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皇帝絕不可能認下此事。 “江蘺,那你們如今是怎么想的?”陸懷卿問。 “自然是先想辦法查證據,幸好王娘子手上還有一些王大人查到的證據。”江蘺道。 陸懷卿又聽他道:“如今只能想著把事情鬧大了。” 而眼下這樣的機會還正有一個。 春闈后的曲江會,皇帝和許多大臣以及本次春闈中進士的學子們,都會在曲江宴飲。 這會是個絕佳的將這件事公之于眾的機會。 “那若是不成功呢?”陸懷卿又問。 江蘺堅定道:“那就繼續找法子。” 陸懷卿聽到眼前尚未褪去稚氣的江蘺的聲音。 她想起了那個前世的他,那個人人畏懼,被世人唾罵的“閹狗”。 但江蘺其實不是墻頭草,從一開始倒向傅葭臨也好,還是后來倒向謝相,他都只是為了報仇。 只是謝慈那樣以慈悲示人的偽君子,想要讓他露出利欲熏心的猙獰面目太難了。 陸懷卿默默許久,最后終于下定決心:“我幫你們。” 江蘺詫異地看向她,隨即跑去和他師姐說了這個好消息。 陸懷卿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這下你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傅葭臨在她身旁道。 這幾日陸懷卿的眼瞼下都有著淤青,一看就是沒有休息好。 陸懷卿搖頭。 “我其實還是有點怕。”陸懷卿道。 傅葭臨:“那要放棄嗎?” “但我覺得我還是更勇敢一點。”她又道。 傅葭臨看到眼前的人又恢復了堅定而自信的模樣。 她看向眼前的傅葭臨,故意緩和氣氛道:“這次肯定能積很多很多功德。” 審判滿身罪孽的惡人,讓沉冤得以昭雪,一定是很大的功德。 傅葭臨點頭:“嗯。” “走吧!咱們去查案,先好好想想該從哪里查起!”陸懷卿急道。 “慢點,小心崴腳。” 陸懷卿搖頭,催促道:“不會啦!快點!” 她頭上的流蘇一晃一晃,又恢復了平日里的歡快。 傅葭臨勾起唇角,望著眼前人積極的樣子。 陸懷卿果然還是笑起來更好看。 第六十二章 陸懷卿核對了王婉寧和謝識微各自對當年事情的記憶, 最后發現其中有個很奇怪的人物—— 王馳。 在短暫的糾結后,陸懷卿和傅葭臨來到了王家詢問當年的事情。 門房看到他們二人就立刻引他們往里面走,像是恭候已久。 陸懷卿覺得不對勁兒, 和傅葭臨對視了一眼。 他看懂了她的意思, 伸出手捏了捏她的手,在她耳邊道:“不用怕。” 誰怕呢? 她只是好心提醒傅葭臨小心而已, 她才不怕! 陸懷卿“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但還是沒有松開傅葭臨的手。 傅葭臨不明白她為何又不開心, 追問道:“你……” “你們終于來了。” 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就被庭下翹著腿邊吃金桔,邊看書的王謙打斷。 “我爹等你們好久了。”王謙在下人早已準備好的水盆里洗了洗手, 用絲帕仔細擦去上面殘留的水。 陸懷卿這才明白原來王家人早就猜到了他們會來。 她心里有些擔心, 畢竟她聽過王婉寧描述這位王馳。 這人能背叛自己所處的世家,跟著江逾白和整個世家為戰,又能在江逾白失敗以后保全自身。 這樣一個聰明人,怎么都不容易被說動。 “老頭!又在喝酒, 讓阿娘知道了, 阿娘又得十天半月不讓你回屋睡了。”王謙沒好氣道。 “噓——” 陸懷卿看到眼前的王馳,眼角雖有皺紋,但頭發卻一根都沒有白。 這人穿著一身華麗的紫衣,是和王馳一脈相承的不著調。 他年紀雖大,但瞧著比王謙這個兒子還更要調皮:“天知地知咱們三人知,只要你們不和彩云說,她不就不知道了嗎?” 彩云就是王馳那位在整個世家都很有名的出身賤民的妻子。 “你是懷卿啊?”王馳喝得暈乎乎,定睛瞧了陸懷卿好幾眼。 “是, 見過王大人。”陸懷卿道,“我們近日來是想問問……” “等等——”王馳打斷了她的話, 端詳著她的臉。 在她被眼前的王馳看得都有些不自在后,她才看到王馳點了點頭:“是很像那個討厭鬼。” “討厭鬼?”陸懷卿反問。 “瞧我,糊涂了,就是你爹爹。”王馳抱歉一笑,“陸玠當年可討厭了,他自己喜歡斗雞,每次被他大哥捉住就把鍋扔到我身上。” 這倒是和陸懷卿心里的阿塔不同。 在她記憶里的阿塔是什么都會的風流佳公子,在長安其他人口中,她爹爹又是橫掃關山、戰無不勝的大將軍。 可是到了這個王馳口中,她卻窺見了爹爹的另一面。 “整體到處闖禍,還說什么要做游俠,扶危濟困!每日里不愛讀書,被他大哥拿家法打得皮開rou綻都不學。”王馳道。 陸懷卿聽到這些話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她終于明白,為何阿娜那樣說一不二、鐵血冷面的人,會生出她這樣不爭氣的女兒了。 原來都是她阿塔的錯。 “王大人,我們今日來是想……”陸懷卿和王馳寒暄完想要聊起舊案的事。 “還有你這個名字……”王馳卻又岔開了她的話。 “什么名字?” 但偏偏陸懷卿確實很想知道她名字的事情。 “陸昭和你說過你名字是你爹取的吧?”王馳問。 見陸懷卿點頭,他了然:“不過,我猜陸昭沒和你說,你名字的具體來歷。” “我只知道陸家這一輩字‘懷’。”陸懷卿道。 陸懷卿追問陸昭關于名字的問題時,他也只說這是王馳告訴他的,他也不知道這名字是什么內涵。 但王馳這些年一直游歷在外,她也沒找到機會追問。 她甚至曾經想過“懷卿”,會不會就跟她們北漠意為“草原”的“雅依拉”一樣常見,是很多女孩子都會取的名字。 “因為你父親給我寫過信——是在他失蹤的第六年,他給我來信,還和我說了他在漠北的經歷。”王馳道。 陸懷卿聽到這話,驚道:“您說什么?” “你的名字有懷柔遠人之意。”王馳眼神清明了許多。 陸懷卿覺得這話很熟悉,思索了一會兒后才想起來。 傅葭臨前世給她賜名時,就是這么和她說的,說是什么“懷柔遠人”,故給她賜名“懷卿”。 難不成……前世傅葭臨也從王馳的口中得知了這件事?所以才會給她賜名“懷卿”? “但其實是你父親,以你的名字寄托了對你母親的相思。”王馳道。 陸懷卿聽到這話并不意外。 雖然,今生她才知道阿塔的真實身份,是那位曾和漠北是死對頭的大燕將領。 也不乏人覺得,她阿塔是失憶才會喜歡她阿娜。 但陸懷卿還記得阿塔離開漠北時,眼里的眷戀和不舍,里面的赤誠愛意袒露無遺。 “懷卿,別查了。”王馳道。 “你爹爹當年給我的信里,就說了他也在查陸玠的死,還說不日就會回京城。”王馳難得有幾分歲月滄桑,“后來,他就徹底沒了音信。” 明處的人怎么斗得過暗地里的蟲子。 它們為了血腥的利益,暗自達成共識,一齊撲上來將人啃到連骨頭都不剩下。 連熟讀兵法的陸玠都贏不了他們,陸懷卿又如何能贏? 陸懷卿聽到這話愣在原地。 春日的明光在此刻也好像變得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