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長青很謙虛：“二叔你過來點走前面，咱們挨著點走。”

    他也很想霸氣帶路，但是趕年集的時間，街道上人太多了點，摩肩擦踵的就算了，關鍵大多數人都穿的差不多，萬一走散了想通過衣服辨認人都難。

    唯一好點的就是，油田街道就兩條，橫一條豎一條，找地方不怕找不到。

    來到文體中心，李明發就開始有些心虛，總覺得這地方不是自己這種地的沒文化人來的。

    燕二河還好點，不過肯定不如燕長青，他這侄子似乎都不會怯場，幾步走上前，沖門崗大爺說了幾句遞上了那張祝昌盛寫的紙條。

    大爺原本就帶了笑意，看了紙條后更笑得燦爛：“祝主任請的啊！早聽說以前有個在街那邊演奏的小朋友，來來來，我帶你們進去。”

    祝昌盛正在里面忙碌著，明顯這個晚會有點倉促，舞臺還正在布置，見到燕長青打過招呼，就喊了個年輕人過來：“小王，你帶他們先去招待所那邊安置下來，記住給食堂交待一下中午管飯，等我忙完了過去。”

    最后一句沖燕長青說的，燕長青表示明白，跟著小王同志就往外走。

    招待所還挺不錯，一個小院周圍一圈的二層樓。

    小王帶著他們找了個倆人間，有點抱歉地解釋：“這里邊要么是兩人間，要么是四人間，我們這里和別處不一樣，過年過節了來探親的人多。我喊他們再拉過來個床位，你們先湊合下。”

    燕長青也表示抱歉：“本來我們說來倆人的，家里想著過年人多不放心，讓多來個人，是我們沒提前說。”

    互相客氣一陣子，就算安置下來了。

    小王還要繼續回去忙，臨走交待：“你們想出去轉轉就在附近，不要去太遠，估計中午祝主任能空下時間過來，他要忙的話我過來，中午開飯時間十二點，那會兒咱們食堂再碰個面？”

    “行！”

    ……

    李明發還在感慨人家招待所的被子真軟，燕二河已經拉著他往外走了：“這不是和咱們家用的棉花一樣嘛，你哪兒覺得他們被子更軟和？”

    燕長青提醒：“咱們抓緊時間，出去找找看有啥稀罕玩意兒，先干正事，干完了再說別的。反正今晚上住這兒，到時候你隨便摸。”

    三人出了門就開始到處看，但是這里稀罕東西是不少，能顯得比較高大上的還真不多。

    關鍵三人也不知道到底買什么好。

    正想著，燕長青忽然愣住了：“二叔，那不是我姑父嗎？”

    燕二河一看，還真是：“有亮哥，有亮哥……”

    陳有亮過來和燕二河異口同聲：“有亮哥（二河七斤），你（們）咋過來了？”

    然后陳有亮一拍大腿：“嗨，我給忘了，今個是七斤來這里演出來了是吧！你們剛到？住的地方安置好了沒？”

    等燕二河回答完，陳有亮才點點頭，對兩人說：“我前一段來這里看過，心里有點想法，不過最近又有變化，就再過來看看……”

    不等人問他自己解釋道：“前一段我來看了，小生意挺多我覺得沒多大意思，后來看他們這兒做預制板做的挺好，就想找點人過來學學，回去弄個地兒做預制板。”

    他說的預制板，就是水泥混凝土做的一些東西，比如樓梯石板房頂等等，桃樹鄉有做的，但是質量極差，有蓋平房樓房的，用的樓板只能管很短一段時間，然后就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油田這邊搞的，是為了平時做工程用的，肯定比桃樹鄉那邊專業的多。

    陳有亮繼續解釋：“沒想到剛好最近咱們那花廠突然說有招人名額，我們家商量了一下，想花點錢，把你姑送進去。這一來錢就不湊手了，我再看看做個別的……”

