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事情往往也最難啟齒，你不好意思說出口，因?yàn)檠哉Z會縮小事情的重要性。

    祝棲遲不知道與自己黑暗欲望的斗爭中掙扎了多久，再睜開眼時(shí)，對上的是顏西柳將焦慮與擔(dān)憂藏得很好的臉。

    臥室的床邊多了一把椅子，他坐在這個座椅上垂眸看著她，額前碎發(fā)被身后灑來的夕陽映出細(xì)碎的陰影，顏西柳的眼睛一半浸在陰影里，一半透著特別的明利的微光，像是能刺透人心。

    那些無一不對他抱有負(fù)面情感的原著讀者們也不得不承認(rèn)，和經(jīng)歷全然順?biāo)斓哪信飨啾龋诜艘乃嫉某惺苤胸瀼匾庵镜阶詈蟮倪@位反派，或許才是那本書吸引人讀完的關(guān)鍵。

    “還難受？”

    他握著她的手輕輕拂過被咬出血又涂了藥的傷口，在腕骨處揉捏了一下。

    “不。”祝棲遲吐出一個字。

    發(fā)覺她嗓音嘶啞，顏西柳適時(shí)端來一杯溫水。

    “你怎么回來了？”

    正常的下班時(shí)間不該這么早才對。

    男人將空玻璃杯隨手?jǐn)R在床頭柜上，不意外她的問題：“除臥室外，其它房間都有監(jiān)控。”

    冬天女人情況不好時(shí)他就安裝了監(jiān)控，后來一直沒撤。忙得不可開交時(shí)他會把畫面定格在游戲房里，一邊聽她噼里啪啦地打游戲，一邊和宋熠商討下一步的投資方向。

    當(dāng)然，這同時(shí)也滿足了他心底某種隱秘陰翳的無度控制欲。

    祝棲遲的表情空白一瞬：“……也就是我。”

    忍得了你。

    “不吵嗎？”她忍不住問。

    打游戲的時(shí)候碰到糟心隊(duì)友她也會罵人的。

    顏總裁對此的評價(jià)是：“不吵。你生氣的樣子很可愛。”

    “變態(tài)啊。”祝棲遲捏了個紙團(tuán)丟他臉上，起身半靠。“還敢說我。”

    還好她和系統(tǒng)的對話都發(fā)生在大腦里，不然就更像瘋子了。

    就這么閑扯幾句，過了一會兒，顏西柳嘆氣，視線并沒有看向她，而是越過女人的肩膀望向背后的墻：“七七，別讓我這么擔(dān)心。”

    一丁點(diǎn)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委屈突然爆發(fā)，祝棲遲扯出倚著的枕頭往他的方向砸，壓抑著聲調(diào)里滿溢的情緒：“還不是因?yàn)槟恪！?/br>
    祝棲遲想問顏西柳是不是有病，明明原著劇情改變不至于走上老路，卻還要自己從黑暗中挖出一堆敵人來傷害自己，連帶著世界也一起崩潰。

    害得本該死掉的幽魂野鬼不得不拖著千瘡百孔的心，因?yàn)閻凵弦粋€人而重新學(xué)習(xí)如何擺脫靈魂中的絕望。

    她的推測是真的嗎？系統(tǒng)也無法回答。顏西柳像一個錯誤運(yùn)行的代碼，一個未能完全覺醒的npc，想要掙脫命運(yùn)的齒輪，卻又走向更殘酷無望的深淵。

    “我已經(jīng)很累了。”祝棲遲沒頭沒尾地說。“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累？”

    “對不起。”他坐到女人身邊，抱住她，溫馴地道歉。

    他外套還沒換，里面穿著件黑襯衫，深藍(lán)色的領(lǐng)帶在領(lǐng)口處打了個溫莎結(jié)，上面布滿了波爾卡圓點(diǎn)。

    “覺得抱歉就趕緊親我啊。”祝棲遲抱怨。

    顏西柳托起她的臉，先是用嘴唇，接著用舌尖去描繪她雙唇的形狀，唇舌交錯，攪?yán)p出細(xì)碎yin靡的水聲。

    女人閉上雙眼，嘗到一點(diǎn)馥郁的煙草的香氣。

    “你抽煙了？”祝棲遲雙手繞向他的背，環(huán)著肩膀，含糊地問。

    “不喜歡？”他語氣里含著點(diǎn)挑釁。“誰讓你無緣無故昏過去。”

    “才不是無緣無故。”

