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陸懷卿回憶起剛重生時,她見到的那個連感謝都不會的傅葭臨。 他原來連該怎么和人約會都不會? 傅葭臨:“我明白了。” 他在心里記下陸懷卿和他說的話,原來這就是和人相處的方法。 不過是很簡單的幾句話,之前卻從來沒人和他說過。 “我吃完啦!”陸懷卿道。 看到傅葭臨書里還剩大半的糖葫蘆,她不禁覺得奇怪。 這人怎么吃的這么慢? 陸懷卿舔了舔嘴角的碎糖,心里有點后悔沒有多買幾串了。 不過她是跳脫性子,很快就被那些五光十色的花燈吸引去了目光。 大燕人雖然不像他們漠北那般豪放自在,但陸懷卿不得不承認,大燕人實在是風流又雅致。 他們會在樹梢上掛上盞盞明燈,風一吹,燈影搖晃,影影綽綽,投下一地斑駁影。 還有陸懷卿看不大懂的拜月儀式,男女老少手捧著幾枝桂花叨叨著祈愿。 她看得好奇,就伸出手摸了摸荷包,卻摸了個空——她好像出門忘拿荷包了。 剛才買糖葫蘆的錢是下馬車時,云安給她的幾個銅板。 “老伯,桂花多少錢?”傅葭臨像是看出了陸懷卿的窘迫,主動替她掏了錢。 老伯遞給陸懷卿滿滿一捧桂花,桂花黃色的小花藏在枝葉下,幽幽散發出香氣。 “多謝!”陸懷卿偏過頭瞧了眼傅葭臨。 隔著花枝,她好像看到了傅葭臨低眉輕笑,梨渦也跟著綻開。 這人還真是知錯就改,她上次教完他該怎么笑后,傅葭臨就和前世笑得完全不一樣了。 “給你聞聞!”陸懷卿大方把手中的花,送到傅葭臨面前。 就當是給他的獎勵好了。 傅葭臨聞著鼻尖的芬芳味道,笑意更深:“很香?!?/br> “那當然!”陸懷卿道。 她捧著手里的花跟著大燕人有樣學樣拜月,可是在許愿時卻犯了難。 按漠北的風俗,漠北人只能和漠北的神靈許愿,可是她拜都拜了,這愿望不許實在是有些吃虧。 “過來,過來?!标憫亚浒咽掷锏幕ㄈo傅葭臨。 捧著花的少年,在一眾花紅柳綠的小娘子里格格不入,他卻不覺尷尬只是有些詫異:“這是?” “我不能和別的神靈許愿。這花是你付的錢,這個機會我就讓給你好啦。”陸懷卿道。 她看有好幾個小娘子在偷看他們倆,彎腰壓低聲音道:“快許愿!不然后面的人都等急了!” 傅葭臨撫摸著花枝,默默很久,他望著盈盈滿月和那神女的圖像。 他不信神佛,但此時此刻,他心里滿是期許—— 希望陸懷卿永安。 在煙雨樓的那些年,傅葭臨在刀光劍影里艱難求生,他不是很懂什么愛,也不是很明白人世間數不清的羈絆。 但他知道人必須活下去,不擇手段、不惜代價的活下去。 清風,明月,濃郁花香里,傅葭臨終于明白了什么是喜歡。 從前,他想活下去:如今,他想陸懷卿活下去,而且不僅僅是活著,她得活得好。 或許,這也算是喜歡。 傅葭臨偏過頭,看到少女被月華渡了一層明光的圓潤臉龐。 他想陸懷卿平平安安的活著,想她能長長久久如今夜般高興。 傅葭臨虔誠地拜上幾拜。 別人的神女是畫上的女子,而他的“神女”在他心里。 “你好啦!”陸懷卿好奇問,“你許的什么愿望???” 傅葭臨語氣平淡:“沒什么。” “哼,你不說我也知道……”陸懷卿正想調侃傅葭臨,就聽到一直偷看他們的小娘子們“撲哧”笑出聲。 什么啊,有那么好笑嗎? 陸懷卿怒氣洶洶想要質問她們,卻聽到其中的小娘子主動和她道:“你夫君好喜歡你哦,和你一起拜月神?!?/br> “什么?”陸懷卿人都愣在原地了。 這個人說的話,她怎么一個字都聽不懂? “男子拜月神就是求子啊,不過一般的小郎君嫌丟人都不愿意來。”那幾個小娘子相視而笑,“你們夫妻好恩愛。” “不是、我們不是夫妻……什么求子??!”陸懷卿臉漲得通紅,急急忙忙解釋。 