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什么？”傅葭臨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仔細(xì)端詳，“殿下，別來無恙乎？”

    他的語氣沒有一絲起伏，平靜到讓陸懷卿害怕。

    第七十章

    陸懷卿一直很清楚前世的傅葭臨就是個(gè)瘋子。

    她聽到也重生了的傅葭臨的話, 討好地笑了笑：“別來無恙。”

    “傅葭臨，我知道你上輩子對我很好，謝謝你。”陸懷卿道。

    “是嗎？”傅葭臨松開她的下頜, 手卻落在她顫抖的肩, “那你在怕些什么呢？”

    當(dāng)然是怕這樣子的你！

    陸懷卿感覺傅葭臨不是簡單的恢復(fù)記憶，更像是被前世的那個(gè)他奪舍了。

    “在想這個(gè)身體里, 那個(gè)幼稚的蠢貨去哪里呢？”傅葭臨一眼就識破了陸懷卿的想法。

    陸懷卿聽到他很是好脾氣地解釋：“自然是被我取代了。”

    “你……”

    陸懷卿聽到這話終于忍不住想伸手打他，卻傅葭臨一把攥住手。

    他步步緊逼, 直到將陸懷卿圈在他和墻壁的方寸之間。

    “我和他不是一個(gè)人嗎？還是說，你喜歡的只是他，不是我？”傅葭臨問。

    陸懷卿聽到這話愣住。

    在最初, 她確實(shí)是將傅葭臨和前世的他當(dāng)成兩個(gè)人看待的。

    故而她會救下還沒有犯錯(cuò)、奄奄一息的傅葭臨。

    她也自詡能分清兩世的他。

    可是那個(gè)會收留流浪貓、會救助尋常百姓, 會在王婉寧一案和江逾白舊事插手的人，自始至終都是傅葭臨。

    就算時(shí)光流轉(zhuǎn)，就算傅葭臨前世沒能遇上自己，他也同樣幫了那些人——雖然他并不認(rèn)為那是做好事。

    傅葭臨見陸懷卿不回答, 俯身逼問：“也對, 這一世的傅葭臨這么好，你肯定只喜歡他吧。”

    “不是。”陸懷卿搖頭。

    她望著眼前明明是在逼問她，反而自己眼眶發(fā)紅，眼尾竟也有盈盈水光的傅葭臨。

    陸懷卿：“我喜歡就是傅葭臨。”

    “什么？”

    “我說不論前世今生，我一直都喜歡傅葭臨。”陸懷卿坦誠道。

    今生和她玩鬧、聽她話改好、會去幫其他人的傅葭臨，她自然喜歡。

    至于前世的傅葭臨……

    那個(gè)會在春日給她編花環(huán)、帶她了解大燕習(xí)俗、在她最無助時(shí)伸以援手的傅葭臨，她也喜歡。

    只是前世兩人遇到的太晚，相處的時(shí)間也太短, 還隔著太多誤會，讓她還不及認(rèn)清自己的心。

    她拽住傅葭臨的袖子, 滿眼期待：“傅葭臨，我知道你也有今生的記憶，對不對？”

    “你本來就該活成這一世的傅葭臨。”陸懷卿的眼淚滴落在他的袖子上。

    傅葭臨的眼神有瞬間的不忍，旋即被他用戾氣壓下去。

    傅葭臨：“將她帶下去，先關(guān)進(jìn)后院。”

    “你要做什么？”陸懷卿質(zhì)問。

    “不要這么激動(dòng)。”傅葭臨柔聲安撫陸懷卿，“你不覺得五皇子府太小了嗎？我覺得還是瑤華宮更適合你。”

    傅葭臨松開她的手，轉(zhuǎn)頭厲聲吩咐下人：“好生侍奉公主，不要讓人打擾她。”

    語罷，他轉(zhuǎn)身就要走。

    陸懷卿沖他道：“你瘋了！我是漠北公主，我阿娜要是發(fā)現(xiàn)了……”

    傅葭臨聽到這話腳下一頓，但終究還是沒有回頭。

    陸懷卿很快就明白她阿娜不會知道了。

    當(dāng)晚阿依木就被傅葭臨送來和她一起作伴了。

    何懷之也同前世一樣，又投入了傅葭臨的麾下。

    “你究竟為何要背叛？”陸懷卿問。

    阿依木也跟著質(zhì)問：“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前世今生，陸懷卿最不能想不通的點(diǎn)就在這里——