    她咬他的舌，又重重嘬了一下他的唇珠。隨后，收攏手臂，輕輕把半個身體貼在他懷里，臉頰也貼在他的頸窩處。

    一瞬間，一股讓心臟酸麻不堪的暖流穿過全身，顏西柳肩膀放松地抱著她，有一下沒一下地啄吻女人的發(fā)心。

    “我腦袋和心都有病。”祝棲遲小聲說。“高中肄業(yè)，好吃懶做，什么也不會，脾氣還很暴躁。”

    “這樣的我。”她說，“你愛我嗎？”

    “我愛你。”顏西柳毫不猶豫，近乎虔誠地回答，“我愛你，七七。”

    “或許我還沒能真正理解你。”祝棲遲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視線微微渙散，“但我總會完全理解你的，在這之前，顏先生要好好照顧我。”

    ******

    “想去看海嗎。”

    顏西柳問。

    電影放映間里的光明明滅滅，屏幕上正放著《沉默的羔羊》。

    祝棲遲窩在他懷里。剛吃過晚飯就看這部電影，實(shí)在讓人覺得心情微妙。

    但末世降臨后她就再沒正經(jīng)看過什么文藝作品，所以哪怕故事與食人魔有關(guān)，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去哪里看海？”

    “正式拍賣會辦在游輪上，去南海。”顏西柳解釋。“東潤制藥為首，幾家大企聯(lián)手策劃的慈善拍賣也會一道進(jìn)行。”

    “宓昌也在？”

    “他當(dāng)然會來。”說到這里，顏西柳意味不明地微笑。“如果不是他死了個兒子，我還真看不出來他與老東家的矛盾已經(jīng)快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祝棲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上大開殺戒的萊克特醫(yī)生，哥德堡變奏曲回響在黑暗的放映室中，為本就壓抑驚悚的氣氛增添了一抹精心策劃的冷酷意蘊(yùn)。

    “怎么說？”

    “城寨或許是宓家的搖錢樹，卻是東潤制藥的負(fù)資產(chǎn)。”顏西柳語氣飄忽。“東潤想完全轉(zhuǎn)白，宓昌不想。”

    “從可口的肥羊變成食之無味的雞肋不過短短十年……”男人微微低頭，咬耳朵似的向祝棲遲敏感的耳廓處吹了一口氣，“不覺得可笑嗎？”

    “喂！”

    祝棲遲蜷了蜷腳趾，一時(shí)不知心神該放在電影的高潮還是談話中透露的機(jī)密里。

    ……亦或身后人突如其來的挑逗。

    她轉(zhuǎn)了個身，雙手壓在他腰側(cè)，使力將人按在過大的方形沙發(fā)床中央。

    從上向下看，顏西柳的腰格外緊窄瘦削，線條比一般有健身習(xí)慣之人要中性一些。

    “還穿著黑襯衫。”祝棲遲從最底下開始解開兩顆紐扣。“勾引人的手段真不少。”

    來自電影屏幕的唯一光源為男人修長的身形鍍上一層恍惚而朦朧的光暈，表情隱在陰影中看不分明，祝棲遲隱約覺得他應(yīng)該是在悶笑。

    “你想靠這個治療我嗎。”她忽然逼近他，眸光湛湛，里面有一抹漆黑在危險(xiǎn)地打轉(zhuǎn)。

    “你會被治好嗎？”顏西柳仰起臉，聲音非常低微。

    “一年前，你這么問我，我會想殺了你。”祝棲遲伸手扼他的脖頸，定定地看著顏西柳的雙眼。

    隨即她松開手，朝他的方向附身，烏黑的長發(fā)潮水般流瀉，觸感冰涼。

    “現(xiàn)在呢？”顏西柳順著她的力道放松身體，褲子被褪到腳踝，只剩一件襯衫。

    他的眼睛濕漉漉的，面頰酡紅，她琢磨著他骨子里說不定真有點(diǎn)欺上媚下的花魁風(fēng)流。

    但名妓又少了那份身居高位養(yǎng)出來的清貴考究。豪華游輪呢，拍賣品說全要就全要。

    “試一試吧。”祝棲遲舔了舔嘴唇，像是不知道該從藥物的哪一部分開始下口。

    “多試幾次。”他輕輕嘆息，感受她觸感溫煦的手掌從胸口慢慢移動，向下，向后，擦過敏感深陷的柔軟，最后點(diǎn)在尾椎。

    他的身體因她杏眼中刀刃般的銳氣而不自覺地顫栗，又感到深深的、無可救藥的饑渴，直到被她徹底地、一絲不剩地吃進(jìn)去，才會覺得飽脹和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