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郭縣令按照云薇所想簽發了公文,差役們領命去姜家抓人。 京城離著萬平縣不算太遠,一來一回頂多就是兩個時辰。 郭縣令自然不能讓云薇跪兩個時辰,主動讓云薇起身,并安排了座位。云薇屈膝謝過,轉身去了外面查看兩只熊哥的傷勢。 大熊輕聲說道:“得快一點回家,否則傷口都要好了呀。” “對呀,對呀,只能撐半個時辰——”熊二哥一臉焦急,說道:“薇meimei爭取在半個時辰之內把死老太婆錘成鐵案,我們帶著傷口回去,姜姨說給我們多做兩頓飯,我爹說——咳咳,說下個月月錢翻倍,還讓我們隨著掌柜下江南。” 這么多優惠條件,兩只熊才賣力的吆喝。 他們可比兩只虎聰明多了,知曉同長輩們談下好處,多大好處出多大力,畢竟他們讀書比那兩只快了些。 他們聯合起來總能讓兩只虎凄慘無比,這是來自兄長們的關愛。 郭縣令極認真看著狀紙,沒聽到,就不覺得尷尬了。 姜老太婆太非要一次次往云薇槍口上撞,這一次江氏拿什么來向皇上求情開恩? “是——是二皇子!” 程風本來笑嘻嘻調侃穆陽,二皇子帶著幾個長隨騎馬趕來,直接進了縣衙。 穆陽眸子微沉,同樣撥開人群,走進縣衙,郭縣令頭疼無比,他只想當個傀儡縣令怎么這么難?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云薇vs二皇子 郭縣令見到一位皇子,一位王爺,今兒真是郭家祖墳冒青煙了。 要不一會審完案子先去祭祖酬神? 他一個七品縣令沒有上朝的資格,去吏部聽調派時,連吏部侍郎都見不到。 以前他見過爵位最高的人就是誠國公。 雖然靖王時常出入云府,來往神京城同萬平縣,郭縣令盯著云府也找不到借口登門拜訪靖王殿下。 何況靖王早早封王,他最近對朝臣更顯得高冷,整個人沉默孤傲,然而眼底卻是有光。 靖王不曾拉攏過任何官員,對誰都是一個樣子,不認識,不結交,不喜歡。 二皇子同靖王站在一起時,郭縣令覺得還是靖王風姿好,長得俊美。 二皇子過于嚴肅的國字臉,微黑的面皮不如靖王儒雅矜貴。 郭縣令趕忙起身,躬身行禮:“下官拜見靖王殿下,拜見二皇子殿下。” 雖然二皇子居長,按照爵位順序稱呼是完全沒毛病的。 郭縣令知道二皇子擅律法,為人方正講規矩體統,按照爵位稱呼他們,二皇子絕對挑不出錯。 哪怕二皇子成為太子的概率——郭縣令覺得并不比早已封王的靖王高。 二皇子衣領扣得整齊,雙眉中間有一道清晰的川字,說道:”郭縣令不必多禮,我受了父皇的詔令,完善律法,在刑部觀政,今日聽聞有苦主狀告拐賣孩童,特意來旁聽案情,意求完善律法。” 言下之意,二皇子是來做正經事,并不是為云薇而來,相反跟過來的靖王就有點兒女情長,不務正業了。 “郭大人只管審理案情,不必顧及本殿下同阿陽。” 二皇子對穆陽時,異常的冷靜嚴謹,“你是我兄弟,我不能眼看見你犯錯,云姑娘敲響鳴冤鼓本該受罰——” “二殿下,我同弟弟也是原告之一,薇meimei能言善辯,我們兄弟口舌笨拙,看到當官的大人就成了軟腳蝦,話都——咳咳——說不清楚。” 王大熊跪直身體,瑟縮膽怯,小臉蒼白,隨時都要暈倒。 心有靈犀的王二熊和哥哥幾乎同步,只多了一個抽搐,一對不善言談的少年。 “所以我們才領板子,讓薇meimei陳訴案情,郭縣令并沒有看在王爺的份上徇私。” “沒有徇私?!” 二皇子略顯不悅,語氣平緩說道:“皇上設立鳴冤鼓是為百姓的冤屈多一條出路,又怕百姓對鳴冤鼓視為兒戲,下令但凡敲響鳴冤鼓的人都要受刑杖,以此告誡百姓非大冤屈不可敲響鳴冤鼓,浪費朝廷官員的時間。” “方才本殿下是沒見到差役如何打你們板子,看你們兩個生龍活虎,顯然是差役看在——” “我爹給差役銀子了!” 王大熊心說二皇子來找茬的吧,還不是針對他們,而是沖著靖王去的。 靖王真可憐,這兄弟是踩著靖王揚名立萬,更為凸顯二皇子公正廉明,堅持律法真理,又能體察百姓冤屈,甚至對朝廷官員也有施恩的效果。 畢竟民告官始終是官場的大忌。 不給意圖告官的百姓一個深刻的教訓警示,如何維護官員的體面同高于平民百姓的地位。 二皇子說是來旁聽,他始終覺得云薇是小題大作, 姜老太太同拐賣孩童牽扯不上,沒聽說農婦的女兒被帶去伯爵府當千金小姐養大是拐賣了。 還不是仗著阿陽的勢恣意妄為? 王大熊訕訕說道:“我爹怕我受苦才偷偷給了差役銀子,二皇子殿下不滿可以再打我們兄弟一次,這次狠狠打,我們挺得住。” 二皇子眸子微沉,彈了彈手指,“官差竟然收了銀票?