    別說燕二河了，就連李明發聽見眼里都是羨慕的要死。

    花廠是棉花廠的簡稱，可是現如今的熱門大廠，管著全鄉的棉花收購，里面如果有個熟人，以后過來賣棉花評級的時候，有熟人和沒熟人那可太不一樣了——關鍵還能插隊。

    賣煙葉棉花和交公糧是農村幾件大事，也是幾大難事兒。到了那幾天，全鄉人都拉著板車來，有時候一天都排不上隊，里面如果有熟人，立馬就能成人生贏家。

    沒經歷過的很難體會到那種感覺。

    幸好燕長青也懂：“我們最近跑了一段時間，也存了點錢，需要你就開口，反正我們現在用不上。”

    當年都覺得把姑姑嫁給陳有亮不靠譜，估計經過這件事，以后大家態度都得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這年頭有關系，還舍得給媳婦花錢的人家，絕對是不太好找的。

    陳有亮擺擺手：“那個暫時還沒確定得多少錢，不過我原本打算弄個預制板廠的事兒肯定黃了。不止是錢的事兒，你姑一上班，家里少個人，我一個人在外邊也不放心。現在我就是看看，還能干點別的啥？”

    上次見面他就交代過燕長青，說過年的時候要說點事兒，估計就是想做預制板廠。

    只可惜計劃不如變化快。

    第42章 主意和化妝

    燕長青拼命轉動小腦袋。

    他得幫姑父想個法子，至少想個投資不大的生意來干干。

    上輩子他是知道姑姑后來進了棉花廠上班，但是不知道具體情況，現如今才知道，原來姑父付出的可不算少。

    進了廠就是正式職工，是如今人人向往羨慕的‘鐵飯碗’。

    實話實說，在這個年頭，還是大男子主義流行的，能給姑姑安排工作，還得花家里不少錢，而且預計不會少，一般人家真的很難做到。

    現在燕長青覺得表弟那個不好說話的爺爺，都沒那么難以相處了。

    但是給姑父出什么主意呢？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這份能耐，干脆挖空心思，回憶自己曾經看過的那些重生穿越小說……

    陳有亮還正給燕二河交待要看好侄子，就聽燕長青問道：“姑父，你見過咱們這兒有賣電子表的嗎？”

    陳有亮一時沒反應過來：“電子表？那個……那個……是裝電池的，掛墻上的那種嗎？”

    “還有一種手上戴的。”燕長青說道。“掛墻上的也行，我記得那些東西應該價格應該都不會太高，但是咱們這里我也沒注意什么地兒賣……”

    “那從哪兒進貨？大概得多錢？”陳有亮問道。

    “我也不知道。”燕長青傻眼，他知道南方大城市可以進貨，但是現在路上不安全，他總不能讓姑父去幾千里外的地方進貨，萬一出個事兒，以后姑姑成寡婦咋辦？

    說完又補救：“我覺得省會城市應該有。要不你去玉西那邊江城看看？只要能弄到貨，價格別太貴，估計在咱們這兒很容易賣的。先少弄點，大不了虧個路費……”

    “那都無所謂。”陳有亮擺擺手。“只要能蹚出來路子，虧點錢都無所謂。現在咱不就缺個路子，要是能找到門路，弄不成電子表弄別的也虧不了……”

    那確實是，現如今人們還真就差一點門路。

    燕長青就這么點能耐了，出個思路靠的上輩子的見識還能湊合，別的他也不行。

    比如怎么出門，怎么注意安全，這方面就算是現在的姑父，也比他個重生的人有經驗——自知之明是個好東西，重生還靠金手指的人，對自己認識的很清楚。

    陳有亮已經開始嘀咕了：“出去那么遠，我還真沒跑過，得找幾個靠得住有眼力的一起……”

