襯得正對宿舍樓外的那棵石榴樹愈發的紅火。 不過此時,那棵樹顏色卻被它腳下的一堆人攪亂了。 莫小北一口氣飛奔到那里,累得快直不起腰,大口大口喘氣,汗也不住從頭上往下掉,卻顧不及擦,拖著自己灌了鉛的腳步往那邊走,越走近心里越冷,直到她看清石榴樹前的景象,那股冷意瞬間吞沒了她,讓她在這余熱未消的時候,手腳冰涼。 鋪了紋花大理石的地磚上,嬌小的女孩子穿著一件粉紅色的長套衫和一件淺色的牛仔褲配了一雙螺紋的板鞋,肢體已經扭曲了,長而柔順的頭發平鋪在她身下,平??偸潜扒拥牟桓铱慈说难劬Ρ牭脻L圓,露出里頭一點白色上翻的眼珠,眼神發散得甚至可以看見里頭的血絲。 這一雙已經沒有生氣的眼睛,此刻正緊緊盯著她,里頭似乎還帶了一些謝意和一些不甘。 有暗紅色的血不斷從她拉得筆直的頭發下滲出來,很快就染紅了她那件粉紅色的套衫和那件淺色的牛仔褲。 莫小北的腦袋“嗡”一聲炸開了,比她在得知從小疼愛自己的太奶奶掉進水塘里淹死時還要混亂。 畢竟她只是聽她媽說過她太奶奶的尸體在水里泡得漲了起來,而許紀,她卻是親眼看見她,睜著眼睛躺在這里。 四周已經吵成了一鍋粥,管理宿舍的阿姨一臉慌亂地扯著她丈夫的汗衫袖子,讓他報警,燒鍋爐的老伯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一邊不停嘆氣,一邊趕緊讓他兒子去通知學校。 還在施工的女生宿舍樓前很快圍滿了人,推推嚷嚷,指指點點間,莫小北被推得距離許紀只有幾公分遠,更加清楚地看見她的慘象時,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血的銹味鉆她鼻孔里,這讓她有些混沌的腦子忽然多了一絲清明。 許紀死了?唐文顯不是說過,她舍不得死的嗎?那她怎么就死了?還選了這么一種方式,她不是怕疼的嗎? 她昏昏沉沉地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覺得被人扯了一下,她傻呆呆地轉過頭,唐文顯和安沛瑤不知什么時候也過來了。 看見她沒事,松了一口氣時,又都不約而同地向地磚看過去,望見這凄慘的一幕,心里一跳,都愣住了。許久,安沛瑤才微微一笑,“這樣也好,人生困苦,早點解脫了比什么都好。” 唐文顯也低聲道,“走吧,誰都有走的時候,只是時候早晚罷了,不過你比我們幸運,等幾十年以后,咱們下了地府,都變成滿臉皺紋的老太婆了,只有你一個還是年輕的樣子?!?/br> “可憐這閨女哦,長得怪俊的,怎么就想不開呢,頭都摔出個窟窿來了。好了,好了,你們這些丫頭哦,也不怕晚上做噩夢哦,別看了,快走,快走?!?/br> 她們還在這邊看時,打掃樓層的阿姨一邊嘆氣一邊趕她們,“警察一會兒就來了,別看了,快走快走?!?/br> 敵不過阿姨的力氣,莫小北幾人只得從新回到寢室前,趴在走廊樓道上看底下的動靜。 她們上去不大一會兒,幾個身穿制度的警察就過來了,警車鳴笛聲嗚嗚的響,宿舍門口很快被拉起來一道黃色的警備線,幾個警察忙活了一會兒,便從車上抬下來一副擔架,將人抬上去后,車“嗚嗚嗚”的又被開走了。 只留下地上那一大灘血跡和被夕陽染得像浸血的天空。 樓下又恢復了寂靜,一陣風吹過,那棵石榴樹上飽滿垂枝的石榴立時滾落下來幾個。 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風吹落一綹她扎起來的頭發,莫小北趴在四樓的欄桿上往下看,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做夢似的。 明明中午還好好的,怎么這么快,一個人說沒就沒了呢? “看來,咱們這宿舍,是別想繼續住了。” 恍惚間,她聽見唐文顯的嘆息聲,不由轉過臉去,聽她繼續道,“這棟宿舍樓本來就舊,又只能供高一的學生住,因為這個學校可受到不少詬病,現在好了,有人從天臺上摔下來了,不管原因是什么,現在學校可找到理由讓教育局撥錢修宿舍了。我看這棟宿舍樓,過不了一個學期就得拆。” “不能住宿舍,我怎么辦?”聞言,安沛瑤臉色一沉,冷冷問說。 “那你得問學校了?!碧莆娘@淡淡一笑,“據我所知,距學校近的房子,租金一學期一千五到兩千,稍微遠一些的,一個月大概一兩百塊,這學校學生一萬多,光是租金,可就能供給周邊一大筆錢呢。” 安沛瑤臉色更難看了,唐文顯轉了個身,背靠在生了鐵銹的欄桿上,看著宿舍樓外漸沉入山的夕陽,口吻淡淡的,“我看你還是早做打算比較好,高中畢竟有三年呢。現在找房子,總比以后好找得多,而且,你要是能找到一個人和你合租,費用可以減一半,一個學期租金只要一兩百塊,也說不定?!?/br> 第29章 安沛瑤聽說,心思一動, 下意識看向莫小北, “你……要和我一起出去租房子么?” 從這幾天的相處來看, 莫小北人不錯,如果和這樣的人三年共處一室,應該沒什么問題。 “我么, 都可以?!蹦”边€沒從方才的事中緩過神來,聽見她的話,漫不經心應了一句。 安沛瑤笑了,松了一口氣,“那好,我明天就出去看看, 有沒有合適出租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