他們徇私舞弊,父皇最恨貪污收受賄賂,這還了得?郭縣令按照律法該如何判差役?” 郭縣令頭大如斗,大顆大顆的汗珠滾落,格外懷念方才做傀儡工具人。 云薇抬起頭,說道:“既然二皇子殿下承認這是德政,顯然皇上如同百姓的父母,不忍兒女被官官相護弄得無處伸冤,這才設立了鳴冤鼓。” “方才本殿下說了這也是警示——” “是,我聽明白二皇子殿下的說辭。”云薇聲音清冷,回道:“既是德政皇上不愿要了百姓的性命,按二皇子的意思先重重的責打一番,有幾個告狀的百姓能活? 何況執行廷杖的差役都應有一顆仁愛之心,同情告狀的人,給他們留一條活路訴說冤情,這有何錯? 倘若把告狀的人打死了,哪個百姓還敢來鳴冤?皇上設立鳴冤鼓的初衷成了一紙空文,反而加重百姓對官員的不信任。 不來告狀勉強還能活,來告狀或是喪命,或是被打得半殘,失去勞力,再無法撫養妻兒,孝順父母,反而成了親人的累贅。” “二皇子殿下公正廉明,您認為這還是德政嗎?” 二皇子:“……” 云薇向前兩步,擋在穆陽面前,白凈的臉龐猶如白瓷,白得能發光,眸子清澈明亮,褶褶生輝。 二皇子都被震得有一瞬間愣神,往常二皇子一旦開口,縱然朝廷重臣也多是不敢還嘴。 一般而言,他都是站著道理的一方。 “二皇子殿下勿忘酷刑害國,德法結合才是王道,制定律法是為約束百姓不為惡,是為懲惡揚善,并非教條一概用律法酷刑。” 云薇是不會讓穆陽同二皇子針鋒相對,更不愿自己的麻煩牽扯到穆陽,二皇子顯然是法家門徒。 “秦二世而亡的例子,還望二皇子殿下銘記于心。”云薇刺了二皇子一句。 二皇子鯁了一下,“你怎么不提秦重刑法最終統一六國?!” 云薇勾起唇角,正中無比向皇宮方向拱手,道:“所以神武帝結束亂世一統天下,開創的天穆王朝疆域堪比大秦帝國。 皇上能同始皇帝比肩,而二殿下——” 云薇露出為難之色,似不忍言,不說比說出來還讓二皇子難受! 二皇子豈不成了秦二世胡亥? “沒有始皇帝的胸才大略最好不要用酷刑律法! 秦于暴政,并非是亡于始皇帝,始皇帝活著時,六國遺貴們可老實了。” “法理不外乎人情,差役有一顆仁愛之心比酷吏更好一些,孔孟之道所說的天下大同,注重百姓善心品德。” 云薇又豈能讓網開一面的差役同郭縣令成為二皇子的出氣筒? “差役對我兩個哥哥網開一面,并非是因為收了銀票,差大哥早就同我姨夫說過,銀票全部捐獻出去,充做大皇子殿下出征的軍資,畢竟他們雖是地位卑微,始終不忘報國啊。” 云薇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敲響鳴冤鼓后,差役對告狀的人行廷杖,若是告狀人只是消遣官員,是二皇子口中雞毛蒜皮的小事,差役當給他們一個警告,讓他們明白皇上不可欺,然而一旦告狀之人冤屈深重,差役稍稍徇私,也能讓告狀之人順利訴說冤情。” 嚇得腳軟的差役重新挺直了脊背,面容肅穆,仿佛是忠君愛國的高義之士。 至于銀票是不是要捐出去——捐出去也挺好的,橫豎跟著云姑娘辦事不會吃虧。 往后他們再出去收’保護費’時,百姓們也不會總是背后罵他們了。 二皇子腦子有點亂,怎么就成這樣了? 郭縣令垂手侍立,暗暗說了一句,活該! 本來沒二皇子的事,今日這番話萬一傳揚開——郭縣令余光瞟見衙門門口的百姓,一定會傳開的。 對二皇子是個不小的打擊,皇上不怕二世而亡就重用堅持律法的二皇子! 雖然云薇故意往大了說,二皇子絕不是胡亥之流的昏君,但就怕皇上不這么想,畢竟皇上最相信寵愛的兒子始終是大皇子。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云薇小虐二皇子 太子扶蘇被矯詔逼死,以神武帝多疑的性情,又格外偏愛大皇子,二皇子以后想打消皇上的懷疑可就很不容易。 皇上過于偏心,無論是大皇子,還是其余幌子,都沒有任何好處。 在云薇看來皇上有病,不過她是不打算去治療皇上的。 二皇子拱手道:“我受教了,云姑娘果真與眾不同,難怪阿陽最近有所轉變。” 道歉是否真誠另說,他是否真的認輸也另說,二皇子認錯態度極好,對云薇也多了幾分真誠。 仿佛云薇用才華戰勝了二皇子。 自然也不會有哪個差役不開眼再去把王家雙生子再打一頓。 “云姑娘對律法頗有研究。” 二皇子嚴肅的面容多了一分暖意,不失熱情: “正好刑部有一些州縣上報上來終審的案子,父皇看過卷宗才會勾決,我曾同父皇據理力爭過,聽方才云姑娘的話——我得去復審一些案子,法理也要考慮德行人情。” 這話聽著……有二皇子挖坑的感覺。 是她心眼太小才覺得二皇子坑人?