    他說的靠得住的，很可能就是當年一起打架進牢房的‘好哥們兒’，畢竟一起同過窗——鐵窗也是窗啊！

    但是這都不關燕長青的事兒，他現在能做的，就是提前預祝姑父一路順風生意紅火，以后過上好日子。

    ……

    事情說完陳有亮還打算請他們吃飯的，一聽他們有地兒管飯，自己就風風火火地走了。

    今天是小年，他出來的時候還被家里爹媽嘮叨一頓，當地習俗，晚上就算正式過年，吃飯要放鞭炮的。

    燕長青他們如果不是有事兒，也不會在今天不回家。

    中午吃飯的時候沒見到祝主任，來的還是小王，交待他們晚上早點來食堂吃飯，然后去文體中心等著就行，演出時間給燕長青安排的是中間時間，大概九點左右。

    報的節目當然是一條大河，這曲子到哪兒演奏，都沒人挑出刺來。

    吃過飯燕長青三人繼續溜達，這次三人有了目標，考慮買個電子表回去。

    不管是墻上掛的還是手上戴的都行。

    燕長青記得那種墻上掛的，用兩節電池，叫石英鐘。

    非常簡單的東西，給人感覺就是一個空殼子，就這樣的東西，現如今能賣大幾十塊錢，甚至一百多塊錢。

    最關鍵的是，在油田居然找不到賣的，當地做生意的人嫌價格高太占本錢。

    倒是問了人，知道市里有賣的，但是現在演出在即，又不能跑過去。

    只好坐招待所食堂看電視——人家這食堂里居然有個電視，中午吃飯的時候，可把燕二河和李明發羨慕壞了。

    燕長青也看，好久沒看黑白電視機了，多新鮮啊！

    ……

    這是燕長青第一次到人家晚會的后臺，親臨現場第一線。

    雖然自己也是演出的人，但是他一點不慌，有技能在，自己需要擔心的不是表演不好，而是要擔心演的太好。

    就這么拽！

    祝主任給燕長青安排了地方就跑著忙去了。

    然后他就很好奇地看著別人化妝，做各種準備工作，然后……

    一個阿姨就跑了過來：“燕長青是吧？你表演拉二胡，給你也化個妝吧！”

    燕長青一愣：“怎么化？”

    “擦個粉底，打個妝就行，主要涂個腮紅眼影，看著更可愛點……可惜了，你頭發怎么這么短，要是扎倆羊角辮……”阿姨一邊說一邊準備動手。

    燕長青腦子一個激靈，下意識地看向了阿姨旁邊的小衣服小鞋子。

    接著腦海里就冒出一個畫面，忍不住就是一個寒顫。

    扎兩個羊角辮，臉蛋上涂兩片紅撲撲的，眼影也很可能是粉紅粉紅的那種。

    淺綠色的寬腿六分褲和小鞋子，一件綠油油的小肚兜特別亮眼，上面還銹著大紅花……

    想想自己第一次上舞臺會出現的形象，再想想自己剛看到的，還有人拿照相機在舞臺前面準備拍照。

    重生后的第一張照片，如果是這種畫風的話……

    如果再想想，人家可能還會很好心地給自己送幾張演出照片，帶回去之后，全村老少爺們兒，還有娘們兒，都要過來圍觀……

    而且這照片一定還會被爸媽細心保存，幾十年后還拿出來懷念……

    這根本是絕對會發生的事兒！

    “jiejie！”燕長青的反應前所未有的快，這一刻他就像草原上發現了獵豹的瞪羚，喝水發現了鱷魚的角馬，吃草遇到了俯沖而下的金雕的兔子，被貓發現的老鼠……

    同時一個可愛而不失討好的笑容出現在他臉上：“大jiejie，我能不能不化那種兒童妝？我是表演拉二胡的，給我化妝成小老頭行嗎？”

    “這孩子嘴真甜，叫阿姨。”阿姨愣了下就笑了起來。“不想化妝成兒童啊！那我想想……你等一下……”

    “阿姨你真好！”燕長青一看阿姨怎么好說話，都恨不得叫親姨了。

    親姨到底是親，沒一會兒就過來了，拿了一件長袍和一個小墨鏡：“我還說這演出大廳也沒個暖氣，你那樣穿里面沒法搭配衣服，剛好你提醒了，不過這一套衣服恐怕有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