那幾個小娘子也怔愣住了,像是不大相信:“你們不是夫妻?” “我們哪里看起來像夫妻啦?”陸懷卿指了指傅葭臨,又指了指自己。 那幾個娘子看傅葭臨聽話又縱容陸懷卿的樣子——這怎么看都像是新婚小夫妻?。?/br> 陸懷卿覺得氣氛不對勁兒,拉著傅葭臨的手小跑著離開。 “好丟人??!”來到人比較少的地方,陸懷卿才捂住她通紅的臉。 傅葭臨安慰她:“她們不認識你。” 陸懷卿:“你是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男子不能拜月神,還不提醒我!” 想起剛才的誤會,陸懷卿就捂著發燙的臉,恨不得打個洞鉆進去。 她記得大燕人不是很害羞來著嗎?怎么今日偏讓她遇上了幾個如此豪放又話多的小娘子? “我不知道?!备递缗R答。 陸懷卿才不信這話。 前世她的節氣歌還是傅葭臨教她的,這人怎么可能會不知道大燕的這些習俗呢? “你欺負我,我不和你玩了!嘶……”陸懷卿正想站起來,才發現自己的腳在剛才跑的時候崴了一下。 她被迫坐在青石板上,揉了揉有些疼的腳踝。 可惡,傅葭臨討厭也就算了,怎么她自己還出這種岔子! “我幫你看看?”傅葭臨蹲下身,似乎是想幫她。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陸懷卿強撐著起身。 可她還沒走兩步,就差點摔在地上,幸好傅葭臨及時伸手拖住了她。 “不是捉弄你,我真的不知道?!备递缗R看著她認真道。 陸懷卿聽得出傅葭臨的語氣不像騙她,她偏了偏頭:“真的?” 見傅葭臨應了,她心里也就相信了。 真奇怪,她現在好像越來越相信傅葭臨了。 傅葭臨替她瞧了瞧,像是松了口氣般道:“只是扭著了,回去修養兩日就好了?!?/br> 陸懷卿聽完后,原本想扶著傅葭臨走,卻看到他突然蹲下:“我背你?” 如果是別的人,可能會覺得男女授受不親,但陸懷卿不講這些。 更何況,陸懷卿她也不是給自己找罪受的人。 她大大方方接過他還沒吃完的糖葫蘆幫忙拿著。 陸懷卿左手拿著桂花枝,右手是傅葭臨的糖葫蘆——這串糖葫蘆上沾了些許桂花花瓣,瞧著是不能吃了,但不知道為何傅葭臨就是不肯扔。 “麻煩鬼傅葭臨。”陸懷卿小聲嘟噥了一句。 一串糖葫蘆而已,臟了不能吃都不愿意扔還要一路拿著。 “什么?”傅葭臨的聲音傳來。 “沒什么。”陸懷卿急忙扯開話,“你真的不知道男子不能拜月嗎?” “嗯。” 陸懷卿試探問:“那你知道節氣歌嗎?” “不知道?!备递缗R道。 他居然真的不知道! 陸懷卿越來越好奇,前世傅葭臨是怎么變成后來那樣的了。 傅葭臨聽到陸懷卿突然安靜下來,還以為她是不高興。 他垂了垂眸,卻真的解釋不了什么。 中秋、上元……這些在尋常人眼里,小孩子都知道的節日,他確實從沒想過去了解。 幼時,師父只會告訴他,“兵器”是不需要和人一樣過那些節氣的。 他計算日子的方法也從不是春去秋來、寒來暑往。 在那些只能與人你死我活的日子里,他學會了用殺了多少人、割下了多少敗者的耳朵、完成了多少任務計算時間的流逝。 譬如,傅葭臨第一次殺生,是五歲與師父養的獵犬爭食,從而得到了師父的青睞。 他第一次殺人,殺的是與他同為日后“兵人”角逐者的同伴,因此成了同一批小孩里最先拔得頭籌的。 他沒能在愛里被滋潤長大,而是浸泡在殘忍的血腥里,才汲取到零星成長的養分。 陸懷卿一定會嫌棄這樣的他。 “傅葭臨,既然你不會,那我教你節氣歌好不好?”陸懷卿更貼緊了傅葭臨的肩膀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