    前世，何懷之對于這件事諱莫如深，不論她怎么問，何懷之都只是敷衍過去。

    但這一次，何懷之回答了她：“我才是五皇子。”

    聽到這句話，陸懷卿和阿依木都安靜下來。

    何懷之：“傅葭臨說，只要我?guī)退蜁臀一謴?fù)身份。”

    還有傅葭臨那個(gè)近乎瘋狂的想法。

    但傅葭臨連這樁秘辛都準(zhǔn)他告訴陸懷卿，卻不準(zhǔn)他告知那件事。

    “公主，我不是背叛您，只是長安將有大亂，您安心待在五殿下府中才是最安全的。”何懷之勸道。

    陸懷卿：“什么大亂？”

    因?yàn)榻?jīng)歷過前世漠北的大亂，聽到何懷之的話心里直覺不好。

    “沒什么。”何懷之察覺說漏嘴，立刻吩咐了人端了安神湯上來，“公主，這是安神湯你喝了吧。”

    陸懷卿直接端起碗摔了個(gè)粉碎：“我不喝！何懷之，你和我說清楚！”

    她不肯喝藥還吵著要見傅葭臨，最后何懷之實(shí)在沒辦法只能將她和阿依木都拍暈。

    傅葭臨知道了，就將她與阿依木分開關(guān)起來。

    屋內(nèi)的香爐里不知燃了什么東西，陸懷卿平日里幾乎都是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

    就算偶爾清醒，身上也提不起什么力氣。

    傅葭臨有時(shí)候會來看她。

    他就坐在她床邊，時(shí)不時(shí)替她捋一捋鬢邊有些凌亂的碎發(fā)。

    陸懷卿總是會強(qiáng)撐精神質(zhì)問傅葭臨。

    “放了我。”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那日的話什么意思？”

    只是她的責(zé)問，大都被傅葭臨無視掉。

    他大多數(shù)時(shí)候都是握著她的手，低頭揉捏把玩著她的指節(jié)，卻一句話都不和她說。

    等到陸懷卿撐不住困意睡著，傅葭臨才會愧疚又小心地替她掩好被子。

    “對不起。”

    同樣聞了不少迷香的傅葭臨，很輕很輕地對陸懷卿道歉。

    只是陷入昏睡的陸懷卿，永遠(yuǎn)不可能聽到他這句話。

    陸懷卿就這樣被關(guān)了十幾日，她昏睡著其實(shí)也弄不清究竟過去了多久。

    有時(shí)候，她覺得好像是過去了一輩子那么長，有時(shí)候又覺得不過是幾場清夢而已。

    在又一個(gè)和往常別無二致的夜晚，門被人“嘎吱”一聲推開。

    她不用想都知道來的人是誰。

    陸懷卿背過身面向墻，像是一個(gè)眼神都不愿意分給傅葭臨。

    “出去玩嗎？”傅葭臨好脾氣問。

    陸懷卿轉(zhuǎn)過來看他：“你要放我走？”

    “去院子里玩。”傅葭臨搖頭，“我有禮物想要送你。”

    陸懷卿翻了個(gè)身，不再搭理傅葭臨。

    但現(xiàn)在的傅葭臨可沒那么好說話，他見說不動(dòng)眼前人，就直接將陸懷卿打橫抱起。

    陸懷卿用力掙扎：“我不去！你放我下來！”

    但傅葭臨多年練劍，豈是她能掙脫得了的。

    “你！”陸懷卿原本想罵傅葭臨的，但下一刻就收了聲。

    她看到了院中的苦艾。

    前世兩人一起掛艾草的事情，她還記得很深。

    此刻傅葭臨熟練地拿了一大把艾草，他踩著木梯問：“陸懷卿，幫我看看是不是掛高呢？”

    “低了。”陸懷卿道。

    她負(fù)手聽著傅葭臨和前世幾乎一模一樣的語氣，心里的懷疑卻愈發(fā)重。

    傅葭臨，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現(xiàn)在呢？”

    “好了，現(xiàn)在正好。”

    傅葭臨這次明顯比上次熟練得多，他像是很驕傲一般：“怎么？是不是比上次好？”

    陸懷卿不想再和他演戲，直接戳穿他：“傅葭臨，你究竟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